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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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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油绿茂密的某颗银杏树下站立着两个少年,黄昏的暖光映射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倒影。曲未晚带脸颊上投下一片银杏叶的倒影,他面含笑意地望着另一个少年:“池喻,要不要跟我一块走?”
520路从A市出发,途经A市实验中学,再到有缘胡同不过几个站。
池喻扫了一眼停靠在校门外的某辆豪车,回过视线看向曲未晚:“不了。”
见池喻拒绝,曲未晚也不强求。他提了提书包肩带,朝池喻道了声“那明天见!”便朝豪车方向走去。
池喻盯着曲未晚的背影看了良久,直至豪车驱使出了他的视线,这才朝公交车站走去。
“陈叔叔,其实以后不用麻烦你接送我。”曲未晚坐在副驾驶,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陈管家开着车,视线平视着前方,有些为难地开口:“可是夜总交代过……”
“那我晚上再给小舅舅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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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在你外甥面前你的症状会全部消失?”
偌大敞亮的医生办公室内,温霆和夜听延相对而坐。
“嗯。”夜听延修长的双手捧着盛满热水的一次性纸杯,缓缓点头。他少了之前的盛气凌人,似是被什么东西磨平了棱角。
“你跟我说过他也叫曲未晚,你是把他当做替身了?”温霆眉头紧蹙,并不赞同他这样做。
“不是替身。我只是觉得他和晚晚除了长相不一样之外,其他方面都很像。”夜听延停顿片刻,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热水,润了润略显干涸的嗓子,“昨天我又出现幻觉了,还是在吃了药之后。这次看到的是其他人。”
“其他人?”温霆一愣,在他之前遇到的病患中,从来不会出现夜听延这么复杂的情况,“我需要给你调整一下治疗方案,药也得换。初步判断你除了双向情感障碍之外,还有精神分裂症。”
“精神分裂症……”夜听延自嘲一笑,他怎会猜不出来。虽说他在人前能保持正常状态,可精神压力太大,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承受不住,“我能克制。”
“表面上看起来你是克制住了,可根本没有解决问题。就这样周而复始,恶性循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还是吃药吧,不然你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
夜听延还是有些抗拒:“以前晚晚在家,我的病在没吃药的情况下都没怎么发作过。只是对于他的触碰会有身理上的抵触。我害怕我会伤害到他,这才同他保持一定距离,刻意掩藏自己的病情。”
“可对他来说冷暴力也算一种伤害不是吗?”温霆言简意赅,“你有没有想过,你选择不吃药,不仅伤害了自己的身体,对曲未晚心理上的打击又有多大?”
“……”温霆的话犹如千年寒冰刺得夜听延的心脏瞬间生疼,“我怎么没想到……”
此时的夜听延才明白过来,他对曲未晚的故作冷漠造成了永远也不可挽回的局面。一想到曲未晚一脸绝望地说“断了吧”,以及他仓惶而逃的背影,夜听延的胃便开始绞疼,他的额间也冒起了冷汗。
见夜听延变得不对劲,温霆急忙安抚:“曲未晚肯定也不希望你如此糟蹋自己。所以你别沉湎于过去了,好好吃药接受治疗吧。”
“好……”夜听延沙哑着嗓音,终是答应。
夜听延开车回到家,已是满脸疲惫。他缓步上到二楼,余光瞥见客房半掩的房门内,曲未晚正背对着自己坐在书桌旁,手中拿着一个绿色的挂件往书包拉链上挂。夜听延脚步猛然一顿,脸上瞬间布满怒意,他急匆匆地推开房门朝曲未晚怒吼:“你手上拿的什么?!”
房门被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曲未晚被夜听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得手一抖,毛毛虫钥匙扣因为没拿稳而掉落在地板上。
曲未晚猛地抬头看向来人,还来不及解释,夜听延已经迅速上前将地上的钥匙扣捡了起来。他眼中蕴含怒意,犹如狂风暴雨席卷而下。夜听延伸出手右手用力抵住曲未晚的胸口,将他按压在了桌面上,冷酷无情:“你为什么要偷晚晚的东西?”
曲未晚后背猛地被抵在坚硬的桌沿,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听到这话时已经明白过来,敢情是夜听延误会了自己:“夜听延,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里犯狂犬病乱咬人。这是池喻送给我的,不是那个被你冷落了七年最后还惨死了的曲未晚的东西!你不如去自己的房间找找看他的东西到底还在不在!”
“你说什么?!”夜听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他愤怒不已,快要失控,“看在你身体不好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下次别乱进我房间!”
夜听延努力克制住自己即将要暴走的情绪,猛地松开曲未晚,拿着挂件转身离开。
曲未晚一个没坐稳,苍白着脸色跌坐到地上。他揉着发疼地胸口,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忍不住冷声嘲讽:“哼,人都死了装什么深情……”
“曲、未、晚!”
没想到夜听延折返回来,还听到了他的嘀咕,曲未晚瞬间选择摆烂:我曲未晚自己说自己,你夜听延乱吠什么?
