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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我愿 ...

  •   司徒珩勒马停驻于新月面前,却见她浑身淋了血,发丝迎着风凌乱,面容欣喜恍若开在血色里的玉莲,惊艳而清丽。
      幸而,她还安好。

      广袤无垠的沙场,此刻只有彼此。
      司徒珩抱起她坐上马背,广袖替她挡住漫天风沙。

      新月钻进他的胸膛,情不自禁抱住他,颤声呢喃道:“师父……”

      司徒珩抚着她的发丝拥她入怀,恍若是一碰即碎的花骨朵儿,忍不住深深揉进他的血骨里。

      “我在。”
      他低醇声线缱绻在耳畔,淹没在他怀中,如同沐在海洋般的壮阔温柔,浓烈的爱意如海啸,再难克制,瞬时间从她的发梢蔓延至指尖。

      孩童模样的她,早已不只当他是师,或父。

      新月将他抱得更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呼吸滚烫。千言万语在心口缠绕难开,只道:“我好想你,日日夜夜都想。”

      “那就好好待在我身边。”

      “嗯…”

      此刻,新月终是定了那颗久久悬着的心。

      守城的士兵见司徒珩,徐徐将城门打开,骏马自无人的长街奔腾入城而去。

      北燕城官邸,斗拱门楼,青砖青瓦,庭院深深曲径通幽。四处已无危险,司徒珩方才放下戒备。

      怀中少女自浓浓困意中苏醒,惺忪睡眼微睁,却见他素来那般干净的衣襟沾了点点血迹,声音微弱:“师父的衣裳,被我染脏了…”

      司徒珩道着:“无妨。”将她揽下马来,抬手拂去她面颊上血痕。

      “是敌人的血,周将军将他们都杀了,血肉都看不清,扬了漫天的血。”她说着,面上已无一丝惊惧波澜。

      司徒珩眉眼间依稀有几分疼惜:“带子栩去寻许穆了?”
      他一猜便知。

      新月锁着眉,轻轻颔首。
      自初见他以来,已经有过这许多次,他次次应着好,从未多加过问,从未怀疑,也从未视她奇异。
      可新月太在乎他的感受,心下便仍是惶惶不安。

      见她意乱心慌,司徒珩拎过衣袍,半蹲下柔声道着,言语关切如煦风拂幽:“月儿,你还年幼,子栩尚且无妨,若是有他人知晓你之事,有心之人便想利用你,若不能为他所用尚可能伤害你,你可明白?”

      “可是师父…”她心动颤颤,明眸闪动:“你为什么不利用我?”

      良久对望,缄默。

      司徒珩神情庄静,开口只道:“我是你师父。”

      闻言,新月眉间似有解不开的结。
      她知道,她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回答。
      她眼角泛着晶莹,目光如炬:“可我愿…我愿一生都为你所用,便是死也无憾。”

      “傻瓜,我视你为孩儿,自是盼你安好。”司徒珩替她拭去泪:“便是这般犯险我亦不允,如何能让你为我赴生死。”

      句句道着关切,却字字如刃诛心。
      分明与他近在咫尺,当中却仿若有弱水之隔。

      新月再藏不住泪,豌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如泉滚落,她立于原地止不住啜泣起来,越是想忍泪却越是掉的厉害。

      见她这般摧心落泪,司徒珩少有的失措,只得轻轻将她的头靠至自己肩上,安抚道:“是我说错了,对不起。”

      可你分明是这般好,错的是我。
      新月哽咽着摇摇头,咽下满肚的憋屈,似往日那般语气道着:“师父莫要再对我道歉了,只要你平安,怎么都好。是我不该说那般话的…”

      他轻唤道:“月儿。”

      “嗯。”

      “那些话,待你及笄再同我说,可好?”

      新月抬头看他,瞳间泪花似漫天星海。
      她想同他说的话,又何止这只言片语。
      心绪便又是摇摇颤颤,一圈圈荡开。喉上似打了结,哽在心里道不出话来,只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他弯眸一笑:“乖,不哭了。”

      新月忍下泪来,微蹙着眉,凝眸瞧了他许久:“师父,你瘦了。”她轻轻触碰着他更显锋利的下颌,心疼道:“这段时日定是很辛苦…”

      司徒珩摇头:“无事,经此一役,应都快过去了罢。”他露出清浅笑意,宠溺道:“幸而我们月儿来了,否则,还不知需多久才结束。”
      闻言,新月破颜笑着:“月儿不敢当。”

      “先生。”石拱门下,周子栩双手抱胸,戎装战履闪着锋芒,张扬笑着。

      见周子栩归来,司徒珩站起身:“情况如何,叛军还剩多少人?”

