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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再回分局 ...


  •   回到分局,王志山终于躺到了床上,美美睡了一觉。
      依稀间,有人在喊他的乳名:
      “囊瓜,囊瓜!”
      王志山恍惚了。有人在叫自己?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不在单位的这段时间,他的同事们,包括李得淼,人人知道了他的乳名。
      有人应声。二楼谷文武的大儿子谷春伯跑了出来;张八一和赵琼芬的小儿子牙牙学语,同样有了乳名“囊瓜”。小家伙奶着声,在厨房里应了声。
      三名“囊瓜”同时应声,让伸长脖子看向楼上的所有人蒙了:
      “怎么税务分局叫‘囊瓜’的这么多!
      李得淼笑了:
      “噢哟哟。叫一声冒出来三个‘囊瓜’?我来约定俗成一下。以后咱管王志山叫‘大囊’;管谷文武儿子叫‘二囊’;管张八一和赵琼芬家的小家伙叫‘小囊’。要不然,全乱套了!”
      再次走回同事身边,王志山受到了战友般的礼仪。
      人人对着王志山,像是久别重逢的战友一样。他不是分局第一个走出去公干的人。但他工作不久,以一名毕业生代表单位外出,未遭受批评,已是一份特殊的褒奖。人人把跨部门、跨行业的外派,当成一种镀金。只是这次行动,对于王志山而言,他毫无疑问享受不了这种荣誉,却得到了分局上下的认同。
      一趟堵卡,让王志山走出了书生气,被认可成了地地道道的税务分局成员。
      人人围着王志山,看他熟练地表演起了吸水烟筒的“跳炭”动作,讲着不为许多不为人知的人和事,渐成听众。众人面前,眼前的毕业生多了内在质感。而王志山此时终于明白,他所提及的王立冬,很多人都熟悉。王立冬是刚从学校出来就留县工商局的年青人之一。他因为这次上山堵卡,被上头酝酿着任命成县城城关工商分局的副分局长。王立冬的堵卡,才是货真价实的镀金。
      张兴福看王志山的眼里,多了柔和。他一改冷冷的口吻,过了诸多堵卡的细节,一改先前的严厉与不屑。再之后,他明显来了兴致,给众人讲起了段子。段子在他口中变得津津有味,很快吸引了不少人:
      “囊瓜,你这个乳名是不是爹妈不识字,胡乱取的?要不然,叫你‘瓜’差不多,还叫‘囊瓜’呢!别说,我们村子一个巷子的张老包家,取名的法子确实独特。怎么个独特,我跟你们讲讲?”
      声声附合中,张兴福越发来了精神:
      “那个张老包夫妇不识字,可又怕别人笑他没文化。等生下老大,夫妇两人犯了愁:取个什么名好呢?张老包去请教爹妈,爹妈骂他:笨人,取个名字有什么难的?瞎子都说‘择日不如撞日’,取不出来,我教你。哪天你睁开眼,第一眼看见什么就叫什么!名字好了有什么用?你不怕好字取好了,被阎王老子看上,短命!这下张老包两口子信了。等夫妇俩一睁眼,看到咸菜罐,取名‘瓦罐罐’。后来生了小儿子。麻烦来了。张老包一睁眼,媳妇在解溲。张老包恼了,骂媳妇,‘懒牛懒马尿屎多。好你个懒婆娘,早早的解什么溲?说好了要取名的,你一早尿上了,怎么取?’老婆骂他,‘说你笨你还真笨,什么都来怪我!’张老包一想,爹妈让我见什么取什么,不如叫‘尿尿’吧,可名字不响;对了,人家都把‘解溲’叫‘解手’,拉尿拉屎都是解手,不如干脆叫‘屎耙耙’!结果,一家人管二儿子叫‘屎耙耙’。几年后,大儿子不幸夭折。张老包抱着大儿子哭:‘我可怜的瓦罐罐啊,你怎么还是死得早’;张老包婆娘抱着小儿子,跟着哭上了:‘我的屎耙耙啊,你什么时候长得瓦罐罐那么大?’”
      人人伸长脖子听完了,有人骂张兴福“俗”,有人骂他“雀”,可更多的,是伸上了日子,道:
      “还有吗?再来一段!”
