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音焚道》云弄玉

28、孤城泪05

　　曲无苒曾听元知说过，皇宫之中，富贵非凡，随手一捡，都是奇珍异宝，走在路上，说不定都能捡到宝贝，黄金为柱、玉石为阶，奢侈成风。

　　曲无苒想，元知所说，莫过于眼下长乐宫所见。

　　李泽的妹妹——李长宁居住的宫殿并不是曲无苒预想中最宫殿中最繁华的位置，相反，离主店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一路上马车驾来，路上都十分冷清，除了偶尔能看到宫女太监来往，投来些许好奇的目光，都是不发一言。

　　李泽解释道，李长宁不喜欢太多人环绕在她周围，故而虽然她眼下乃是一宫之主，但身边伺候的人甚至还没他的多。

　　不过眼前宫殿再璀璨夺目，她心思也不在此。

　　此刻的她有些憔悴，头还有些疼，只记得昨日饮了酒，之后发生了什么，已经完全记不得起来，自己衣衫规整的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她有些惊讶，自己的睡相，几时这样好了。于是她越想越奇怪，越想越担心，于是她侧着身子，悄声问，“闲烨，我昨天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换了身体以后，很多习惯都已经变了，便是酒量也差得要命，若是酒后吐真言，被人知道她知道她乃十年前的女魔头炼狱魔音，不得趁她病，要她命，又给她把骨灰都扬了。

　　闲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道：“没有。”

　　曲无苒安了心。

　　“到了。”李泽朝她和闲烨点头，掀开了车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曲无苒直接跳下了车，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见有马车停下，守在宫殿门口的下人迎了出来，看了一眼李泽，恭敬的喊了声“殿下”，便心领神会的带着几人往里去。

　　凡事求见李长宁者，都需要提前一天通报，任何人都不得例外。李泽早已经事先安排好，得了许可，方得能带二人前来，曲无苒心想，这规矩真正是比皇上还多。

　　进了殿内，只见越是深入，越是花枝细水，内有假山绿草，垂柳拂风，景色雅致，沿途所欲的宫女只有寥寥数人，皆敛声屏气，神色恭敬。

　　待走到了内院门前，曲无苒不禁感叹，这院子真是壮阔非凡，竟然比欧阳家还要气派许多，而李长宁女子之身，竟然能拥有如此大的府邸，看来确实不一般。

　　下人轻声提醒道：“殿下，主子的规矩您是懂的，千万不要误了时辰，否则......”

　　他说这话，眼睛忍不住瞟了一眼李泽身后的二人，李泽心领神会，微微拱手，道：“多谢提醒。”

　　带路的下人微微一笑，便也退了下去。

　　说罢，李泽敲了敲面前紧闭的大门，不过片刻，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

　　面前的女子是一名紫衣女子，发髻高高挽起，隐约看得出有些年纪，但却依旧是年轻的，面容算得上清秀，她细生道：“殿下......请......”

　　李泽点了点头，朝身后二人说道：“请随我来。”

　　三人进了屋，这名女子给他们搬来了几把椅子，朝他们微微一笑，道：“诸位，来者便是客，坐吧，主子立马就来了。”

　　曲无苒刚巧觉得走累了，便毫无顾忌的坐在了椅子上，摇了摇，吃惊的发现这椅子竟然十分沉重，一般的女子搬运显然是非常吃力的。

　　而紫衣女子竟然连搬三把，都不带喘气的，看来是个练家子啊。

　　按理说，外来者至，应等主人到来，方可入座。

　　闲烨看曲无苒如此没规矩，微微皱了眉，却也没多言。

　　曲无苒道：“李公子，坐啊。”

　　接着拍了拍自己身旁空着的位置，又对闲烨道：“快坐快坐，你不坐我一个人怎么好意思。”

　　闲烨：“.......”

　　还没等曲无苒说服二人坐下，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曲无苒抬头，只见来人肤色细腻，眉眼精致，柳叶眉之中一点朱砂，樱桃小嘴似笑非笑，一身红衣似赤焰流火，虽是少女模样，却已显露贵气。

　　李泽倒吸一口气，朝面前的女子道，“长宁。”

　　李长宁。

　　这便是李长宁？

　　李泽曾说过，她的妹妹与一般女子不同，虽然从小在深闺之中，却一直对女红刺绣从无兴趣，喜欢舞刀弄枪。而李家世代从军，因此李建民和夫人何巧君倒也没强求，顺着女儿的意思，还给她请了不少高手前来交到她，而李长宁也不负众望，武艺突飞猛进，不少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尽管李长宁一直有征战沙场的愿望，不过自古以来，战场就是男人的天下，无论是李建民还是朝廷，自然都不会任用这么一个“弱女子”，自此，李长宁就算是武艺再高，也仅限于在长宁城小打小闹，捉贼练兵，终究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曲无苒只觉得李长宁与自己想的不同，且不论她是不是妖，都不对劲。

　　李长宁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都看不出来有丝毫练武的迹象的。曲无苒再度上下打量了一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就像修仙之人一样，练武之人也会留下痕迹，伤痕、老茧、甚至是走路的姿势都会比他人不同，而眼下，曲无苒根本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李长宁微微一笑，对着三人道：“哥哥，你又来看长宁了。”

　　她的笑容十分可爱，对着侍女道：“阿碧，愣着干嘛，快给哥哥和二位贵客上茶。”

　　阿碧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将茶水端送到了几人面前，三人落了座，李泽随意拉扯了几句，谈了一下最近城里的见闻，随后便直入主题。

　　“妹妹，不知道你现在的病，可好些了？”

　　李长宁的笑容僵了一僵，随后一副西子捧心状，叹了口气：“哎.......我看我这病是好不了了，也难为哥哥你费心了，日复一日为妹妹我找寻世外高人，哥哥的好意，妹妹实在感激不尽.....”

