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货郎》唐周无名

44、镜面4

　　远处的军队发出一声号响，城开，兵入，收拾残骸。

　　卖货郎就站在远处的山头看着安定城落入夜色之中，他收回目光，转身便毫不留恋的踏上前路。

　　一路的奔波劳碌，加上精神紧绷，一度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受不住了，阮星晨和刘大娘靠坐在大树下休息。和尚看到卖货郎要走，他起身追了上去。

　　“阿弥陀佛，今天多谢施主相助。”

　　卖货郎转头看向和尚，神色平静，倒像是个无情无欲的人在开着情商不高的玩笑，“我没有救你们，是你们自救的。如果非要谢，那就谢那只挖了狗洞的大黄吧。”

　　戒色错愕了一下，平静的想了下这个冷笑话要不要接一下，然后再次双手合十，“总之还是要多谢你。”

　　卖货郎受了他这一拜，淡然的看向他，说了一句颇有意味的话，“佛教常说缘分缘分，今天我们共渡难关，也是这个缘，戒色师父，我跟你这么有缘，之后必会再相见，现在我就先行告辞了。”

　　这一番话听得和尚云里雾里，戒色看着卖货郎远去，他才返回阮星晨身边。

　　阮星晨休息了一会就缓了过来，见和尚过来，她便站了起来，“戒色师父，卖货郎走了？”

　　“是的。”

　　“我还没谢过他，戒色师父，这次真的多谢你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阮星晨朝着戒色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我佛慈悲，阮施主不必挂怀。不知施主接下来要往何处去？”

　　阮星晨看着刘大娘，“走一步是一步，不过，师父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生活的。不知师父以后要去往何处呢？”

　　戒色双手合十，“贫僧要继续修行，我就在这和施主辞别了。”

　　阮星晨看着戒色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了心中的疑惑，“师父此前一直来提醒我，让我尽早躲过这一劫，可是，到底是为何？我此前和师父并不认识。”

　　和尚惭愧道，“说来施主可能不信，这个答案我也一直在寻找。就当我们这段相遇是缘分吧。”

　　阮星晨微微一笑不再追究，“缘分，是啊，多谢师父解惑。”

　　戒色双手合十，“施主，贫僧这就先行告辞了。”

　　阮星晨也双手合十，再次行了一礼，“师父告辞，有缘再见。”

　　阮星晨看着和尚一步步走远，慢慢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她也扶住刘大娘一步步坚定的走向看不见的前路。

　　色戒没走多远，他心口异动，慈悲的面目突然换了样，眼底的颜色瞬间深沉了不少。

　　天空黑了又亮，一个晚上的路程离安定城已经很远了。可卖货郎停下抬头一看，安定城那方天地的天空依旧乌云密布，他压下斗笠继续前行。

　　卖货郎的背后，天空升起了白光，天亮了，也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卖货郎行至中午，烈日之下，他抬头看去，方圆三里之外立着一颗大树，只有这棵大树可供旅途者休息，他刚到树下坐下没多久，正在这时走来了一队人，一共六个，也在这棵树下休息起来，这些人衣衫褴褛，膀大腰圆，浑身散发着一股土味，身上还环绕着一股阴湿之气，他们人人背上背着个竹篓，也不知竹篓里装了什么，看着挺沉的。他们说着一些听不懂的方言，絮絮叨叨的。

　　卖货郎眼光一转看到了一个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的人，此人身穿一套破袈裟，可却戴着一张鬼面，一正一魔在他的身上尽显矛盾。

　　那群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着外乡话的人突然说了句不太标准的京话，卖货郎听懂了。

　　“大师，还有多远的路？”

　　被叫做大师的面具男颇为冷漠的回了句，“不远了，再翻过前面的山就是了。”

　　他的声音沙哑奇怪，卖货郎看向那个大师，这个动作不过一秒，他又自顾自的做回了自己的事。

　　那群外来人似乎很在意卖货郎的样子，颇为谨慎，只是回了一句，“那就好。”然后又说回了方言，又是一阵嘀嘀咕咕，在这片旷野中显得尤为热闹。

　　一刻钟左右，那群人马上离开了，卖货郎看着他们的背影，变的若有所思起来，没过多久他也踏上了行程，和那队人走的是一样的方向。

　　卖货郎背箱上的铃铛又响了。

　　卖货郎始终和那队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的脚在长期的步跋山涉水中已经习惯了，自然能控制好声音大小，可那位戴着鬼面的人却非常警觉，卖货郎的行踪早已被他发现，可是他似乎并没有要揭发他的意思，这越发让卖货郎想不透了。

　　跟的久了，卖货郎慢慢的从那队人时不时拿出的工具和时不时冒出的京话猜出了几分端倪，要是他猜的没错，这群人多半是盗墓贼，这就怪不得他们身上会有浓厚的泥土气息，还有那股隐隐散之不去的阴气。

　　鬼面对于占星定位似乎很有一套方法，颇得队伍的信任，队伍做什么决定都会去咨询一下他的意见。

　　出了村落的羊肠小道，他们一行便上了山，这座山高大辽阔，根据当地居民的介绍，这座山的深处有大虫，村里最强的猎人都不敢进去，要是有人敢踏进那畜生的领地九死一生，尸骨无存。可惜这队人抱有别样的目的，不听本地人的劝毅然决然的进了深山。

　　越靠近深山深处，鬼面的心里就越不能安静，抓肝挠肺的，自从他进入这座山的深处，就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这个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且越来越急切。遇到这队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似乎一切之间总有东西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他来，这个莫名的东西让他怀疑和好奇，直到不经意间有人说漏了嘴，他才知道他们来寻找的是什么东西，他也知道了为何他必须要来这一趟。

　　在他的修行之中，这个地方也成了他必不可少的路途。

　　深山之中，鬼面在，万兽为之开路。

　　一路上，他们无惊无险的来到了目的地，这次的行程如此之顺利是这伙人都不曾想到的。盗墓人从背篓里拿出一套工具，趁着夜深林静开始窸窸窣窣的行动起来，不多时他们便找到了入口，一队人有条不紊的依次进入，当然还不忘派一人守在洞口。

　　鬼面下去之前朝着一路跟来的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意思就好像在说，“有本事就跟下来。”

　　面对这个‘挑衅’，卖货郎接了，只见他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吓得那个守门人神情紧绷，可他也不过是被风迷了眼，不过一瞬间，明明看到了人影却瞬间便消失不见，吓得他哆哆嗦嗦的疑神疑鬼的看着四周。

　　鬼面没想到他这么个挑衅的一眼竟然被人记上了，可这卖货郎只是跟着他下了墓，神情镇定的走在他身边，什么都没干。

　　“卖货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如果被前面的人发现，你会很危险。”

　　卖货郎四平八稳，不慌不忙，“前面的人不足为奇。”

　　鬼面平静的回他，“也是，不过，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卖货郎反问，“那你为什么要过来？”

　　“你是你，我是我。”

　　“你说的对，你是你，我是我，这里也有我要找的东西。”

　　两人这么聊天看着倒是像交好的朋友一般，谁能看得出他们才认识几分钟。

　　前面的盗墓贼突然转身看向鬼面，喊了一句，“大师快过来。”

　　卖货郎的身影在九曲回肠的洞中闪身不见了，可谓是神出鬼没。鬼面也不奇怪，朝着前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