      段子成了润滑剂,也让张兴福一吐为快。很多似曾相识的故事,被张兴福讲得指名道姓,真假难辨。
      对于王志山下一步工作安排,张兴福与董留成起了争执。争执下不,王志山多了双重身份。他逢街天上集市收税,闲天再与董留成去搞“大检查”。
      从街走头收税回来,王志山搬了张兴福给他搬入的新宿舍。
      宿舍比原先的小宿舍大了不少。和原先狭小的单间相比,甚至比董留成的还大。宿舍内外两隔,中间由一道没有门关的小门联通,多了阳台。王志山的随身物品少,将宿舍显得空空荡荡。
      王志山多了惊喜。能受此待遇,他欢欣不已。他最爱的是阳台。阳台被张兴福统一施工,将所有宿舍安上钢窗,王志山的这套宿舍也不例外。钢窗将阳台变了样,亮堂堂的,还挡住了外头的风雨。风和日丽的时候,阳台西、南两面采光,阳光包围里间的卧室,转身直至西侧。西侧的阳台角落,多出了一口蜂窝煤小灶。蜂窝煤小灶虽小,却在上头另外配置了时兴的液化气灶具。灶具由全县配发,全新地一打火,便能做上饭,让他多了家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不再像浮萍一样飘零,而是在这里扎了根。
      坐在宿舍,阳台崭新的窗玻璃在钢窗的防护下,迎来了傍晚阳光。柔和的阳光地照进卧室,映照着王志山自己请动手刷上的鲜红油漆地板,多了温馨。
      小镇透过阳台尽收眼底。凭窗远眺,俯瞰整个老城。极目远眺,老城鳞次栉比。分辨着位置,能让人辨哪儿是街道、哪儿是小巷。老街、小巷,老房子,灰砖青瓦中的江北老城,古老而有烟火气。细一听有人在窃窃私语,却听不清在讲什么。
      晚饭时分老城上空炊烟袅袅,让人不由猜测:人们是否在烧火做饭,或者喝茶热酒;或者有不少人站在巷口,远眺、听风,观着天气?
      老城景象,让王志山思绪万千。虽说它没有县城和地区城市高楼大厦的高大壮观,能在这里安身,让他安心。风徐徐吹过发稍的瞬间,他推开了记忆。回忆里,一身雪白毛衣的白雨翎在磷矿门口,手端饭菜送到他手里的温馨画面,划过心尖。他想起了那个磷矿的日日夜夜。他的心会不时定格在那里。那里有一位名叫白雨翎的姑娘,为磷矿食堂的一日三餐挥汗如雨;还有满山遍野放牧的村民,以及糊着蜂箱招引蜜蜂的哥弟。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远眺他们?
      所经所历、所感所受,万般滋味,一时涌上心头。
      老城街头。税务分局于再次走出了藏青制服的王志山。
      又是小镇赶集的日子。老城南门的供销社门口,依旧人多。它是附近颇有声望的“农民街”。街头汇聚了绿水青山的热闹,又有花花绿绿的货品琳琅满目。
      四面山头的人们向老城拢来。
      山里汉子坐到几十年狗肉老店,咕两口酒,吃上几块狗肉,吆五喝六,惬意舒心。南门老城的护城河边,不时有驮着木材或山货的骡马牲口,留着蜿蜒崎岖的山间小路影子。马匹卸下驮篓,马儿们在路边相互蹭脸。远道而来的山民们享受这样赶集的日子。他们有的找了个街边摊子坐下,呷着烈酒,筷子夹起老板殷勤送来的粉嫩猪血,脸色像锅里煮沸了的血旺一样通红。
      绿底红色镶边的女人,银饰亮晃晃的,站在街边的一角,与戴军绿帽的小伙子,依依呀呀地诉说着什么,一脸专注。喧嚷的街市上空,升起一股股柴火青烟。羊肉、牛肉和狗肉的浓香飘落,让人垂涎欲滴。古老宅子改造而成的米线店,天井正中央支起了大锅,柴火窜到锅里,舔着一锅红艳。老板娘笑盈盈地,招呼着来人。背篓放到天井边,碗里打了油亮的老汤,米线上了饭桌,热气腾腾。人人吃得脸色潮红,嘴巴里冒着热乎,不经意间被辣椒呛得喷嚏不止。响亮的喷嚏和着小孩的哭闹,让米线店满是烟火气。
      税务人员来到街头小摊小贩面前,多了家常。相互间说着近乎的话。见到肩膀上扛着猪肉、从山上走下来售卖猪肉的村民,王志山心头不时浮现出招呼自己吃包谷饭的哥弟俩。他与他们谈天,谈着节令、农作物收成,有了温度。
      一天的收税下来,摊贩们多了友好。没有过多纠缠,也没有太大争执,一切顺顺当当。在收下最后一个摊点的税款后,所有人心头多了激动:
      “收工了!”
      进分局交过票,张八一像往常一样蹬上单车,回家去。看着张八一离开,王志山想起,该回宿舍了!
      宿舍里他照例打量老城。想到过去与商贩们的纠缠;对比那时的煎熬与今日平静,他多了少有的淡定与惊喜。要是都如此,该多好!一切让他恍惚。一种带着奢侈的幸福,油然而生。只是这种幸福让他感觉,自己或许在这里扎根,说不定生活一辈子。或许他会在这里扎根,娶妻生子,让宿舍满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那会是怎样一种生活呢?是不是也能像现在一样坦然,安详裸心地拥抱这浓浓的幸福感?
      他不时会想起白雨翎。同是天涯沦落人。如果工作如此,他和她定能相约追赶鞭长莫及的欢笑。只是眼下或许只是暂时的安宁。苍白和凄苦定会不时汇集,流淌心底囤积,悄悄成为他生命的底片,泛不起点滴的欢笑涟漪。黄连树下弹琴,辛酸与或苦闷,幸福与惬意,或许都是梦一场。王志山哪敢去奢求那样一份情感?
      都说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是一贫如洗的真心、一事无成的温柔。爱与现实的距离,拉开了王志山,让他与白雨翎虽只隔了几重山,却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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