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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漏网之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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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十,陆振与刑部谋划定,以给父亲去找大夫治病为借口告假,旁人都觉得是因为徐姝安新丧他悲伤过度要去散心,还有陆原病情加重的缘故,无人起疑。
这日一早,张君与曹荣驾车不紧不慢地朝与豫州相反的西南行进,不消两个时辰出了京城。石荼和陆振在马车里时不时地透过帘缝四处观察,一路都没有潜在暗处打量他们的可疑人。
石荼掀开车帘望着渐远的城门,徐姝安和梁五大约已经到了锦州,若是回京时来得及就折过去看看他们。
放下帘子,石荼看见在转头看自己,隐忍的神态像是要说什么,瞅了他半天他也没有开口。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之前说的吉从光的新靠山,是谁?”
“尚书大人猜的是朝中一位二品官,不过……此事也很难真的追查到他。”
石荼颔首,抱胸继续透过颠簸的帘子望向窗外,不再言语。
万里无云的晴空上日光大亮,车轮滚滚驶出官道转了方向,陆振也放下心来,拿出一个锦盒对石荼道:“你上次说想做两个手矛可是没有好的材料,我碰巧得来了一块百炼刚,找了个专门做短兵的师傅打了一对,你试试顺不顺手。”
石荼打开锦盒,里面是两支五寸长的手矛,尖刃闪着幽幽银光,锋利无比,手柄上缠着红绳,末端錾着鎏金荼蘼花纹。她拿在手里转了两下,尺寸和重量正正好好,完全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她脸上凝固了一路心绪不宁的神情终于烟消云散,陆振看着她弯如新月的眉眼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石荼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想这手矛是上乘的复杂工艺,必然是及其耗时,问道:“我来了才几天,怎么这么快做好了?”
“去年就做好了,你若是不肯回来,带着走镖也好。”陆振道。
石荼不记得他量过自己手的尺寸,听见这话转头看向他,墨竹白袍和青色玉冠衬得人俊美清雅,阳光透过湘色纱帘模糊了陆振的轮廓,他的脸颊像一块透光美玉般无暇皎白。
他话里透着委曲成全的意味,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褪去,被石荼一览无余。
她笑道:“左右在哪里都是给陆大人做事,不会委屈了这块好料子。”
话音刚落,马车陡然间急急刹住了,石荼正松手要把手矛放回盒子,猛地一停身子一晃,手矛险些从她手里滑出去,好在她反应够快抓住了手柄。
二人下车查看情况,是一支箭卡在了马车的车轮里,所幸没射穿关键。石荼立马环顾四周搜寻起来,她担心是吉从光或是朝廷的人在小道里布下陷阱,他们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曹荣不会武功,该如何是好。
一个黑衣人从石荼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扫过的灌木丛中冲出来,陆振拔出剑上前和他交手,那人武艺不精,两个回合下来已有溃败之势。
石荼猛然间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晃了一下神辨认,又一时想不起来。她抽刀赶去与陆振左右交击,边过招边观察,从招式上也分辨不出来人。
二人很快将他压制住进退维谷,陆振打掉了他手中的剑。
黑衣人被陆振和石荼一左一右按住跪倒在地上,张君上前来接应按住喘着粗气的黑衣人。陆振放开手,右手转剑再用食指反剑,将剑刃从身后换到身前收剑,动作干脆潇洒。
石荼丝毫没留意到,她注意力全在眼前这个有些眼熟的身形上,牢牢盯着黑衣人的双目,拽下他的黑色面纱,浓眉大眼十分面熟,片刻后想起他的名字,惊呼出声:“郭富桔?”
“你认识他?”陆振问。
“他是黄天派的人。”石荼回想起来前不久黄天派与陆振握手言和,帮派内有几个固执己见的人不会就此罢休,第一批由黄天派押送的陆家的货物现在大约已经在路上了,他应该是悄悄跟来报复的。
郭富桔扬起下巴瞪着石荼,震声道:“你如今改邪归正投了官金盆洗手,坏了道上的规矩,是我们的死敌,我不除了你这个祸患誓不罢休!”
虽然他不是吉从光或是朝廷的人,石荼紧绷的心暂且放下,仍是后背发凉,好在今日只有他一人前来:“黄天派与陆浩渊冰释前嫌是帮主都应允了的,帮主宽大为怀,你又何必执着于过去的仇怨,死死不放?”
郭富桔额角暴起青筋,鼻孔大张冷笑道:“你就是陆家派来的奸细,我怎能眼睁睁看着黄天派重蹈覆辙?”
陆振随着他冷笑两声,道:“你只有一个人,也想和我们抗衡?”
