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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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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村里百姓都陷入好眠。
庄林一家下午睡多了,现在倒是不困。
一家人吃过晚饭就在炕上听庄林讲他在酒楼从说书人那儿听来的神话故事,正讲到仙人来到凡间帮助大家收伏妖魔,他突然停下侧耳听外面的声音。
庄林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还有东西碎裂的声音。
庄月白见爹突然停下来,有些着急,心想:“正讲到要紧的关头呢,怎么停了?”张口就要问。
张氏似乎也听见了打斗声,她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屋里安静下来。
屋外的声音渐渐大起来,这时庄林和张氏清晰地听见有人喊来一句:“流匪进村了......”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沉默,时间好像在这人喊出这声之后冻住了。
几个呼吸之后,庄林猛地翻身起来吹了屋里的油灯,接着一手抱起女儿,一手拉着张氏,等不及她们穿好鞋就拉着往外走。
刚走到屋外,村子里就呼喊声四起,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小孩子在哭......
庄林心里砰砰直跳,他牙关咬得死紧,将女儿死死箍在怀里。
庄月白也听见了村里人惊恐地喊叫声,她小身子发着抖紧紧抱住爹的脖子。
张氏被拉起来的一瞬,手碰到炕桌上簸箩里的剪子,她无声将剪子死死握在空着的那只手上。
庄林带着两人快步出了主屋,穿过厨房,来到柴堆前,一言不发将张氏往柴堆后面轻轻一推,又把女儿放下来。
柴堆上还插着那把剔骨刀,寒风吹得刀柄刺骨冰凉。
庄林将刀拿在手里,他蹲下身眼神温柔看着女儿,又轻声在她耳边说:“爹会保护你们娘儿俩,不要怕!拿着你的刀,爷爷也会保佑你的!你是咱村最勇敢的娃娃!”说完,他起身把女儿往妻子身边一推,看着妻子笑了笑,给她们拉开地窖的挡板,眼看着她们顺着软梯下去后,又小心地挪了挪柴堆,让它更隐蔽。
庄林看看四周确定没什么破绽后,他快步进了厨房,将家里的菜刀握在手上,拿着刀似乎心里有些底气了。
他在自家院墙下伏低身子听着外面的动静,嘈杂声似乎离院子已经不远了。
他家只有左边有户人家,家里儿孙都去了隔壁昭怀县做小生意,只有老两口在。
庄林听见老太太在屋里低低哭泣,心里有些担忧。他将院门栓紧,又将刀别在腰后几步起跑,蹬着院墙双手一扒一撑,整个人就跨在两家中间的墙上。
黑暗中,庄林跨坐在墙上,闻见了自家腊梅的冷香,看见村里四处有火光烧起。
他看了几眼,轻轻跳进隔壁院子,走到老人屋外,轻轻喊了声:“炳叔、婶子,是我,林子!”
门轻轻隙开一条缝,老头谨慎地透过缝隙小声询问问:“是林子吗?”
“是我,林子!炳叔你跟婶子把灯熄了,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出声!别怕,我在呢!”
“好!好!我们躲起来!”老人声音颤抖,他转身灭了灯,拉着老婆子的手,将老婆子带着被子塞进墙角的衣柜里,自己又寻了柴刀拿着进了房间,关了房门坐在房门后抵着。
庄林小声说完,将老人院子里的长条板凳竖起来斜着抵在门上,又依着刚才的样子翻回了自家院子。
刚进到自家院子里,他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和男人的呼喊声已经在门外了。
此刻时间紧迫,他转身进了厨房,举起菜刀用刀柄两下将橱柜的锁砸坏,把里面的米粮尽数拖出来,拖到空着的米缸边堆起。
然后几步冲回院门口,握着菜刀猫着腰,全神贯注地听周围的动静,似乎有铁器碰撞的声音,有女人的尖叫声,还有火烧起来的“呼呼”声......
两队各怀鬼胎的人一进村就分开。
王武那队,他们几人一起搭了人梯翻进了院子,摸黑找到主屋,小心用匕首从缝隙里慢慢撬开门栓,先是两人进屋,在黑暗中朝着床上的人长刀短剑就是一通乱砍,外面的人见事成就摸向下个屋,依旧是这般手法。结果了一家人后,几人奔着厨房去了......
