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君，请接受我纸做的青春》常山渐青

149、还我河山

　　“第三，最好不要用对偶和对仗的句式来表达意思，除非你能写得像王勃的《滕王阁序》一样精彩异常，一样空前绝后，能够写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样牛气冲天的惊艳无比的让人一看就不得不拍案叫绝、击节赞叹的好句子来，否则的话还是不要轻易地尝试用对联这种看似比较正规和成熟的形式去宣传和推广薛城，因为说句人人皆知的大实话，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恐怕都记不住任何档次的对联式的广告，就像一个普通人很难一口吃下两个煮熟的鸡蛋一样，无论这两个鸡蛋有多好吃，尤其是对一个像薛城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来说更是如此。试问一下，观众当中谁有那个闲工夫去关心针对这个小城市写的所谓的对联一样的宣传语啊？”他一五一十地论证道，居然一点有不嫌累，真是痴心得很啊。
　　“所以说，绝对不能习惯性地站在本地人的角度来看待和分析这些宣传语，一定得站在外地人的角度来想问题，来考虑对策，必须得换个位置仔细地瞧一瞧，看一看，并认真地设想一下如果是国内其他某个小城市推出这种类型的宣传语，我们能否一下子就记住，并对其产生强烈的好感和好奇心？”
　　“嗯，有道理。”我评论道。
　　“这才是关键所在！”他认真地强调道。
　　“所言甚是。”我道。
　　“经验性的错误可不能犯错啊。”他继续阐述道。
　　“嗯，这三条总结得确实不错。”我真心佩服道。
　　“所以，千万不能搞成这种尴尬而平庸的结果，那就是，对有些长得还算不错的宣传语来说，咱自己是越看越好，越看越喜欢，就像在幼儿园门口接孩子的家长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总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在一大群孩子当中就属自己的孩子既聪明又漂亮，比别的哪个孩子都好，从而觉得自己看中的宣传语在形式上又对仗、又工整，在遣词造句上又漂亮、又高端，在内容上还显得非常全面而精准，对要点的元素描画得也非常到位，而且读起来还合辙押韵的，听起来还抑扬顿挫的，非常符合大众的主流的审美观，可是呢，实际上呢，在对薛城不怎么了解的外地人看来，很可能其心里所能想到的就是两个大字，那就是模模糊糊的‘什么’？”
　　“什么？”我稍显惊疑地重复道。
　　“对，正是‘什么’这个稀里糊涂的词。”他理直气壮地回复道，对自己的观点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尽管此时的他并不需要战胜谁，他之所以对这个比较好玩的问题感兴趣，在我看来他纯粹是出于闲着无聊并无事可干的原因，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目的。
　　“是啊，我感觉很有道理，而且也非常符合实际，反正我在电视上看到这种比较啰嗦和拽词的广告语，我一般都是记不住的，真的，你别管它字面上写得有多华丽美观，有多标致漂亮，遣词造句方面有多精致典雅，用典方面有多古老和巧妙，我就是记不住。”我跟着唠叨唠叨地附和道，心里感觉甜滋滋的，能和意气相投的人深入地聊天真是一种莫大的十分宝贵的幸福啊。
　　“你想想看，全国大大小小那么多城市，光县和区一级的城市就有接近3000个，可谓是铺天盖地，多如牛毛，如果不是特别出彩和简洁的宣传语，试问谁能一下子记住啊？”他颇为正经地说道，论证得十分正确而有力，叫我不得不老实地信服和赞叹。
　　“所以说啊，你这三条总结得很好。”我呵呵笑道，再一次非常正式地重申了对他的赞扬和表彰。
　　“客气，客气。”他转而略微谦虚地说道。
　　然后他接着重申道，一看就是做事力求完美的意思，而且还显得颇有耐心：“再次梳理和归纳一下就是：必须得提薛城的名；最好别提奚仲；最好不用对偶。就是这么简单。”
　　“漂亮，我明白了。”我开心地笑道。
　　“哎呀，一家之言，片面之见，其中肯定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批评指正啊。”他故作谦虚地半真半假地说道。
　　对此情景我明白得很，他就是算准了我不会当场提出什么过于刺耳和尖锐的批评意见，所以才有意识地来这么一手的。对于他的这种习惯性做法我早就比较熟悉了。其实呢，我要是按照埋藏在自己心底的意思，果真像个孙猴子一样跳起来和他好好地唱一唱反调，他未必就真高兴，未必就真能接受我的反对意见。
　　嗨，场面上的话谁不会说呀？
　　哼，他也就是在我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虽然如此，可是叫他这样一说，我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于是便支支吾吾地言道：“嗨，你说这些干嘛呀？”
　　结果呢，他给我发了个“呵呵”二字。