见他默不作声,石荼道:“既然你讲道上的规矩,我们就单独比试一番,你若是输了不许再来纠缠。”
“好。”话音未落,郭富桔挣脱开张君,暴跳起来,跑去拾起自己的剑,朝石荼刺去。
石荼侧身闪开这一击左右削刀攻去,郭富桔应接不暇,飞速撤身变换招数等待时机,石荼紧紧相逼,一招一式皆势不可挡,他很快又落了下风。
利刃抵在他的喉头,悬住不动,二人僵持住,石荼仰头朝他投去一个眼神,郭富桔张口欲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不甘地低头,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
陆振站在不远处,停住来回前前后后进退的脚步,攥紧剑柄的手终于松开,在满怀期待等着她落下最后一刀,等着下一个瞬间烈日下扬起的鲜血。
一个又一个刹那过去,石荼仍是一动不动,大颗的汗从郭富桔头上滚落。
石荼收回剑,头也不回地快步上了马车,陆振一愣,也跟着回到了马车上。曹荣已经拔出了车轮里的箭头,他们留下郭富桔驾车远去。
陆振在马车上左思右想,越想越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转换了性子不斩草除根,最终忍不住开口道:“这可不像你。”
“他若是死于我手,岂非坐实了公子与黄天派冰释前嫌是居心不良的谣言?”
陆振脸色一沉,道:“是我考虑不周,有前车之鉴自然有人会对你起疑心。”
石荼收起眼中的落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无论我去哪,但凡是跟白道沾边的,他们都会怀疑我。”
陆振拍了拍石荼的肩膀:“来日方长,日后黄天镖局风举云摇生意做得如火如荼,自然能堵住这些狭隘之人的嘴。”
马车扬起的尘埃都已经落定,郭富桔咬牙切齿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捡起地上的剑,往东南走去。
***
四月二十五,一行人来到了豫州旺德县,他们都换上布衣做寻常百姓装扮低调行事。赵大寄来的信上说,吉从光就住在海边的李家村,时常出海经商,赵大为了掩人耳目,在李家村隔壁的王家村潜伏。
四月二十六,清晨浓雾未散,鸡鸣声此起彼伏。
四人按照赵大送来的地图,在大雾中摸索着往王家村寻去,赵大住的房子在全村的西南角,紧临着山脚,挨着一片积满淤泥的死水池塘,因为风水不好周围的屋舍稀少,他往来于两个村子也少有人能发现。
赵大听见敲门声,披上衣服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隔着大门警惕问道:“谁?”
“过路的,讨口水喝。”
赵大认出是陆振的声音,连忙开门,看见陆振他们四人,心中欣喜万分,独自提心吊胆在这里蹲守了半年,终于要到最后一个关头看见结束的希望了。
他赶紧将四人迎进屋内,又不放心外面的浓雾,出门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尾巴才进来。
五个人围在桌边坐下,赵大边倒着茶水边道来他最近的收获:
“公子,小人怀疑吉从光与旺德县的李县令同流合污,频频往敌国私贩禁物,上次貌似是些硫磺焰硝之物。只可惜小人不能走得太近,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陆振道:“无妨,小心行事,安全隐蔽住最要紧,证据我们徐徐图之。”
赵大蹙眉道:“吉从光自从上次捡了一条命回来,极为戒备,外出行动万分小心。他身边的侍卫不多只有六人,但是看起来个个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有李县令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我们的人手不能轻举妄动,要在最后收网前拿下更多证据才行。”陆振沉思片刻,道,“我让你找的人如何了?”
“谢昆申去按公子的吩咐找了一个南方的客商,名叫黄飞鸿,此人聪明伶俐颇有头脑,处事又八面玲珑,可潜到吉从光身边替公子探查。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奇珍异宝能打动吉从光愿意与他合作,若是用京城或者公子家乡的货物,只怕吉从光会提防,若是寻常货物,他也不缺货源。”
众人沉默想着对策,石荼忽地想起自己前不久走镖在赣州见到的景象,有了一条妙计:
“我上次去赣州,看见那边盛产草龟,街巷里遍地都在叫卖制好的龟壳,当地人把小龟壳串起来把玩,最大龟壳的有磨盘那么大,放在堂上还进着香。听闻黎国信奉龟神,还会拿龟壳来祭拜,他们若是见了那些龟壳必然是如获至宝,吉从光绝不会错失商机。”
众人听闻皆是眼前一亮,赵大立刻面露喜色,道:“好。黄飞鸿如今住在县里,我这就让他去赣州买些龟壳来贩卖。”
陆振补充道:“吩咐他,一定要尽快。”
赵大点头称是,快速出了门直奔旺德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