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年少》大白菜芒果过敏

26、是我之命

　　·
　　坐上飞往异国他乡的航班，舷窗外，无垠的云面是耀眼的白，谭襄说我需要休息，阖上眼，却依然是铺天盖地的刺眼光线，眼泪不听我的话，悄悄顺着濡湿的睫毛溜走。
　　我想起爸妈，想起家，想起刘万华，想起李清，想起庞越，想起好多匆匆路过的人。
　　想起当时的我自己，也想起你。
　　我曾在你面前，像在所有陌生人面前一样掩盖阴暗。我以为我想让你看到的，是聚光灯下张扬恣意的林芷，是永胜不挫的林芷。
　　但我错了。
　　我想让你看到的，是会哭会生气会讲脏话的林芷。
　　她那么不完美，你却会笑着对她说，“没什么不对，我也一样。”
　　你多么讨厌呀。
　　在我即将忘记你时出现在我面前。
　　在我就要寻找你时消失在我身边。
　　在大雨中护住我。
　　在摔倒时看向我。
　　在我以为你跌落神坛时又以普通人的身份靠近我。
　　在我追赶你终获耀眼时以悄无声息的姿态离开我。
　　你赠我青涩与成熟，似赠我经年之长梦。
　　·
　　昨天，爸妈带我去了山上的寺院祈福饯行。
　　一家无神论者却冥冥之中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起，涌进香火亭。
　　大殿里有佛，有神明，也有老住持和小童子。
　　香烛萦绕鼻端，厚重，闷得人心慌。
　　跪拜完，爸爸妈妈就去排队求签解运，我一个人走到庭院里，看人们燃烛拜佛，有人虔诚祈愿，有人朝拜欲望。
　　凛冽的北风被焚香暖热，我小心翼翼地向慈悲为怀的佛祖轻唤，谢谢您。
　　我曾告诉你，我从不信鬼神，绝不愿将人生寄于所谓缥缈。
　　可初雪落上眉头，人潮涌动，我再次双手合十面向金碧朱红。
　　“此处思及少年，还望您保佑。”
　　下山的时候，极目远眺已经是一片白雪皑皑，层峦耸翠都成与天一色，林下石阶变得湿滑。
　　好像一切都是场梦，梦醒了，一切都没有了，包括你。
　　止痛药也已过了有效时间，如行走在尖刃，神经的惨烈提醒让我突觉自己可笑。
　　你没发现吗？
　　我一叶扁舟于深山峡谷尚自身难保，偏想要乘风破浪，救你于汹涌洪流。
　　·
　　我林芷是自负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用知识武装头脑，用人情世故造就躯壳，能在每一个明天将更多看得透彻，能爱憎分明，谨遵界线。从少年到老年，合理规划人生种种，有条不紊的，走过完美的几十余年。
　　但“当局者迷”流传千年。
　　在很多面前，有我难以承受的真实。
　　开个玩笑好了，我还是太年轻。
　　在医院里穿行，在诊室外等待。
　　听到针扎进皮肤小孩子无所忌惮的哭嚷，听到手术室门打开时的绝望或庆幸。
　　才意识到，曾经的疑惑、纠结、迷茫，在生老病死面前，都值得欣喜。
　　·
　　我不怎么想起你，只在换药的间隔想过一条绷带的距离，只在汤药入口的苦涩中想过蔓到舌尖的距离，只在现在茫茫云海上百无聊赖时想过跨越大洲大洋的距离。
　　我为什么想起你？
　　也许是因为你一直站在我的青春身旁，顺带而已。
　　·
　　我曾大胆地想过如果我能像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孩子一样勇敢地问你一句心意，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但这很快被我推翻，也许听起来有些奇怪，我不敢。
　　李清说我这是传统的门当户对观念，是学霸的傲娇。
　　也不错，你的门你自己筑，我的户我也自己建。
　　未来还长，我可能在等吧，等时间告诉我，是那个人啊，是那段喜欢啊，很值得啊。
　　·
　　其实不知何时开始，我相信了命运。
　　不是说任命运给予又夺走，而是相信，许多种种，都是命中注定。
　　像我在这年少时遇见你。
　　我不敢说没有遇见你我的生活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因为我总会成长，总会成为自己想要的模样，只不过，遇见你，给我的生活带来更多可能。
　　我为了自己努力学习，为了自己挥洒热血，为了自己放手一搏。
　　如果加上你，不过是，
　　我为了自己努力学习，为了自己挥洒热血，为了自己放手一搏，刚巧遇上你。
　　而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
　　·
　　我联系不到你，对话框里永远停留着没有回复的招呼声。
　　我可能再也联系不上你，但我不会原地等待。
　　你不是问李清我去哪里了吗？
　　可你没等我回答就先走了。
　　那就不好意思啦。
　　·
　　我们的相遇不该像现在这样匆忙狼狈。
　　如果那真是我想要的欢喜，我们终该在高处再相逢。
　　·
　　路瞑，年少遇你，是我之命。

　　——林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