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税所》萧云川

252、联系工商

　　凡事谋定而后动。没有了张兴福的反对，个体税收改革的事情，重启日程。
　　随后王志山、董留成分头去了工商所。
　　江北工商所里，正是赶集天。
　　赶集的人多，整个农贸市场湮没在一片嘈杂声中。
　　在去工商所前，董留成走到了国税分局的铁皮岗亭前。
　　当值的李得淼，见到董留成前来，扬了扬手中的几份完税证，一脸嘻笑：
　　“县里马上推行定点屠宰，鲜肉销售的各种税收，接下来要交给定点屠宰场代征；地税局取消了屠宰税，只有我们国税的还在这里喝风！你看，来了半天，就这么几个外来户，税款几角几分钱，你计算下征税成本，还顶不上我一个人的工资呢，值吗？我们是不是该改一改了？要不然，我都成留守干部了，还要我站好最后一班岗，什么拿屁股当脑袋；让我来，又没我什么事。真想不通，领导是怎么想的？”
　　董留成苦笑。他上下打量铁皮岗亭，想着多年来，这里不止一次为鲜肉税收焦灼，而一切煎熬即将成为历史，他又喜又惊。是啊，时代在变，税收一成不变，行么？
　　在听说董留成要找工商所的普所长后，李得淼带路，二人去了工商所。
　　工商所办公室闹哄哄的。
　　普所长在大声训斥着为一名收费员。收费员因为收不下几个大背篓的摊位费，惹得他恼火，还了嘴，普所长大发雷霆。收费员无奈，戴上红袖套出了门。
　　几个背大背篓的摊贩，被收费员又拽又拉，请到了普所长面前。
　　董留成和李得淼几次想张口说事，可普所长顾及不暇。他声厉俱下，声音一阵高过一阵，质问大背篓：
　　“说说，你们为什么不缴费？建盖这么大一个农贸市场，要钱的嘛，你们不交钱，国家拿什么钱来给你们建农贸市场？”
　　几人怔住了。有人看到了身着税务制服的董留成和李得淼，没了进门时的嚷嚷，紧抿了嘴，不说话。
　　没有看过普所长办公，一切令董留成和李得淼新鲜。两人不发话，另找了个地方坐下，想看看普所长如何解决这起纠纷？
　　一看两人走开，背背篓的一人嘟囔了几句。这话如同火星子，一下子点燃了一堆干柴。背篓们瞬间爆发，冲普所长七嘴八舌，吵上了：
　　“凭什么我们来卖这么点东西，要收这么多钱？”
　　“是你们帮我们浇过一瓢水，还是给我们施过一把肥料？”
　　“不交不交。我一背篓菜，还卖不到五角钱呢！你们要收我五角钱，当我们的钱大风刮来的！”
　　普所长发了火。他冲上前，去挽住其中一人，不让他走，要他交了钱再走人；可对方一看没了身着制服的董留成和李得淼，扭动开了身后的背篓。
　　拉扯中，几人左推右搡，像是绞肉机一样，将普所长一人狡进了包围圈。
　　混乱始料不及，打了普所一个措手不及。他头顶大盖帽，却在几只大背篓包围下，被团团围住。几人转动着身后的背篓，和他像是扭起了二人转，让他晕头转向。
　　普所长的大盖帽掉地，人在背篓中间，像是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急流漩涡中。人气喘吁吁，站立不稳，一个踉跄，险些倒地。
　　一看普所长身处遇险，董留成和李得淼吃了一惊。两人同时起身，冲进人群，拉站了几只大背篓，大声道：
　　“搞什么搞什么，是不是真要这样闹？”
　　声音很大，让所有人停了下来。
　　普所长低头捡拾起落到地上的大盖帽，喘息不定；李得淼手抬高了，手指一名背大背篓的人，一张口，震得整个办公室“嗡嗡”直响：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几个要干什么？不想交费就想到农贸市场摆摊？摆摊交费的道理，你们懂不懂？不想交费，你们来农贸市场干什么！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做客还不想随礼，想吃白食啊？”
　　大背篓们被怔住了，看了看大嗓门的李得淼，又看了看一身威严的董留成，不吭声。
　　或许是一番拉扯之下，几人累得没有力气；或许是董留成和李得淼的出现，让几人心生畏惧，一阵嘀咕后，大背篓们掏出钱，交了费。
　　乱哄哄的办公室恢复了应有的秩序，惊吓不已的普所长，脸色由青白变得红润。他请董留成和李得淼坐进了他的所长办公室。
　　听明白了董留成此番前来的用意，普所长满脸堆笑：
　　“哎呀，这个好说，这个好说。不说我们工商、税务是一家，我们在这个地方，本地方人办本地方事，县官不如县管，你们有什么事，咱不得照应着不是？大家有什么要相互帮衬，你们的事情，好说、好说。你们税务要搞大手笔，要改革，是好事。再者说了，我们很多工作，还得仰仗你们税务局呢！没有你们管得紧，有些商户连执照都不来找我们办。你看看，就刚才，几个小摊贩，屁大点事，还得我这个所长出面——要不是你们，他们可能还不一定交呢！”
　　说完这话，普所长叫来办事员，给董留成送上了个体工商联合会长、各个体劳动协会主席的名单。
　　另一头，王志山和李跃文去了龙泉工商所。
　　找工商所长前，他去了曾经工作过的龙泉征管点。
　　曾经熟悉的龙泉征管点，物是人非。国地税分家，将他分给了地税，被洪跃进大手笔一挥，拍卖给了当地的一位名叫赵政的个体户，如今改头换面，做上了餐饮，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饭店。
　　店主赵政见到王志山，放下手中正在摘的菜，跑了出来，满脸带笑、：
　　“小王师，今天刮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一看是旧人，王志山将要找工商所长的事情说了。
　　赵政带路，将他和李跃文迎到了工商所。
　　工商所长面生，一张口，自我介绍姓汤，是位从部队转业过来复员军人。他接替前任所长，任了新所长。听说王志山前来办事，他扭头叫着一人的名字，说是叫我的干事跟你们对接。
