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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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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黑影走在客房的走廊上。
现在是凌晨1点,黑影端着一个托盘静悄悄地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日式托盘上放着一些退烧药、毛巾、热水壶等物品,看上去似乎是准备去116号房间给发烧的北岛千辉送去。
可是黑影在路过116号房间时没有停下。对方的目的地很明确,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一清二楚。
黑影的目的地是位于走廊尽头的120号房间。
那是属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房间。
当然,此时120号房间里只有松田阵平一人,拖北岛千辉这个病秧子的福,两名警官的火力被分散了,萩原研二现在位于116号房间里照顾发烧的北岛千辉,即使120号房里发生什么,萩原研二也无从得知。
这也正是黑影的计划。
托盘被放在了地上,黑影在120号房门门口的地毯下摸索着什么。
……没有?怎么会没有?!
一滴冷汗从黑影的额间滑落。自己明明之前趁着送被褥的时候把刀藏在这里了,怎么没有了?!
“你在找什么?”
“?!”
黑影猛地回头,看清了靠在壁灯旁的男人。
北岛千辉靠在唯一的一盏还亮着的壁灯旁,他换下了那些厚重的毛衣,穿着的是旅店分发的浴袍,那些零零碎碎的首饰被卸了下来,唯一还遗留着的,是脖颈上那个一指宽的绒面颈链。
通红的挂坠在昏暗的灯光下晃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一滴血一般。
男人明显还在生病,他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半长的黑发凌乱地黏在了脸颊旁,他眼镜也没戴,琥珀色的眼眸看上去像是一头鹿一般迷茫,好像他真的只是路过一样无辜。
他还是笑得那么温柔,可惜无论是他手里把玩着的匕首还是他说出来的话语,都只能证明男人预谋已久。
“小声点。”北岛千辉轻柔地说道,“阵平好不容易睡着了,不要吵醒他。”
“……”
黑影没忍住后退了一步,愕然道:“你、你不是病得快死了吗?!”
“唔。这得感谢你送来的退烧药——抱歉,开个玩笑,毕竟你送来的药只是普通的药片,怎么可能退烧呢?”
北岛千辉笑了一声:“你应该不是想要杀我,只是想让我病到不得不有人照顾吧?”
“在多个命案的情况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其中一名警官亲自照顾我,而他们果然也如你所愿这么做了——火力分散的情况下你才敢动手是吗?也是,毕竟……女人和男人的力量天然不对等。”
“我有点好奇,你之前并没有打算对警察动手,那么是什么让你现在不得不铤而走险呢?”男人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对峙着的女人,“是因为那个被没收的相机里拍下了你的罪证吗?”
“……”
“怎么不说话,加濑小姐?”
“……说什么?”
“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杀堺和真?”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北岛先生。”加濑绘真丢掉了那些腼腆温和的假面,她用袖口半掩着脸,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拦住我说这么多奇怪的话,真的很让人困扰。”
“你毒杀了堺和真,将他的尸体与冰裹在地毯里。大约12点左右你以拿夜宵为名去厨房取了盐,用它们控制了冰的融化速度。”北岛千辉不急不缓地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的袖口是湿的原因,因为它们沾着碎冰,在遇到室温之后融化了。”
“堺和真是个红茶爱好者,但是他最近却开始喝起了罐装茶饮料,你不太清楚为什么他会这么做,但是这无疑方便了你的糊弄其他人——你开始告诉所有的员工堺和真有被害妄想症,而十分信赖你的员工们自然不会怀疑这件事情,也不会故意去问堺和真是否真的有被害妄想症。”
“在别人看来,有着被害妄想症的堺和真不会去喝别人给的饮料,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个毛病的堺和真很自然地就接过了你递给他的罐装茶,然后在你面前痛苦地毒发死去。”
“你做的很好,无论是制造关于堺和真的谣言还是混淆死亡时间的方式——如果没有那张照片的话。”
北岛千辉轻描淡写地将加濑绘真做过的事情一件件剖露出来,就像是在解刨一只无法动弹的青蛙。
“你太害怕了,你赌不起那个相机里是否有更多关于你的惊喜,于是你选择铤而走险。”
他朝着僵硬的女人温柔地摇了摇头:“在这上面我要给你扣一分,你太心急了,加濑绘真。”
加濑绘真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她止不住地颤抖着,眼前的男人明明都已经虚弱到需要靠着墙的地步了,他烧得眼角都是红的,明明、明明只是一个病人而已,为什么能给她这么强烈的压迫感?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加濑绘真咬了咬牙,“没有想到北岛先生居然在装病,还拿着匕首在走廊上莫名其妙地拦住我……”
北岛千辉没有说话,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加濑绘真,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
“……北岛先生,只要我尖叫一声,所有人都会被吵醒。”加濑绘真低声威胁道,“到时候他们看到的只会是拿着凶器的北岛先生,和差点要被你杀死的我而已……你既然这么聪明,肯定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你可要考虑好了。”
“到没有在装病,我是真的在发烧啊。”
确实是在发烧的男人耸了耸肩,他又没有撒谎,他只是在发烧这一点上添加了一点假以乱真的咳嗽,让自己看上去病得要死了而已。
然后北岛千辉看着眼前如临大敌的女人温柔地笑了笑,他将手里把玩的匕首翻转过来,捏着刀尖递了出去:“还给你,加濑小姐。”
“……”
加濑绘真可不傻,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你把刀放在地上,回你的房间去,我自然会把我的东西拿走。”
北岛千辉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不太舒服。”他轻声低喃着,看着加濑绘真的眼神如糖似蜜,“所以我本来不想用的,为什么加濑小姐你不能配合一点呢?”
