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九州同

3、第 3 章

　　2010年以前的湖北冬天不是一般冷，雪也多，我们这个小村也不例外。

　　你早上起来，隔着薄薄的碎花窗帘瞧着外头亮敞，就知道，这是又下雪了。

　　那个雪真的是又冷又厚实，没觉得有多软，攥在手里仿佛能摸到它们的气孔，就像它们也在呼吸一样。我感觉自己鼻子冻得吸气凉嗖嗖，有种感冒流鼻涕的冲动。

　　那股子冬天特有的寒冽，让人四肢发僵。

　　和邻居家小孩堆雪人，直接滚两个大球，但是我们搬不动，没办法让它成两个球的雪人，只能先立一个球，再捧学在上面给它“增高”。额，堆完好像是个梨型。眼睛嘴边用烟灰画，鼻子找根树枝戳进去。

　　然后就对着房子喊，奶奶，我堆雪人了。然后就跑进门，去柴房找奶奶。

　　当时的老家都是红砖水泥房，柴房那边盖着层黑色的皮面，我老觉得就是因为这个皮太滑了，所以柴房这边瓦总是滑下来。碎掉的瓦片落在墙边，我都担心哪天砸到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柴房那边本来是没做顶的，就简单构了房梁，爷爷铺了稻草皮面，就在上面盖瓦了。

　　我冬天的时候家里人不让出去玩太久，所以记忆里就在那堆过一次雪人。这倒不是爷爷奶奶太严，因为身体实在不好，属于那种诊所护士医生都把我认熟了。去某个诊所打针，别人一看我手，就说，你这针打的是真多。旁边人问咋看出来的，护士说，这手上全是针眼。

　　至于有多差呢，举个例子。有一个微冷的秋天，没听奶奶的话，偷偷去隔壁邻居家里吃了冷的荸荠，就感冒了。

　　额，现在想来，水果在我这里居然还有冷热之分。

　　奶奶织的棉鞋很暖和，我当时一直都很喜欢穿，然后坐在前堂，围着炉子坐，或者在被窝里看电视。

　　但其实我很不习惯坐在炉子边，烧的煤炭我闻着总有种胸闷气短的感觉，于是每次做饭前后，我去蹲灶台。

　　灶台多暖和啊，手伸在外面，能清晰感觉到热浪般的暖意，软化了僵硬的双手。听着火苗跳跃燃烧噼啪作响，我就难免想到以前看的个故事，一个坚定的锡兵和它的爱人跳进火里，最后被烧成了块心形的铁块。

　　这火光里会不会有它们啊？

　　其实灶台能玩的超级多，长长的铁钳子探进去拨拉烟灰，左捣捣，右捣捣，就是玩儿。我还沉迷帮奶奶点火，用打火机点燃干稻草或者什么废纸，插进堆着的柴禾里。这些事弄完了我就坐着不动，那时候喜欢盯着烧红的木头看，觉得很新奇。

　　它们在炉灶里发着红光，就像日落时的太阳，不过它上边会有线条较平直的纹路，像是一节节。随着时间流逝和它不断燃烧，红色慢慢变少，剩下的表面灰内里黑。

　　这个时候我旁边柴堆里抽根细的进去烧，烧一小节，让它有个漂亮的红尖尖，然后，不停甩。它会在我面前点连成线，线连成面，有种玩烟花的满足感。

　　烤红薯是我等的流口水的食物。但其实红薯这东西想放到冬天并不容易，在当时家里没有冰箱，也不像北方人有窑洞，大家就在地上挖洞，挖个很深的洞，蔬菜什么的放下去。

　　其实这个很危险的，我刚上小学有一次贪嘴自己一个人跑去柏林买零食，走的是家里下坡田间道的小路。小路要走过自家邻居家菜园子，弯过两旁梯田，路很窄，而且是土路，越往前杂草越多。然后过了一个高坡往下，就是一片林子，林子两旁挖了很多洞。当时下着雨，我走在那里听着雨声淅沥，心里只有零食。毕竟自己怎么会那么傻掉进去呢？

　　当然我并没有掉进去，但是奶奶还是吓了一大跳，骂了我一顿。反倒是爷爷，对我此行相当佩服，直呼真可以。

　　有了保存红薯的办法，就能留一部分到冬天烤。后来跟妈妈去了个小城市，冬天也想吃奶奶种的红薯，但是总留不到那个时候。奶奶就想了个办法，弄了个澡盆子，放在家里阴凉处，铺好布放红薯，再盖上层布，就能留到冬天吃了。

　　烤红薯是不能在大火里去烤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奶奶不让。

　　每次都是饭吃完了，就着炉子里红彤彤的，把红薯用钳子送到灶里头，然后扒拉扒拉，在红薯上铺满还夹着红热木屑的灰。为此，我们需要保持灶里头灰厚厚一层。

　　糍粑也是这么吃的，但是你也可以选择用铁钳子夹着糍粑放进去烤，觉得差不多就拿出来，软了就可以吃了。

　　当时那把大黑钳在我心中就是无所不能的神器。

　　从灶里夹出灰扑扑的糍粑，红薯，糍粑上面都是灰，拍一拍就可以了。红薯这时候表皮已经成了又硬又脆的外壳。我一边哈气一边抖着手去剥皮，因为真的好烫啊！

　　皮一撕下来，橙红的红薯肉就往外冒蒸腾的白气，我越烫越要下口。入口软糯甜香，是冬天里头必不可缺的美味。后来和妈妈去个小城市，上高中的时候路边有卖烤红薯的，用一个圆柱形的大铁罐，里面铺着碳火烤。一个小小的就要五块钱，狠心尝过一次，没有灶里头的好吃。

　　吃完了就要睡觉了，老人家睡得早，老家也没什么娱乐设施，天黑就睡觉。但我想看电视，每次熬夜看喜羊羊都会被骂，但我还是喜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