　　女干事应声，走了出来。
　　双方一看到对方，愣住了。女干事反应快，率先叫出了王志山的名：
　　“王志山，是你啊！”
　　出来的女干事不是别人，是张丽艳的嫂子杨琼怀。王志山到张丽艳家见过她，和张丽艳一样，跟着叫她“嫂子”。
　　听到王志山叫自己嫂子，杨琼怀愣了愣，拉王志山走到一个僻静处，小声道：
　　“你跟我们家张丽艳没有成，可惜了。要怪，还是怪她没福气。只是你让着她点，别跟她计较。她上班了，就在下海湖一家酒店。前几天她来找我，说是要我给她找个下家，换家工作单位。我特意提到了你，让她找你，说你们税务局管得宽，人头熟，你结识的人多，又是税务局的大能人，以你的性格，会帮你的。好巧不巧，你来了，我把这事说了，就当帮我个忙，啊！”
　　谈过私事，双方坐到了工商所的院坝里。
　　王志山开口谈公事，一听王志山是代表税务分局来的，来谈的又是税收改革的大事，汤所长兴奋了，两眼放光：
　　“说起来，改革是大势所趋。我在部队多年，每月有党员干部学习，知道改革就是要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举国要花大力气，改变与社会化大生产不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是全国既定的大政方针，重大举措。所以，我们要坚持改革开放。改革开放上升到国家层面，写进‘四项基本原则’嘛！改革面前，我们大家都得支持，不能因循守旧，更不能固步自封。你们国税局要改革，我赞成。不仅我赞成，我还要求我的干部，比如说杨琼怀也举双手赞成。作为兄弟单位，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提。我一定提高站位，不余遗力地支持改革，支持兄弟单位的工作！”
　　一席话，说得几人心里暖暖的。
　　王志山看了看汤所长一身笔挺的工商制服，一脸坚定，心头多了感动。他止不住感叹，这年头，真需要这样的领导！我们汤所长肯定是为数不多的开明领导之一，这么明事理、肯为兄弟单位改革付出的领导啊！
　　当下，听明白了王志山和李跃文要办的事，汤所长当即交待杨琼怀，去取龙泉个体工商联合会和个体劳协主席的名单，来交给二位。
　　看到杨琼怀走开，一番左顾右盼之后，汤所长压低了声音，道：
　　“说实所在的，你们办这么大一场事情，一定有不少经费吧？要不然，搞什么改革！在这里，我有个不情之请，也就跟二位明说了。我跟二位提下，能不能考虑分我们一点点经费，拿点钱出来，好让我们手头宽裕些，下去好安排工作？”
　　这话将王志山说愣了。他不解地反问道：
　　“经费，什么经费？”
　　此话一出，汤所长的脸色变了。原先红润的脸色，变得红胀。再之后，他一脸清冷。
　　在王志山和李跃文的惊愕中，汤所长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他悻悻起了身，头扭向一边，不理会二人。
　　就在这时，杨琼怀手拿名单，出来了。她看了看扭头的汤所长，再看了看一脸懵的王志山和李跃文，嗅出了气氛不对，心下明白了十之八九，上前解了围：
　　“汤所长，你刚来，不了解情况。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人家王志山今天来办的是公事，有些话，你不能乱讲的。”
　　汤所长悻悻地，再不吭声。
　　送王志山和李跃文出门，杨琼怀小声对王志山道：
　　“小王，我们汤所长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别放心上。林子大了啥鸟都有，这个你知道。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情，是我来具体办。我会尽力的。我保证我们龙泉乡的个体工商联合会和个体劳协主席，一定参加你们的座谈会。有没有经费，该干的一样不落。你交待我的，我保证完成。”
　　王志山心头一热，冲杨琼怀狠狠点了点头，算是表达了谢意。
　　分局里董留成等来了进门的王志山。
　　两人坐下碰头，王志山说了找汤所长的遭遇。
　　董留成“呵呵”笑了：
　　“人情世故，咱们该理会的还得理会。《西游记》你看过吧？人家唐僧上西天取经，就因为没有给所谓的‘人情’，还取不到真经呢！你也别当我们是什么苦行僧。有些不情之请，可别不理不会。改革这么大一摊子事，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棵桩’，方方面面的配合协助，都得有。光靠我们单打独斗，办不成事。我们是该有经费。争取经费的事情，我来办。该争取的经费，我去争取。另外，人家杨琼怀托你办的张丽艳调动，你也别不当回事。交给我。至少，我在江北多年，现在又背了个‘副分局长’的名头，认识的人多。这事，你等我好消息，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第二天。董留成赶在座谈会召开前，去找了汪杨兴。
　　一番软磨硬泡，他拿到了一笔少得可怜的经费。
　　怀揣经费，他到县城找了一家打印店，印制出通知，准备回分局交由各个专管员向个体户发出《银行划税通知》。
　　趁着等打印店打印出通知的空档，董留成特意去了趟李本兴家。听了董留成请托，李本兴出面，陪他去了县旅游公司。
　　在县旅游公司，李本兴说动在公司负责的亲戚，许下诺言，会在不日，将张丽艳调到县旅游公司来。
　　这一晚.董留成在县城直到深夜，这才回了江北。
　　第二天一早，他将头天汪杨兴拨给的钱，交给李德仁保管，让他准备发放到会人员的误工补助。
　　准备工作就绪。二人提请各工商所通知与会各方，将座谈会定在周日这天，如期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