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雨录》原初拾

39、第 39 章

　　余红笺需要沐浴。
　　可唐门没有能直接沐浴的地方，只能烧水，用大水桶沐浴。

　　余红笺提着木桶，一点点去接水，再倒入自己房间的大水桶里，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最后差不多时，唐门的两名女弟子忽然造访，问是否需要帮忙。
　　大水桶已经装了半桶，水温温热热，洗快一些，能赶在水凉之前结束。

　　余红笺正要拒绝，那两名女弟子却极为热情地抢过余红笺手中的木桶，一人道：“你可不能说不，我们收了人的胭脂盒，这个忙一定要帮。”
　　另一人也道：“你这水还不够，我们给你打些更热的水，你就好好泡个澡。”

　　余红笺被推着脱了衣物，等光脚踩进水桶中，那名头插步摇簪的女弟子顺着她的头发，语气不无羡慕道：“你游大哥对你可真好，他去找谢师伯议事，还担心你一人沐浴不方便。余姑娘，游大哥是你亲大哥，还是与你情投意合的情郎啊？”
　　“不是……”

　　余红笺刚否认，另一位女弟子赶紧说：“你可别说不是，不然，她就想当你嫂子了。”
　　“为何不可？游大哥风度翩翩，论相貌和气质，都是男子当中数一数二的。他还懂得用胭脂讨姑娘欢心，不是个榆木疙瘩，想必成亲后，日子不会无趣。”
　　“这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想到成亲了，害不害臊……”

　　唐门的两个女弟子说说笑笑，提着木桶去接热水了。
　　余红笺捧着水，将上身打湿后，仰着头，一双手搭在大水桶边缘，对着水蒸气发着愣。
　　她现在脑子里还有些混乱。

　　——我对你坦诚相告，只想不被你怀疑，你我之间不能心生罅隙，必须互相信任。
　　——在这世间，你我都是孤独之人，只能互相陪伴。

　　游故渊的话，还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可余红笺还是对他不能将自己的事坦然相告而耿耿于怀，只是生气之余，她心里明白，游故渊的确没有骗她，他也是真的为她着想，才不肯松口。

　　而且……
　　余红笺不得不承认，在游故渊说起过去的经历时，她止不住心痛，替他心痛。
　　游故渊的身世凄苦，即便是一两句话，轻描淡写说出来，也不难想象，其中日子是多么艰难困苦。

　　算了，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
　　两名唐门的女弟子又来加了几次热水，终于将水桶打满，嘱咐余红笺等水凉之前，自行更衣，就离开了。
　　她们前脚刚走，又有人紧跟着进了房间。

　　余红笺还以为她们有事忘了，去而复返，可脚步声在水桶前停住后，没了声响，她才察觉不对劲，睁开眼睛后，眼前一闪，一把匕首抵住脖子：“先说好，别闹出动静，否则，我的刀一定比你嘴快。”

　　苗晋玉大摇大摆进来，还口出狂言，未免太过嚣张。
　　余红笺冷冷看着她：“有本事，跟我正大光明打一架。”

　　“你确定你这样要跟我打架？”
　　苗晋玉目光从她脸上往下移，余红笺捂住胸口，气急败坏道：“变态，滚远一点。”

　　“都是姑娘家，还害羞不成。”苗晋玉啧啧道，“到底是个单纯的傻姑娘，傻姑娘，你游大哥没告诉你，跟我打架，讨不到任何好处。”
　　“那又如何。”余红笺冷冰冰道，“你杀了尚大叔，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若我能杀了你，便是为尚大叔报仇，如果我被你杀了，是我技不如人，我认了。”

　　余红笺眼神一凝，欲要起身穿衣，苗晋玉忽然拉住她的长发，将人抵在水桶边。苗晋玉看着她痛苦又扭曲的表情，无奈一笑：“我不跟你打，不然，得罪了游故渊，我会很麻烦。”
　　“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
　　“游故渊可不这么想，他那么护着你，生怕你伤了病了，若你真被我怎么了，那他估计会把我拆得骨架都不剩。”苗晋玉唉声叹气，“原以为能挑拨离间，能把你们拆开，结果你们还是一同回了唐门，看来，游故渊将你哄好了。你给我说说，他对你说了什么？”

　　余红笺愤怒地去打苗晋玉的手：“放开我。”
　　苗晋玉松开她的头发，退开一步，等余红笺起身穿好衣物，又追问道：“你们在山头上，都说了什么？”

　　余红笺系好衣带，这才开口：“邪/教有十三下士，游大哥排在末尾，你应该比他厉害，怎么，你还怕他？”
　　“他告诉你日月星辰的事了？”苗晋玉道，“看来你还不了解你游大哥，他这人谦虚还神秘。他来历不明，似乎什么功夫都会一些，而且明明身怀绝技，却总说自己实力不济。十三下士比试时，他故意隐藏实力，才落在最后一位。此事我们心知肚明，但也不揭穿，因为只有他，才心甘情愿当这末尾之士。”

　　游故渊的师父出自天南星，那他应该也会医术，但他的武器是柳叶刀，并非天南星常用的隐针，他这门技艺是从何而来？
　　是不是为了隐瞒身份，故意使用的柳叶刀？

　　余红笺反讽道：“看来你很了解他。”
　　“自然没有你跟他朝夕相处，来得了解。”苗晋玉飘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又道，“他对我们其实防备得很，表面上很忌惮我们，实际上，却是谁也不怕。我知道他呆在日月星辰有他的目的，不过要说十三下士，谁没有一点私心，那绝不可能。”

　　余红笺哼道：“邪/教就是邪/教，勾心斗角，自私自利。”
　　“呵……”苗晋玉没忍住，笑出声来，“傻姑娘，你还是太年轻。名门正派干得缺德事，可不必邪/教少。这名门正派也好，邪/教也好，不是光凭一个称谓，就能断定正义与否。”

　　这是什么歪理？
　　余红笺正要理论，却听门外一阵响动。

　　苗晋玉闪身躲入黑暗中，留下一句话：“告诉你的游大哥，我收到教中飞鸽传书，咱们十三下士排位第一的冯越彬明日便到，来助我完成任务的人，不是他。”
　　什么意思？
　　余红笺来不及追问，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尚星华满脸愤慨，抱着一个机关匣子，重重往地上一放，怒气冲冲道：“那贱人在哪儿，我看见她的红衣了，千千……苗晋玉，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