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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出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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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诺从缴费处回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担心在医院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若是再有什么闪失,谁也担不起,便不顾医生阻拦,硬是要给秦歌办理出院手续。
秦歌有些摸不着头脑,平日里办事循规蹈矩的大嫂,今日怎么如此反常?他受了伤,最需要的就是静养,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反而对伤情没有益处。
“怀云呀,听嫂子的,回家,家里的环境要更好一些,嫂子怕你在这里住不惯的呀。”说着就替他收拾东西,又给忠伯捎了信儿,着人过来接。
嫂子毕竟是一片好心,秦歌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不会明面上表现出来。
老爷子年纪大了,渐渐做起了甩手掌柜,往昔数年,一直都是大哥主外,至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宜,全凭大嫂在操持着,且任劳任怨,绝无半句牢骚。
秦歌也知道,无论大嫂做什么决定那都是为了他们好,放下没喝完的半碗鸡汤,老老实实依了。
老爷子听说小儿子因为见义勇为进了医院,竟还有些不可思议,拉着忠伯一遍遍地问是不是消息有误,再三确定后依旧似信非信。
“遇事跑得比兔子都快,说他见义勇为,还不如相信这世上有鬼!”
可巧秦家就出了这么个大头鬼,明明没他什么事,偏要凑上去挨这一下子才舒服。
秦歌虽然受了伤,但毕竟顶着好名声回来的,老爷子难得正面迎了一下,又叫王妈做了些补血的饭菜给送到楼上,到底是亲生儿子,瞧见秦歌一脸憔悴的模样,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没那个本事就躲着点,刀剑无眼,要真有个好歹,可叫我怎么跟你九泉之下的妈交代?”
老爷子威严如旧,但语气柔了些,亲自看了伤处,又安抚几句。这是秦歌从未受过的待遇,如此一来,他恨不得天天挨刀子。
秦歌前脚刚走,顾言争就拎着补品折回了医院,他思前想后,觉得这人情还是趁早还了安生,也没回顾家班,转道就去了兴圣街京江弄堂口的“雷诵芬堂”,几张单子开下来,全都是珍贵的药材。
掌柜的还纳闷呢,看起来正值壮年的小伙子,怎么开得全是补血补气的药方?也没多问,规整包好递给人,说了服用时需要注意的事项,道声走好,又转头忙起了自己的事。
不过这人模样儿长得好看,掌柜只看一眼便记住了,心想许是给家里太太买的药,不由感叹,瞧着年轻,倒是个模范丈夫。
顾言争刚到医院,凭着记忆寻到了方才的病房,护士正收拾空床铺,两三句一打听,原是家里来的大嫂怕医院照顾不周给带走了。
小护士还翻着白眼儿跟他发了几句牢骚:“这里可是租界最好的医院哩,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娇贵的很呀,接走也好,免得我们触了霉头,可真是得罪不起的哦。”
顾言争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嘴角扬了半寸,手一背,穿着那身染了两片血污的褂子出了医院。
天色渐晚,小风一吹,落叶相逐,也不知会牵绊着飘到哪里去。
路过桥边,几个黄包车夫缩在一起等生意,赚的钱还不够买套过冬的衣服,这天就了凉了下来了。几人一个劲儿地把薄衫拢紧,吸着鼻涕,抽着辣嗓子的老旱烟,说说东家长西家短。
顾言争看看手里的药,提着怪冻手的,拿回去吧,没人吃,扔了吧,怪可惜,还是应当给人送去。
恩情谢不谢那是他顾言争的礼数,至于秦家大嫂收不收就不关他的事了。
顾言争随便在桥边叫了个车夫过来,说了地址,又给了他几块大洋,嘱咐好,赶紧让人送走,免得看着闹心。
秦歌在家里躺得正舒服,床的对面有两扇大窗,窗帘未拉,下午阳光照进来正巧能把整床被褥暖个遍,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再睁眼天已经黑了一半。屋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勉强能靠着窗外的亮度看清墙上的挂钟。
晚饭的时间已经到了,大哥因为工作的关系可能会晚些回来,秦歌算着时辰,二哥和小妹也应该在外面疯够了,心里边还想着谁能上来慰问一下,却又因为脑子昏沉而不愿让人打搅。
秦歌试着起身,刚一用力,肩侧的痛楚不得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水杯就放在床头,好在右臂还能动,他蹭过去小心翼翼拿过来,头也不能抬太高,只好躺着喝。
手臂还用不上劲,一不小心洒了一枕头,秦歌叹口气放下杯,咂巴着嘴咽口水。不知怎的,就想起在医院时顾言争给他喂水,动作轻柔得令人心尖儿痒痒,再一转念又回忆起他在台上唱花旦的样子,心情莫名好了些许。
秦歌正陶醉呢,忽然被敲门声惊醒,来不及应上一句,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从门口跑进来一团灰漆漆的毛球,三两下跳上了床。
秦歌吓了一大跳,惊呼压在嗓子眼里还没叫出声,就看到啵啵瞪着一双绿眼球窝在他臂弯里直呼噜。
啵啵是前几年秦歌在外边捡到的一只英短,他本来不喜欢猫,也不知怎么的,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沦陷了。
一开始抱回来的时候,啵啵只让秦歌碰,他还开玩笑,说难不成遇上了前世的情人?就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结果挨了老爷子一拐杖,没个正形儿,活了大该。
他受了伤身子弱,大嫂怕啵啵身上带着细菌不利于他康复,就给锁在门外了,小家伙一天没见到主人,赶紧趁着有人开门的时候溜了进来。
秦歌逆着光打量着门口的人,光看轮廓也知道是谁。
秦臻金属眼镜腿时不时闪着亮,他把灯按开,秦歌一直处于黑暗环境还有些不适应,被晃得眼睛生疼。
秦臻已经得知了他的英勇事迹,和老爷子一个反应,愣是不信,换了衣服就赶紧上来看这个命大的,见他脸色泛白嘴唇干瘪,才算认定了事情的真假。
秦臻把猫抱走,将门一关,踱步至窗前拉上帘子,他怕夜里冷风一吹,秦歌对旧伤还没好就添了新病。
做哥哥的最是了解弟弟的秉性,秦臻拖过凳子往床前一放,稳稳地坐下靠好,翘起二郎腿,解开袖口挽至腕上,叠臂腹前,歪头瞅着床上只能扭动脖子的“二级残废”,眉头一挑。
“说吧,英雄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