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千里》欢喜铁马

14、返校

　　国庆节就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中过去了。
　　三号晚上，爸爸给我打了通电话，他问我放假要不要回家。
　　我生平第一次由衷的感谢高三学生的假期都用来补课了，能让我不用撒谎的方式去躲避一些，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渴望却又避之不及的东西。
　　我告诉他明天开始上课了，高三比较忙。
　　爸爸在电话另一边舒了口气，不知道是放下心来还是在惋惜。
　　但我更希望他是放下心来，这样我也可以无愧的永远躲避。
　　我爱，却也不爱。
　　我爱，却害怕那种爱会伤害我，所以不敢爱。

　　然后我就快快乐乐的返校啦。
　　早晨起床的时候心情都很愉悦，这次放假作业全都写完了，还补了很多题。
　　上学的脚步都迈的更有底气了一些。

　　教室空了三天，现在却堆满了补作业的学生，还有吃早餐的，聊天的，围着教室打转的……
　　第一次认真的看学校的景象，突然觉得竟有点想念这种感觉了。
　　我收拾了三天没动都落灰了的桌子，把作业整理好等着课代表来收。
　　胡宇梁破天荒的没有抄作业，而是在座位上老老实实的背语文课将要检查的《逍遥游》。
　　他这样子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今天怎么不抄作业了？”我凑上前去，看着胡宇梁摇头晃脑背书的样子。
　　“《逍遥游》你背下来了？这比补作业更紧张一点好吧。”
　　我笑：“这个我高二就背下来了。”
　　他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调侃道：“吆，厉害啊。”
　　我无语，背课文这种只要肯费时间就能完成的事，有什么可厉害的。
　　但想了想胡宇梁的性子，让他耐下心来背课文的确很难。
　　他和我说话的间隙还在用功，这副样子着实很奇怪。
　　“你为啥突然…”
　　没等我说完，胡宇梁就接上了我的话：“为什么突然开始背课文了？”
　　他哼笑一声：“小道消息，咱班换语文老师了。”
　　“啊？为什么？”
　　“你没觉得咱之前的老师，很…唉怎么说呢..”
　　语文老师在我们班很没存在感，所以我对她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我听说的哈..咱之前的老师有病。”胡宇梁特别认真地说。
　　“什么病？”
　　“这个不好说，反正提前退休了。”胡宇梁合上了课本，索性直接转过身来面对我说：“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你知道给我们新换的老师是谁吗？”
　　我没讲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见我根本没有猜的兴致，继续说：“新换的这个老师，之前教十二班的，我略有耳闻，据说他老婆跟人跑了，所以常年酗酒，脾气不咋地，急了就揍人。”
　　我笑：“你都是打哪知道的？？”
　　“传的传的..”他又翻开课本背起来。

　　我半信半疑，不再打扰他。
　　我俩兴致冲冲讲八卦的时候，李则珘背着书包走进教室。
　　极其！无比！非常冷漠的看了我们一眼，正好被我撞上了，我笑嘻嘻的和他打了个招呼，但他没有理我。
　　装逼嘛…可以理解。

　　虽然不太相信胡宇梁说的话，但我也怂怂的拿出了语文课本，翻到了《逍遥游》那一篇…
　　毕竟，很久没背过了，也，有点生。
　　然后我立马就想到了李则珘，他看上去也不太像会好好背课文的。
　　我拍了拍胡宇梁的肩膀。
　　“干嘛？”他非常不耐烦。
　　“换老师这事，李则珘知道吗？”
　　“知道啊。”他说的理所当然。
　　“哦…那没事了。”我放下心来。
　　胡宇梁没再多问，继续趴在桌子上啃书。

　　如果说八中和大部分学校一样，有着特别多的□□，还有没有必要的规则。
　　那么一班就是八中最独特的个体，作为全年级最好的班，培养的都是顶尖的苗子，但一班也是打破规则的那个，它从不搭理学校的各种□□，也从不给学生施加很多压力，整体氛围偏轻松一点，吊儿郎当玩着就能把习给学好的人占大多数，据我观察，只有小部分是忠实的苦学派。
　　苦学派一般都抱团取暖，是一班最积极向上的最像好学生的群体，他们是那种，晚自习大家都聊天的时候，他们学，课间都睡大觉的时候，他们学，好不容易班主任松口让我们放松看部电影的时候，他们开着小台灯学……
　　胡宇梁是吊儿郎当玩着学的首要人物，他带着全班抄作业，借来李则珘的卷子后整个班的宣扬，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很奇怪，就不用太多的时间学习，可是只要学就能学好。
　　别人学半天才能会的东西，他们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这是一群令人羡慕到嫉妒的存在，偏偏一班几乎都是这样的存在。
　　我细细的想了想，“苦学派”在一班过的一定很艰难，和一群这样的人在一起学习，分分钟感受到被碾压的屈辱感。
　　啊..忘了说，还有一个人，李则珘大概自成一派。
　　不怎么见他玩，也不抄作业，却也不爱写作业，学习上好像也不废什么力，然而人家就蝉联了本校三年的MVP。
　　这样的人，只能用清心寡欲的学神来称呼了……