“小舅舅,建议你别冤枉我。还有,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曾经的曲未晚对你如何,你又是如何对他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哦不,也许你的确不清楚,因为你……没、有、心!”曲未晚双眼结膜布满了血丝,眼眶也开始发红,他咬牙切齿地朝夜听延说着最为狠厉的话,字字珠玑。
夜听延将曲未晚的一长串冷嘲热讽听进去了,他逐渐冷静下来,一步步缓慢靠近曲未晚:“我会查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偷了这串钥匙扣。如果是,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若不是……我可以向你道歉,但你也要好好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知道晚晚的钥匙扣一定在我房间。”
曲未晚还坐在地上,他听着声音,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靠近、修长笔直的双腿,冷哼一声,打算不搭理夜听延。
夜听延被他的举动所刺激,弯下身子用力掐住曲未晚的胳膊,将他猛地带起。
曲未晚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弄得一个踉跄,愠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夜听延:“夜听延,你的性格还是这么阴晴不定。”
“什么?”夜听延觉得曲未晚的话听起来特别不对劲,十分了解自己的人才可能说出这话。
曲未晚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如今反应过来后将死不承认贯彻到底:“我说什么了吗?你听错了。”
夜听延一震,他难道刚才又出现幻听了?思及此,夜听延迅速甩开曲未晚的胳膊后退两步,出言警告:“你最好没有撒谎。”
这一次夜听延真的离开了。
曲未晚皱着眉头,不知道夜听延是傻了还是疯了,随便忽悠他的话都信了。
曲未晚觉得如果再和夜听延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以后两人还会发生这样的局面。看来他真得认真考虑一下申请住宿的事情了。
“夜听延,你给老子出来!”楼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嗓门大得整栋楼几乎都能听到。
刘晓宇?曲未晚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来这里找夜听延有什么事。出于好奇,曲未晚来不及再想之前与夜听延发生的不愉快的事,出门下楼。
刘晓宇被陈管家一脸为难地拦在客厅。陈管家本以为这人来夜总家里最多只是了解一下曲先生情况,毕竟他和曲先生及夜总关系一向很好。没想到他刚将刘晓宇放进门,就发生了刚才的事。
“你是谁?夜听延呢?”刘晓宇停止挣扎,眼神直勾勾地跟随曲未晚下楼的身影,红着眼眶大胆打量。见曲未晚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突然冷哼一声:“你是夜听延包养的小情人?你难道不知道他的前男友因为他而死于非命?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他,他克夫!”
曲未晚心里一阵感动,刘晓宇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没想到他会是自己去世之后,真正关心自己为数不多的人。
“你好,我叫曲未晚。记得多喝热水。”曲未晚勾着唇,眼里透露着不言而喻的意味,朝着刘晓宇轻轻点头。
“你……”刘晓宇表情变得错愣,正想问出口,曲未晚的身后下来一人。
夜听延沉着脸朝楼下走,手中紧捏着三个挂件。他只瞥了一眼刘晓宇便将视线落在曲未晚脸上。
待他下楼,陈管家率先开口解释:“对不起夜总,我不知道刘先生是来找茬的。”
“没事,你先下去吧。”夜听延话虽是对着陈管家说的,眼神却一直没从曲未晚的脸上移开。
陈管家离开后,夜听延薄唇紧抿,将手中的其中一个钥匙扣递至曲未晚面前,他眉头轻挑,等待曲未晚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曲未晚一把夺过夜听延手中的东西,脸色冷了下来:“小舅舅,现在你应该清楚我手里的这个钥匙扣是池喻送给我的了吧?”
刘晓宇闻声瞬间目瞪口呆,眼神在二人身上徘徊了几圈,后退两步准备默默吃瓜。
夜听延深知理亏,将视线转移至不远处的刘晓宇:“你来干嘛?”
刘晓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点了名,他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曲未晚,这才看向夜听延:“就算你不办葬礼,也该告诉我晚晚的骨灰被你埋在哪儿吧?”
“他的骨灰在我这儿。”夜听延大方承认。
“你……”刘晓宇恶狠狠地刮了夜听延一眼,“就算你再不待见他,看在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的份上也该让他入土为安。”
“他不喜欢虫子。”
夜听延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伤感,这让刘晓宇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夜听延,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才发现自己爱他爱的死去活来?那可真是太棒了!”
曲未晚没想到夜听延还记得自己害怕虫子这件事,心里莫名难受起来。当他听到刘晓宇的话后,暗自拍手叫绝,杀人诛心这方面晓宇哥很上道。
“刘晓宇,曲未晚很早就没了家人,现在我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他的骨灰在我这儿你管不着。你现在可以走了。”夜听延丢下这句话便转身上楼。
“夜听延!你不怕他死不瞑目,做鬼也不放过你吗?!”
刘晓宇在身后大喊,使得刚踏上一步楼梯的夜听延身子一顿,他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刘晓宇,冷冽的语气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我倒是希望他做鬼也不会放过我,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疯子……”刘晓宇被夜听延的模样惊得凉意瞬间从脚底直窜头顶,音量不自觉地减小。待夜听延消失在视线中,刘晓宇忽然想到了叫那个夜听延小舅舅的那个男生,他的视线转向曲未晚,“你也叫曲未晚?……你为什么会对我说出‘记得多喝热水’这几个字?”
刘晓宇越想越头皮发麻,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太过于玄学以至于他不敢胡乱猜测。
“你忘了我们曾经的暗号吗?晓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