　　“妹妹这见不得光的毛病，哥哥我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以往只听过一些妖魔鬼怪见不得光，竟然不知道人还能这样。”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气愤都有些尴尬。要是不知道真相都还好，可惜李泽为了证明她妹妹不是常人，早就告诉曲无苒和闲烨二人，她妹妹是毒药都毒不死的怪物，两人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实则上互相试探，一来一回中是刀光剑影。

　　李泽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木桌上，道：“哪里的话，哥哥关心妹妹，自然是应该的。”

　　李长宁懒洋洋的扫了曲无苒和闲烨一眼，道：“不止哥哥今日又给妹妹带了什么绝世高人？”

　　李泽转向闲烨,道：“你看我，都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名震天下的千方道长，若是邪魔缠身，定能将其教其飞灰湮灭。”

　　李长宁冷笑道：“哦？我消息闭塞，不知道城外这么多年，又出了哪些得道高人，倒是哥哥有本事，长宁城都这样了，哥哥还能想办法招揽奇人。”

　　她搜了搜太阳穴，神色之中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语气却依旧平和：“看来哥哥定是认为，我是被邪魔附体了。”

　　李泽依旧是一脸微笑道：“父亲曾经交代过，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自然是要对你多上心的。”

　　曲无苒和闲烨都不解，二人的对话，显然是剑拔弩张，都不是省油的灯，彼此之间打什么主义都心知肚明，不知道为何还要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李长宁挥了挥袖子，道：“既然哥哥一片好心，妹妹怎么又怎能不接受。来吧。”

　　说罢，她从椅子上起了身，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似乎一点也不惧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曲无苒和闲烨互视一眼，闲烨起了身，在李长宁眉心一点，默念法咒。

　　一时间，屋内都噤若寒蝉。

　　按照李泽的计划，便是直接在此刻诛杀李长宁，让其没有反映的机会。如今看来，他早就知道，李长宁会配合他不怀好意的“关心”。

　　不过，这是为何呢？

　　曲无苒心头微感沉重，这样对于李长宁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若是妖魔，杀死李泽应该是易如反掌，怎么还任其胡作非为。

　　她突然庆幸昨天做出的决定，这其中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这样沉默着，不止过了多久，闲烨突然将掐诀的手吹了下去，神情是不容置喙的严肃。

　　而李长宁张开了眼睛，又露出了笑意，她微微上前倾着身体，道：“道长，怎么样呀，我是不是被邪魔附身了？”

　　李长宁此刻的眼神分外纯净，还带着些许冷漠，这种冷漠似乎是都对李泽小把戏的嘲笑，对万物的蔑视。

　　就好像曾经的自己。

　　曲无苒心头微动。

　　“不是。”闲烨道，“没有任何异常，看来，确实只是得了怪病。”

　　李泽不可置信：“道长，您确定没看错？！”

　　“没有。”

　　这两个字像一把火烧在了李泽的心头，他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扭曲，冷冷的道：“都言千方道长道行高声，无所不知，看来也不过如此！”

　　李泽有气，却不是因闲烨而起。眼下他最大的希望也破灭了，闲烨并没有按照他要求的那样将李长宁就地诛杀，反而是多此一举的得出“她不是妖魔”这种结论，真是浪费时间！

　　他只想将这股不满发泄出来，没有了平日的谦逊温和，他猛的站起身来，径直走了出去，竟然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李长宁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一会才收敛了消息，指着门，对曲无苒道：“小孩脾气。”

　　随即看了看被甩下在原地的两人，平和道：“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啊，就这脾气，彬彬有礼才是装出来的。我身体不适，就不陪你们了，等下让阿碧安排马车送你们出。”

　　她发了话，气氛才缓和下来。

　　既然下了逐客令，曲无苒和闲烨也不好多做停留。

　　过了会，阿碧从门外进来，柔声对他们说马车已经安排好了，将二人引了出去。

　　等二人坐上马车的时候，曲无苒忍不住问道：“闲烨，你说李长宁不是妖魔，那到底是什么回事？她真的没什么问题。”

　　闲烨道：“她并非妖魔，而是已经是死人之身，全靠一股灵力维持她的生命。”

　　曲无苒吃了一惊，紧靠灵气就能维持人的生命，这是何等的恐怖！

　　这也说明李长宁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细思极恐，曲无苒一时毫无思绪。

　　看来李泽所言也并非言过其实。

　　曲无苒道：“既然你已经探知到这股灵力，便应该能探灵力之主是谁，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你有没有什么思绪？”

　　闲烨看了她一眼，脸色却是越发冷沉，“这灵力却是来自我的一位故人。”

　　曲无苒追问道：“故人？是谁？这么厉害？既然是你朋友，那应该是好人吧！”

　　闲烨垂眸，神色黯然，半晌，才道了一声：“这灵力，与我的师姐——曲无苒，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