　　早自习过去，课代表纷纷在班里转着收作业。
　　颂椋清是英语课代表，来到我身边时，因图书馆的聊天默契的朝我眨了眨眼，然后又不知从哪变出来了一盒曲奇饼干。
　　“给你带的，吃吧。”她冲我笑笑，收走了卷子。
　　胡宇梁刚好提着他的卷子回头，就看到了我们其乐融融的这一幕，他匪夷所思的看了我好一会。
　　直到我被他盯得不耐烦了，才说：“你干嘛？”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然后就回头看了一眼李则珘，又转回头来，才开始说：“你俩什么情况？”
　　“？”
　　“你怎么突然就……”他伸出手在我和已经走远的颂椋清之间来回指了两圈。
　　“怎么了吗？”
　　“提醒你一句，她是你情敌…”胡宇梁像个地下工作者传密报一样，低下头压着嗓子说。
　　情敌……
　　我白了他一眼。
　　但被他发现了。
　　只见胡宇梁正义凛然的挺了挺背，做出一副要戳瞎我的眼睛的样子，说：“真的，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李则珘。”
　　“我喜不喜欢他和你有什么关系。”虽然我的语气非常坚定，但还是下意识看了一眼李则珘的方向。
　　胡宇梁突然笑起来：“当然有关系。”
　　说着数学课代表又来收作业，我俩一起拿给他。
　　胡宇梁继续说：“当然有关系，我和我珘哥这情谊，终身大事我必须得关心一下。”
　　我敷衍的笑了笑：“快收起你这幅八婆的嘴脸。”
　　胡宇梁张大嘴巴吃惊的看着我：“我八婆？？？你说我八婆？？呵呵，宋双溪，你是第一个用八婆来形容我的人，记住你了。”
　　“快闭上你的嘴，我都看到你的喉咙眼了。”我找出第一节课要用的资料，继续说：“你确定没人说过你八婆吗？”
　　“十分确定。”他十分确定的说。
　　看着胡宇梁像条很老的狗的模样，我觉得有点好笑：“那一定是你们对八婆的理解有问题。”
　　在我们对于“八婆”的讨论正如火如荼时，李则珘突然叫了一声胡宇梁的名字。
　　给我俩吓了一激灵。
　　那一刻我俩都像一个在讨论别人感情问题还正好被当事人抓到的八婆。
　　我和胡宇梁一起朝李则珘看过去，他一副很烦的表情。
　　“借我橡皮用用。”
　　胡宇梁老老实实的给他找橡皮去了。
　　他找了半天，过了一会才听到他说：“我忘了，我没橡皮。”
　　“我有！”我接话接的很快，像个小太监一样拿出橡皮。
　　胡宇梁从我手里拿过橡皮，递到李则珘的桌子上。
　　接着又转向我：“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哪我也忘了，只好说：“好像说到，你是个八婆了。”
　　看着胡宇梁撒不出气来样子，我笑死了。
　　在我们将要开始一场口舌大战时，李则珘又说话了。
　　“胡宇梁。”
　　“啊？咋了？”
　　“橡皮。”李则珘伸手把橡皮还回来。
　　上课铃在此刻响起。

　　第一节课是语文，走进来的果然是个陌生老师。
　　他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方方正正的脸，整体慈善并不威严，但眼神和物理老师如出一辙，都有一种无形的杀气。
　　他这股杀气更加有压迫感一点。
　　我开始相信胡宇梁的小道消息了。
　　“我姓田，以后就由我来带你们班的语文课。”
　　田老师的开场白很简短，说完环视教室一周，像一只要觅食的老鹰。
　　大家都懒懒散散的坐在下面。
　　“先说下我的规矩，以后我布置的任务必须得完成，否则，后果自负。”
　　上了这么多年学，就是有那种老师，他无形中就透露出“不好惹”的感觉，还有一种，嚎破嗓子骂人大家依然我行我素的，或者是，你不知道他脾气好不好，但却也不敢惹的。
　　显然，这位田老师，是第一种。
　　“说话，都听到了吗？”他嗓音很洪亮。
　　“听到了…”大家拖着长音回答。
　　“好，我问了问你们朱老师，这周文言文背到《逍遥游》了？”
　　讲台下应和一声，接着响起哗哗翻书的声音。
　　“《逍遥游》，嗯，那个你们班最著名的…”他说完顿了下，鹰眼看了一圈：“不是，咱学校著名的，李则珘是吧？在哪坐着呢？”
　　大家纷纷转头看向李则珘。
　　“背一下。”田老师把话说完，也看向被目光包围的位置。
　　我突然有些期待，除了数学课去讲台做题那次，几乎再没老师叫李则珘回答问题。
　　这将是我第一次，看他回答问题。
　　还是背课文哎。

　　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李则珘咳嗽了一声，缓缓站起来。
　　只听他底气十足的说道：“还没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