那跟王武混得好的大胡子也带着几个人翻进了院子,只不过,在捂着床上男人的嘴抹了他的脖子后,旁边睡着的小媳妇让大胡子看直了眼,他手上握着刀,咽了口口水。
跟大胡子一起进来的人见他走不动道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干啥,两人相互对视一下,大胡子上前把那死了的男人拖下床,床上的小媳妇被惊醒,见两个人影站在床前,正要叫出声就被人压在身下捂住了嘴......
门口望风的那两人听见里面动静,往里看了眼,“啧”了两声没再管,他们又冷又饿可不像大胡子那般有心情,两人摸进厨房正大光明烧起灶来煮饭吃。
想走的那群流匪也是进了村就翻进村民的院子,但他们不靠近村民睡觉的屋子。
两三个人一起,直奔厨房,摸索着找到吃食就提走,不闹出声响也不不去害人。
连着悄悄进了两三户之后,有家男人起来小解完,又要喝水,谁知屋里的陶壶里空荡荡的,他披了外套拿着陶壶推开房门就看见院子里几个黑影站在围墙下,吓得他丢了陶壶就喊:“流匪进村了......”
这下是把这家人连带着左邻右舍都喊醒了,家里其他男人拿着木棍、草叉就冲出来和院子里的流匪打成一片,混乱中一个流匪被草叉戳穿了左臂。
这几个流匪本来不想伤人,但见眼下的情形,若是一味躲闪恐怕今晚就要交代在这个小院子里了,手里的铁刀、长枪迫不得已高高举起。
几个回合下来,家里的男人都没了气息。
但左邻右舍已经被惊醒,脚步声杂乱的朝着小院来,几个流匪也没再管屋里哭喊的女人,转身冲出门口,就碰见了赶来帮忙的村民,双方打在一起,眼看几个流匪就要抵挡不住,王武带着十来号人从村民背后砍杀进来,只见王武专朝着凶险部位砍,脖子、心窝、腰腹。
不过数了百多个数,来的村民几乎尽数被杀死,而那几个被村民包围的流匪也是死的死,伤的伤。
王武几人除了些皮外伤,都好好站着,他们也没管那几个人,挑了院子就翻进去抢东西杀人取乐......
那个魁梧的年轻人带着自家队伍里的几个人冲到被救下的流匪面前,他们几个人都背着个鼓囊囊的袋子,麻利扶起还活着的流匪,又进了其他没人去的屋子。
张氏抱着女儿藏在地窖里,母女俩个缩在竹躺椅上,盖着棉絮。
庄月白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吓得不住发抖,张氏只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安慰她。
庄月白小声问她娘:“爹去哪儿了?爹会不会遇到流匪啊?”
张氏自己也忧心丈夫安危,肚子又开始阵阵抽疼,她感觉裤子里有些湿润。
但为着女儿,张氏强作镇定说:“没事的!爹会没事的,我们等着你爹来接我们上去,月儿别怕......”
庄林此时已不在院子里,他翻出院子,从外面锁了门,自己藏在围墙外面的阴影里。
他不知道流匪什么时候会走,只知道绝不能让他们伤害妻子、女儿。
只要装作这家人没在家,让他们抢走粮食,他们应该就不会到处翻找了吧......
脚步声从他家院子边传来,越来越近,还有人在说话:“武哥,这还有两户!”
庄林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不少,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藏在阴影里一动不敢动。
一伙十来人气势汹汹拿着武器冲向这边,到了院子前分了两队撞开了他们两家院子,他生怕这伙人找到地窖,在心里向着满天神佛许愿:“让院子里的贼人以为这家人都不在家吧!”
或许是运气,或许是他许的愿望被神佛听见了。
院子里传来四处翻找的声音,他听见贼人喊:“嚯!这家没人,但是粮不少啊,搬走搬走!”
“是啊,省事!都像这么懂事才好嘛,省了大爷的功夫了!”
“哈哈哈哈哈,要是再有个女人不好吗?”
“好!那更好!”
庄林看着这几个人抬着他家的粮从院子里出来,有说有笑走远了,他才从极度的恐惧中回神。
大雪天里,他一身冷汗拿着刀瘫坐在阴影里。
隔壁院子里传来陌生男人的嘲笑声和老头的呼喝声,庄林一惊:“糟了!炳叔!”
