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清泉洗心

2、 狂风暴雨

　　民国初年。
　　刚过立秋，天气闷热。皖南黄山北麓太平县境内，城澜河木桥上，河西岸汪家村的胡老爹驮着孙女玉莲，缓步行进着。
　　“哎呀！有人在河里……”背上的玉莲害羞地叫出声来。
　　胡老爹向河里望去，只见一群放牛的小男孩正光着身子在水里洗澡嬉戏。
　　“嘿嘿，嘿”老爹用身体摇晃了两下孙女。“你也下去洗吧”。
　　“才不要呢！”玉莲撅着嘴，用小手捶打着老爹的肩膀。

　　一阵冷风袭来，天色渐暗。
　　“不好。要打暴了”胡老爹心里一拧。
　　打暴是黄山地区特有的强对流受山脉地形影响，产生的短时雷阵雨天气，夏秋两季的午后和傍晚时分，经常发生。
　　老爹抬头向南边的群山望去，只见西南面山涧的上方聚集了大片乌云，正下着白色丝状的大雨，这被当地人称为“雨脚”。
　　一旦这里有雨脚，就要打暴了。大雨肯定能下到山脚下来，城澜河水将急速上涨。
　　天色越来越暗，大风中开始夹杂起雨雾。山涧的雨脚正快速地向山下袭来。
　　城澜河两岸忙活起来了。
　　人们迅速地拢盖晒垫上的稻谷，收取晾杆上的衣被，关紧窗户。有人飞快地从田间往家赶，又有人拿着蓑衣斗笠反向往田间送……
　　胡老爹赶紧快步过桥。向着河里大声呼喊：“孩子们，别玩了，要打暴了！快上来，河里要涨水了！”
　　男孩扪听到喊声，纷纷从河里起身走到河滩上，穿上衣服，牵牛回家。
　　可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他们中的一个找不到牛了。
　　“嗯-啊！”“嗯-啊！”孤零零的小男孩着急地向四周叫唤着自己的牛。
　　“哞-”一头水牛在河的对岸回应了男孩。
　　男孩听到牛的叫声，看到牛过河去了对岸，立刻向河边走去。
　　他想趟水过河去牵牛。
　　“不要从河里过来，马上就要涨水了！从桥上过来。”胡老爹看到男孩想下河，急忙喊道。“牛我先给你牵着，跑不掉的。”
　　“唉！”男孩返身飞快地向木桥跑去。
　　正如老爹说的那样，从山涧里下来的洪水比暴雨来的快。男孩刚刚跑过桥，河水就涨满了河道，水位离桥面只差一尺高了，拴桥的铁链被冲击的哗哗作响。如果不是老人家劝阻，只身过河的男孩肯定会被河水冲走。
　　“快点过来。”此时胡老爹已经牵着牛来到了河埂高处，他放下背上的玉莲，伸手拉过男孩。
　　天色此时已由暗变黑，黑夜般的黑。风刮的更急了，飘落的树叶混合着田里的稻草到处乱飞，飞沙走石。
　　“都趴下，低头闭上眼，用衣服蒙着点嘴巴和鼻子。”老爹向孩子们比划着怎么做，又摁压牛绳使水牛也趴在了地上。
　　三人一牛一窝地刚趴好，瓢泼大雨就下下来了。
　　这雨下的真大，四周的雨声像是过年燃放的炮竹，劈里啪啦的响成一片。雨点打在身上格外的生疼。
　　狂风暴雨中，老爹将两个孩子护在自己的身下。“嘴巴鼻子要出气啊！不要一直憋着。”两个孩子乖乖地趴在地上，听到老爹的提醒，都使劲地嗯了声。
　　突然一道炫目的闪电将大地照的彻亮，随后巨大的炸雷响起，把两个孩子吓的直哆嗦。

　　雨一直下，风一直刮，道道闪电撕裂着天地间的黑暗，阵阵炸雷直袭人的魂魄。
　　黑暗中玉莲眯眯地睁开眼，趁着闪电，发现水牛的一只眼睛也半眯着看着自己。她伸手摸摸牛鼻子。水牛也用鼻子拱玉莲的小手，轻轻哼了一声……

　　雨是突然间停的，天上的黑云也没了踪影，风也小了许多。打暴这种天气就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浑身湿透的三人终于站起身来，经风一吹，觉得飕飕冷。
　　胡老爹看了看早已被河水淹过的桥面，又看了看眼前猴身打颤的两个孩子，对男孩说道：“过不去了，去我家吧？”男孩低头害羞，不吱声。
　　晚风中，老爹抱起孙女，带着男孩牵着牛，向自己家走去。

　　黄山北麓，山脉纵横连绵，水系发达，素有“八山一水半分田，半分道路和庄园”之称，风景秀丽，物产丰饶。
　　暴雨后的山野田头充满了土腥味，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白色的云雾和着家家户户冒出的炊烟，隐去了山脚。山峦仿佛漂浮在云雾上。
　　天上出现一道靓丽的彩虹。

　　水退后，木桥早已被冲毁。男孩的父亲趟水过河，来胡老爹家寻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的事了。
　　男孩是在睡梦中被父亲抱过了河，回到自己的家。
　　男孩叫耿春生，八岁，比玉莲大三岁四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