　　“说句谦虚点的话，我又不是多懂这个事。”我继续顺着刚才的意思说道，有点刹不住车了，只能接着往下开。
　　“哎呀，懂不懂的那又如何？”他接着便故作轻松地说道，一副豪爽大气和不拘小节的样子，大有将军额头能跑马和宰相肚里好撑船的气质禀赋，让我也稍微感受到了几丝轻松自如的意味，“咱这不是闲着没事随便聊聊嘛，对不对的，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那是当然。”我弱弱地回应道，同时眼看着当前的聊天进程似乎又要出现中断的可怕局面了，而我又没有什么过硬的补救办法，着实让我有点心忧如焚的不舒服感觉。
　　“其实呀，你只要仔细地琢磨琢磨历朝历代中出现的农民起义的口号，就能大致明白城市形象宣传语究竟该怎么写了。”随后他又如此说道，一举便揭开了另外一重可资聊天的华丽大幕，让我觉得惊喜不已，看来还是他的脑子好使啊，比我的圆滑多了。
　　“嗯，这个话题还是很有可聊性的。”我暗暗想道。
　　“比如说，□□提出的‘还我河山’。”他随即说道，很有些不假思索的意思，就和闹着玩似的。
　　“哎，哎，等等，‘还我河山’可不是农民起义口号啊。”我赶紧跳出提醒道，心中自然是不知道他为何有意弄错这个事情。
　　“啊，我只是随便举个比较著名的个例子来说明这个意思，那就是你提出来的口号一定得简单明了，一针见血，要把最核心、最重要、最关键的意思表达出来，那才可以。”他听后便“呱啦、呱啦”地向我说道，给我解释得倒也清楚，于是我也就不便再追究这个事了，反正他的意思我已经完全搞明白了。
　　“哦，这么回事啊。”我附和道。
　　“我觉得能排第一名的应该就是秦朝的陈胜提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了，它太有反抗精神了。”他继续“哗啦、哗啦”地给我举例子道，果然首先说到了我刚刚也曾想到的这句话。
　　“是呀，你能当皇帝，我为什么不能呢？”我呵呵笑道，有些多此一举地用大白话将陈胜的意思给稍微翻译了一下。
　　“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我记得小学上历史课的时候，我一看见这句口号，就感觉浑身热血沸腾，一股昂扬战斗之气立马就在脑子里乱窜起来。”他很麻利地接话道。
　　“莫非你脑袋后面也有块反骨不成？”我当即嘲笑他道。
　　“嗨，瞧你这话说得多有意思啊，这都是哪跟哪啊？”他赶紧回复道，生怕我继续误会下去，或者再度有了嘲笑他的心思，他铁定不想当个被别人认为生有反骨的人，“我只是说，人家的这个口号起得好，够简洁，够有气势，鼓动力相当的强，完全可以列为宣传语里面的典范，绝对属于不折不扣的上乘之作！”
　　“噢，如此啊。”我道。
　　“此外，还有北宋前期四川的王小波、李顺喊出来的‘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辈均之’这句话，以及南宋时期钟相、杨幺提出来的‘等贵贱、均贫富’这句话，听着也都非常给力。”他继续啰嗦道。
　　“照此说来，太平天国时期的洪秀全提出的‘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以及‘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这两句话说得也还不错，基本上都说到当时贫苦老百姓的心窝里去了。”我跟着他的后边不慌不忙地说道，算是替他把有些话给说出口了，省得他再辛辛苦苦地打字了，反正大体的意思都摆在我们中间了。
　　“不错。”他心领神会地点头道。
　　“算了，这个话题还是别说了。”我稍后提议道。
　　“是的，说多了好像也不好。”他爽快地同意道。
　　“我觉得呀，还是孙悟空在如来佛祖的手指上写的那句‘齐天大圣到此一游’更加有趣，更加有代表性，不妨拿来给你当个例证。”我的脑子突然灵机一动，便嬉笑着告诉他这个事情。
　　“妙不可言啊，这句。”他拍手称赞道。
　　接着他又紧密结合前边的话题大生感慨道：“那些在各处风景区的墙壁、石头和树木上涂鸦留言的人，他们写的最多的恐怕就是‘某某某到此一游’这句话了，可见孙悟空的示范作用有多厉害，影响力有多广泛了。同时这也充分说明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硬道理，那就是好的宣传语必须得简洁明快且一语中的，绝对不能拖泥带水、啰里啰嗦的，要是抓不住重点、分不清主次那可不行。”
　　此时，我很自然地就想起了我的老舍友兼好闺蜜王新丽同学前几天曾经给我讲过的一句十分搞笑的低级顺口溜，也是关于在景点打卡留痕的事情。那句俗语虽然听着好像有点过分，指定是难登大雅之堂，而且一般情况下也说不出口，不过也不能说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我觉得它也是得了宣传语的精髓和要义，设立得非常诙谐和巧妙。那句话就是许多男人都知道的“走过南闯过北，某某景点前尿过那啥”，呵呵，呵呵。对于王新丽同学曾经说过的这个小笑话呢，我只能是在心里就着微微的小火苗简单地重温一下，是绝对不可能直接告诉他的，因为我们之间还没发展到真正无话不谈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