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春深》越吟舟

8、受伤

　　劫匪认罪，钱包物归原主，秦歌也在一阵欢呼声中被顾言争和陆非瑜送去医院了。左肩的疼痛使他不得不一直保持着清醒状态，想眯一觉都不成。

　　手术顺利进行，急诊室的灯灭后，医生拿着文件出来找人签字，但两个人都不是秦歌的家属，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顾言争十分担心秦歌的伤势，也顾不得那么多，拿过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便急着询问医生秦歌有无大碍，直到医生告知匕首并未伤及要害，他才松了一口气。

　　麻药一过，秦歌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睛还没睁开，就小声吵着要喝水，在一旁看护的顾言争端过一杯喂给他，陆非瑜本来靠在窗边站着，听到有动静，知道人已经醒了，赶紧走过来查看情况。

　　秦歌睁眼就看到两人焦急的目光，咧嘴一笑：“担心什么，我命大的很。”

　　他的目光顺势移到陆非瑜的右臂上，他穿的风衣外套颜色深，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渗出来的血迹的，秦歌眼神不错，便瞧见了，但他衣服没破，不似新伤，便问：“你受伤了？”

　　陆非瑜这才觉得右臂有些痛感，赶紧用手挡住伤口：“无妨，小伤罢了。”

　　他随即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本子，坐在一旁的床上，旋开笔帽，一本正经道：“按规矩说是要去巡捕房录口供的，但你伤得不轻，也可破例一次。”

　　秦歌一头雾水，顾言争跟着解释：“这位是法租界巡捕房的陆探长，执行公务时正巧撞见我们，就顺手把那劫匪给抓了，我们算是目击者，录口供是正常程序，省不得。”

　　秦歌没想到他二哥刚从国外回来，就能认识到这么厉害的人物。大哥还怕二哥和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小赤佬鬼混在一起，这下也不用担心了。

　　秦歌来劲儿了，撑着身子坐起来，顾言争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能让他靠得舒服点儿。

　　陆非瑜问完了问题，将本一合，揣回口袋，准备告辞，却被秦歌叫住，既然是秦臻的朋友，他也想凑上去认识认识，毕竟是巡捕房的，多个朋友，多条门路，想必二哥也不会介意。

　　秦歌伸出右手，展掌做出握手的姿势：“秦歌，字怀云，秦怀瑾的弟弟，初次见面，还请陆探长多多关照。”说完标准一笑，露出八颗牙，满面的期待。

　　陆非瑜不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尤其是他的职业，也不适合有过多的社交，本来不想与之接触，但听到秦臻的名字，还是决定给个面子，握完手便与二人道了别。

　　人一走，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秦歌和顾言争两个人了，秦歌看他那白褂子上全是血污，有些不好意思，扯到手里一摸，是上好的料子，更加无地自容，只好装模作样地问上一句：“可有受伤？”

　　虽这样问，可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他把人挡得那么严实，若是还会受伤，那这一刀算是白挨了。

　　顾言争摇头：“未曾受伤。”

　　他稍稍移身将秦歌手里的褂子拽出来理好，毕竟才认识不到一天，举止过于亲密会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尤其是秦家的人，能躲则躲，最好全无交集。

　　秦歌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摸着料子挺贵，也不知道上海能不能找出一模一样的，等我寻到，裁制成衣，亲自给少班主送去，权当赔罪了。”

　　他想着，梨园行的角儿一般都十分讲究，这等染过别人血渍的衣服，他肯定是不会再穿了。

　　“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胡话，无缘无故跑到我前面去替我受了这一刀，我还没机会道谢，你倒是赔得哪门子罪？”

　　顾言争皱眉，他本不需要欠下这个人情，那小毛贼的本事还伤不到他，完全能应付的来，倒是秦歌这人看着毛毛躁躁的，心地还算善良。

　　秦歌有些不好意思，舔着干涩的唇，低头一笑：“我们也不要算是谁欠了谁，即然相逢，便是缘分，日后路上再见，言争能与我一道共饮几杯，也算认了我这个朋友，如何？”

　　“好，改日若得了空，必会请怀云兄再听我唱上几曲。”

　　即便再不愿招惹，可这人情是必须要还的，顾言争几句话应了下来，问了地址，叫人去秦家传了话，又寒暄几句，就回梨园去了。

　　传信的人到了秦家，王妈开了门，两三句弄清楚事情的起因，赶紧进去向祁诺禀告。

　　平日秦彦公务繁忙，家里的小辈都是她在照料，一听小叔受了伤，也不知严不严重，顿时有些心慌，给秦彦去了通电话交代一番，便煲了鸡汤，拦上黄包车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秦歌在医院呆得正无聊，眼见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烟灰色的披肩配墨绿旗袍，更显得人端庄稳重，却不知因为什么事步履颇急。

　　再一细看，原来是大嫂，想必是一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秦歌心里一暖，就笑出了声。

　　“傻笑什么呢呀？你个小兔崽子，可真不叫嫂子省心的呀！”

　　祁诺将装鸡汤的保温桶放在床头，就赶紧翻看秦歌的伤势，看到纱布上那一片红彤彤的血迹，更是无法平静，语气都带上了三分哭腔。
　　“怎么回事的呀？这大白天的怎么还被劫匪伤到了？治安差成这样，老百姓以后怎么生活的呀。”

　　祁诺顾不得平日里温柔的形象，盯着那伤口看，想碰也不敢碰，只好坐在床边叹气，偷偷抹眼泪。

　　秦歌知道他这一出事把嫂子吓了个够呛，赶紧哄道：“没事了嫂子，我身体好得很，喝两碗鸡汤就能缓过来，况且嫂子熬的鸡汤那么好喝，我肯定很快就能痊愈了。”

　　若是大哥知道他把嫂子吓哭了，多半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可不要哄我的呀，刀伤留下的疤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消退的？就算是男娃娃也不行，你看你细皮嫩肉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也是不好看的呀。”

　　祁诺又叹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拧开保温桶的盖子给秦歌倒鸡汤喝。秦歌边喝边夸，她心情才算好转一点，拿着钱包去补交医药费了。

　　刚到了缴费处，祁诺却被告知已经有人交过钱了，再一问是谁，就看到缴费单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顾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