什么?
加濑绘真还没来得及困惑,就看见男人的唇齿张开又闭上,似乎说了什么。昏暗的壁灯落在男人的脸颊上,暧昧地与对方嘴里吐出的热气撕扯不清,留下了几道意味不明的阴影。
那一瞬间,加濑绘真感觉她似乎听见什么密密麻麻如同昆虫扇动着翅膀一般的噪音,可她又很清楚,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听见,那些杂音就像是幻觉一般一闪而过,而她沦陷在五彩斑斓的棉絮里,不自主地朝着对方走去。
在加濑绘真逐渐变得惊恐的表情中,两人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言语,无法挣扎。在听见人类不可聆听之音后的加濑绘真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冷汗失控地从她的额头落下,女人几乎是在恐惧中发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朝着那个男人靠近。
“嘘——”
北岛千辉朝着走到自己身前的女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声音不要太大了,加濑小姐,保持安静。”
“我本来打算明天再动手的,可惜你似乎有些等不及了。”他轻轻握住加濑绘真的手,将匕首放入对方的手中,“别怕,我没有要杀你,我只是需要你从自己的脑子里取出一只可爱的寄生虫——这个过程可能不太舒服,但是我需要你全程保持清醒,好吗?”
加濑绘真在急促的呼吸中目眦欲裂看着男人。
北岛千辉温柔地说道:“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然后他松开了握着刀尖的手。
「动手吧。」
*
萩原研二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已经记不清梦的内容是什么了,只能记得梦中铺天盖地的火光,和松田阵平撕心肺裂的呼喊。
「Hagi——!!」
「Hagiwara——!!」
然后那些火光被淹没了。铺天盖地的讣告像是雪花一般落在视野里,每一张上面都写着自己的名字。
昏暗的客房内只开着一盏用来照明的夜灯,萩原研二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艰难地坐起身,在微弱的光源下看着窗外依旧在肆虐着的暴风雪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没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真是的,怎么会做这种梦啊……难不成是最近拆弹压力太大了?总不能是因为今天没和小阵平一起睡觉吧?!
等等,说到睡觉——他睡着了?!
半长发的男人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被褥。
空的。
萩原研二冷静地摸了摸被褥,是凉的,代表北岛千辉走了有一会了。
问题在于一个发着高烧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完全不惊动他离开的?
萩原研二很确定对方确实是发烧了,体温还是他帮忙量的。因为退烧药不管用,他一直是用冰袋和酒精在给北岛千辉降温,直到对方温度稍微下去一点后才在旁边铺了自己的被褥——他原本打算只是打个盹,并不是真的准备睡觉,毕竟按照北岛千辉这个趋势,萩原研二怕他要是真的睡着了,说不定对方能烧出个脑炎来。
……所以那副烧懵的模样是装的吗?!
萩原研二连忙站起来,他原本想着去找松田阵平,然后他一拉开房间的门,就和某位半夜梦游的病患撞在了一起。
“嘶、痛痛痛——”
北岛千辉本来就没有萩原研二高,两个人撞在一起的后果就是警官先生的下巴狠狠地嗑在了北岛千辉的脑门上,一个痛呼着捂住了额头,一个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只能呜咽着捂住了惨遭袭击的下巴。
结果被撞的萩原研二还没说什么呢,对面就已经开始恶人先告状了:“好痛……萩原警官的下巴也太硬了!”
萩原研二捂住差点被撞裂的下巴简直想喊一声冤枉,他咬牙切齿地含糊地说道:“这到底是谁的错啊?北岛先生如果没有半夜出门的话,我们也不至于撞在一起吧?!”
然后他皱着眉把室内的灯打开了。
“啪——”
灯源照亮了屋内,也照亮了眼前捂着额头关上房门的男人。
他看上去和之前并无二样,穿着的还是那件萩原研二替他换上的浴袍,他的脸色也没有比之前好到哪里去,还是泛着被高热熏出来的红色,他没有戴眼镜,所以能很轻易看见北岛千辉连眼角都被烧得红红的,让他看上去莫名有些弱气。
“……”萩原研二捂着下巴顿了顿,谨慎地询问道,“北岛先生这么晚出门是去做什么了?”
房间内沉默了片刻。
这个场景稍微有些好笑,毕竟对峙着的两个男人一个捂着额头一个捂着下巴,看上去都眼角含泪,但是他们偏偏又微妙的站在对立的位置上,一个试图从对方嘴里撬出点什么,一个挂着温柔的假面滴水不露。
但凡换个人来质问北岛千辉,男人都可以微笑着将人糊弄走。
可惜这是萩原研二。
于是在无言的对视中,最终败下阵来的还是北岛千辉。
“嗯……我不太想骗你。”
北岛千辉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刚刚梦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