他不敢回自己家院子,毕竟还有贼人没走。但他一个人也想不到救老两口的办法。正着急时,听见老头惨叫一声,然后就没了声响。
庄林从阴影里冲出来,几步迈到隔壁院门口,就见老头身上染血扑倒在院中被四个男人围住,老太太正被俩人从屋子里扯拉出来,那两个贼人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哎呀,怎么就这么大年纪了,下嘴都下不去。”
“是啊,运气不好,连着两家搜出老虔婆,这村里都小媳妇儿住一块儿,老虔婆住一块儿的吗?”
王武见着老头死了,也不管他们怎么戏弄老太太,转身就要出门去,刚好见着拿着菜刀冲到院门口的庄林。
被人拉扯的老太太一抬头也见着门口的庄林,哭着喊了声:“林子啊!”
王武戒备着突然冲出来的庄林,他将钩斧提在身侧,听见老太太这一喊,扯着嘴角笑起来:“死了老的,来了小的!快,人家儿子来了,你们不一起给送走吗?”
他话一说完,院子里的又出来三个人,一人提长刀,一个拿着把从秦阳县城官兵手里抢来的红缨枪,最后一人手里拿着匕首。
四人围住庄林,红缨枪就直冲庄林腰腹而来,庄林双手握住菜刀稍稍挑高枪头往左一侧身,枪头刺穿了他胸前的旧袄子,“呲啦”一声,袄子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接着一柄长刀对着他的面门就是一刀劈砍过来,他往后一挪步子,提起菜刀就挡在长刀下,“铛”的一声响,手上一使劲往旁边一推。
王武见他躲过了红缨枪,又用巧劲儿推开了长刀,稍稍挑眉,他趁庄林注意动手的两人时,悄悄绕到庄林背后提起手上的钩斧一斧头劈在庄林的右后肩,庄林背后被袭击,右肩瞬间涌出鲜血在袄子上浸出一团暗色。
还在院子里折磨老太太的那两个人看见庄林连着躲过两人的武器,被王武一斧头砍着了,谄媚吹捧王武道:“要不说还是得武哥啊!”
“是啊!哥这功夫是真的厉害啊!”
老太太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她脸对着院门,趴在死去的老头子身边,衣衫不整,头发被扯的七零八落的,脸上都是泪。
那两个人把脚踩在老太太背上,要让她亲眼看着他们怎么杀死她“儿子”的。
老太太见庄林背后挨了一斧头,她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小声哽咽:“林子......你快跑!儿子!你快跑啊!快跑......别管我!”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流着泪咽了气。
庄林此时腹背受敌,右肩有伤动不了,他只能用左手握着菜刀朝四周不停挥舞,妄想闯出一条路,但这四人没给他机会。
那拿匕首的人趁着庄林背对着他挥舞时,一刀捅在庄林后背心,庄林顿时菜刀脱手掉在地上,人也被剧痛席卷倒地。
那个拿枪的人正觉得刚才没有一□□中庄林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这下抓住机会高高举起红缨枪一□□下,把倒在地上的庄林死死钉在地上。
庄林口中不断涌出血沫子。
王武见他这样了嘴里好像还在说话,他蹲下身将耳朵凑近了一点想听听他说的啥。
谁知庄林撑起硬生生被红缨枪钉在地上的身体,一口咬在王武凑近他的左耳上,死死不松口。
王武一下跳起身,左手捂着左脸痛喊出声:“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血不断涌出,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已经顺着王武的左脸流满了左肩。
他左手捂着伤口,右手举起手中的钩斧毫无章法的往庄林身上劈砍,其中一下直接砍在庄林脖子上,瞬间尸首分离。
几个流匪本来是看见庄林倒地后,王武想去听他说话。谁知电光火石之间王武就被庄林咬掉只左耳,几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王武一喊,他们才回过神,其中一人飞快跑进老人屋内,找了件干净里衣撕了赶紧给王武包扎起来,其余四人围着被王武砍的凌乱的尸身,刀枪斧棒的就往上招呼。
几人打了一阵,赶紧搀扶着一身血的王武去了附近修整得最好的院子。
他们走后,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只剩下庄林残破的尸身留在了原地,他的头被其中一个流匪踢了一脚,滚到了离庄家小院不远的另一边,没一会儿尸身就铺上薄薄一层白色,仿若天地为他收敛了尸骨。
他的脸始终望着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