      “百余人逃了江淮,除不肯降的已就地处决外,还留了五千余降卒,皆押在城门外了,待您处置。”

      司徒珩转眸,醇声道:“月儿,且回屋中待着,等我。”

      新月乖觉点头。
      目送他们匆促离去,新月又看向手中那信,心仿若浸透在柔软的温存里,令她久久贪恋,深深藏于骨髓,赋入如火般的层云中。

      *

      而后,昭军武装经几日的修整,一路告捷,相继攻克了周边巴珺,渭陵等地,许穆的少许余党势力只得藏匿于山中,打起了艰难的游击战。

      碧天晚云、西风戍楼,城外围城已破,城中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这日,北燕驿站恢复了驿传,新月一下便收了五封书信,秦夫人写了满满三页挂念的字句,她一字一句地看,含了满眶的泪。
      而另有一封,方正的信纸中间仅洋洋洒洒写有一行大字:不与我道一声便走了?

      新月忍俊不禁,脑中便浮想起了萧景明那扬眉眴目犯着脾气的模样,心下直道,待回了庭州去该如何哄他才好啊。
      想着,便提起笔撰写起回信来。

      北燕的日暮来的晚,过了酉时天边仍披着灰红的暮氛,一群群归鸟掠过上空。

      官邸中归来了一行十余人,三言两语踏入院中,新月所处卧房在二层,闻声,她放下笔,趴在花窗上向外望去。
      她心下暗自揣度:这刘道生果真是长生道教主,道袍加身,须眉皆白,光看外貌便知其非寻常人。而领头此人必是高阳王宇文燚,面容俨然的西部男子,彪腹狼腰,身长八尺的雄伟模样,不愧是当世最高权位的诸侯国君主。

      新月正饶有兴趣瞧着,宇文燚眼光扫过楼宇上方,视线却忽而停滞于新月面上。
      宇文燚一时惊愕:“这姑娘…是司徒公府上千金?”

      司徒珩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了眼新月:“是我的徒儿,怎么?”

      “喔?如此…”宇文燚有意抬高了声调:“不知是否方便请姑娘至跟前来,孤好生瞧瞧。”

      跟随几人身后的周子栩与陈相宜闻言怔怔对视一眼:这大叔意欲何为?

      新月远远听闻,知宇文燚是指自己,心下思量,他瞧我做什么?且师父曾说过让她莫要靠近此些人…
      却见司徒珩朝她微微颔首示意,目光深沉:“月儿,来。”

      既如此,新月便步履匆匆下了楼去,宇文燚身躯高挺,藏昂的面容自上而下定定注目新月,细细打量。新月慎慎不敢靠近,便走向司徒珩身侧,恭敬地双手交拂作礼:“小女新月见过高阳王、刘教主,见过诸位将军。”

      “你认得孤?”宇文燚一步步靠近,他深陷的眼窝如长灯炯炯发光,照得新月如芒刺背,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容色当真是与阿兰年轻时一模一样,孤初见阿兰时,她就是这般的光润明净…”
      他所说是高阳王夫人慕容兰。
      旁的将士相互间目光交涉,同时附和道:“您一说,看着还真是相像。”

      司徒珩面上隐隐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仅一瞬,新月却看在眼中。

      虽不知宇文燚是何用意,但师父必然是不愿我被他盯上的。新月如是想,泰然一笑道:“世人皆道慕容夫人容颜乃世间绝色,新月不敢比拟夫人,高阳王谬赞了。”
      言语中隐隐含着与宇文燚撇清关系的意味。

      “孤肺腑之言,你还当谦逊不成?哈哈哈,你这性子倒是沉稳,与阿兰更是有几分相似。”宇文燚爽朗大笑:“司徒公,这姑娘孤甚是喜欢,不知可为姑娘相好了归处?”

      新月怵得一激灵。宇文燚如今也当年过不惑了,就仅见了这一眼,能喜欢我什么?莫不是婉婉类卿?

      司徒珩面无波澜,言语冷然:“新月年纪还小,尚不考虑婚许。”

      “那,不知司徒公觉得我高阳王府如何?可以的话,孤即刻方可将姑娘接至府上,日后定不会亏待了姑娘。”

      即刻?
      周子栩、陈相宜顿时面露惊诧,当下却又不便做声。
      司徒珩礼貌一笑,不假思索应答:“还请高阳王见谅,当下恐是不妥,且待新月行了笄礼再议此事罢,届时也还须尊从她意愿。”

      “罢了罢了,既然司徒公爱徒心切,孤便不强人所难。”宇文燚又看向新月,慈和一笑:“姑娘,将来孤再问你,到时可莫要忘了此事啊。”

      再问百遍也是一样,不去。
      可毕竟是当今诸侯王,当下还是应给足他面子才是,新月便一副乖顺大体模样应答:“高阳王厚爱,是新月之幸,自当谨记在心。”

      闻言,宇文燚笑得古铜色的皮肤都泛起潮红来。

      司徒珩道:“月儿,你先回屋中去吧。”

      新月应着“是”便颔首退下,悄悄回眸凝看,司徒珩已继而与旁人谈起别的话来。

      今日众人似乎兴致高涨,面带春风,想来今战事前线又是红旗报捷,得胜而归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我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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