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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男孩和他的狗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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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他们趴在沙地上，架着步枪，等待着。
具体来说是米迦勒眯着左眼，盯着狙击镜，而亚当则趴在他身边，两只手托着腮帮子，一脸无所谓地看着米迦勒。
“我们到底在期待什么？”亚当无奈地问道。
“女人。”米迦勒的语气中只有冰冷，带着一丝杀意看着前方的一小片废墟。“这个故事中的主角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女人，播撒种子。我正在替他实现目标。”
“他想要孩子？”
“我看不像。”米迦勒将视线从狙击镜前移开，看了一眼身边的狗。这只狗——前警犬布拉德（blood）跟着他在废土上流浪许久，人需要狗狗雷达侦查敌情，而狗需要人的手指打开战前留下的罐头食物。这只神奇的动物和主角维克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只有他才能听见这条狗说人话。
【前方的确有一个女人，但你又被抢先了。】狗说，【游民们找到她了。】
前方那一半掩埋在砂砾中的废墟里顿时传来骚乱声，几声枪响过后，一个女人的叫骂和尖叫声，还有几个男人疯癫的笑声传了出来。
“真倒霉。”是时候英雄救美了吧，米迦勒推枪上膛，按照他读过的人类典籍的套路，这是他接下去应该做的事。
【别动。】狗说。
过了一会儿，一群男人从土坑里出来，他们人人手里拿着大枪，而他自己手里只有一把，在加百列的幻境里，力量受到约束的情况下，他是毫无胜算的。
“亚当，回去。场面要有些难看了。”
于是亚当叹了口气，拍了拍米迦勒的肩，消失了。
游民们心满意足的走了，米迦勒猫腰小跑接近了土坑。
接近了以后他才看清了，这种随处可见的土坑其实是战前的房屋被核弹掀起的巨量沙尘掩埋之后，拾荒者从原本的屋顶上方挖洞潜入战前居所所致。一些可供燃烧的家具和食物被从屋顶搬出来，来不及运走，就堆在一旁。
【安全。】狗最后查探了这个土坑，确认里面的游民都离开了，米迦勒将信将疑从屋顶上的洞口跳了下去。
刚下去的时候，他感觉这像是回到了亚当以前的家——普通的家居陈设、电器、桌椅、打斗的痕迹、断裂的墙皮木板、鲜血、尸体。
一个老头的脑门上挨了一枪，倒在沙土堆上。餐桌上铺着厚厚的床垫，女人就躺在上面。
她身上有各种痕迹，各种枪管里留下的东西。最后一把或几把尖刀干完了男人们的活，她还在呼吸，不过也要不了多久了。
“他们非得杀了她吗？”米迦勒上来的时候不忘拿走一边的两个罐头食品，把步枪甩到背上，一边擦着罐头一边走着。“是不想让她这个价值不菲的财富落到别人手里吗？”
【不是非得这么做，他们只是觉得这么做好玩。】狗紧紧跟着。
“过去的人类会因为爱和同类□□。”米迦勒仿佛理解了上帝想要把某个世界回炉重造的想法。“我没看出现在的人类和野兽有任何区别，当然……也许本来就不应该有……”日头爬得更高，他们该去找水了。寻找水比找女人容易一些，他们只需要穿过一片平摊、毫无遮蔽的戈壁，被太阳烤到滚烫。
【我们应该去山那边。】米迦勒拿出背包里的布扎成包裹，把狗像行李一样背在背后，以免狗爪被大地烤熟。布拉德从包裹里探出脑袋，吐着舌头，为了显示自己仍然生机勃勃，它絮絮叨叨和米迦勒聊天。
“山？你指的是那座山吗？”他抬头看了一眼，每个人都很看到那座远处的山脉，没有人想走过去，没有人想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未来，而跨越前面几百公里的无人区，面对各种饥饿、缺水、或者野兽的威胁——它，太远了。而且，这个疯狂的计划也不在米迦勒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他的任务只是完成原本主角的□□计划，这里的流民是很疯狂，但是假以时日，总会被他找到一个活着的女人的。
所以，没有人会去山那边。所有人都只能盘踞在山的这边，疯狂到死。
亚当从他们共用的意识小世界里走出来，和米迦勒肩并肩走着，他带着几分揶揄问：“要是找到了女人，你准备怎么办？替主角干那事吗？”
“那只是加百列的幻境，到那时，我会看到的大概会是那台小电视，你……”他观察着亚当的表情，青年的神情轻松，充满笑意。
米迦勒却沉默下来，亚当和他有过约定没错，他们只拥有彼此，这个约定的边界十分模糊，唯一确凿的只是米迦勒不会想去寻找新的皮囊，而亚当也不会接纳别的天使或恶魔。但这约定仅限于此，还是包括任何亲密关系？
这片刻的沉默并没有迎来任何思考的答案，狗却开始了惯常的授课环节。
它开始从三战之前的历届美国总统讲起，仿佛这样就能让它的男孩脱离文盲的苦海，它的声音平静又絮叨，和漫天风沙配合得天衣无缝。绝佳的催眠效果。
和米迦勒所熟知的世界历史有所出入，这个世界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打了三十三年。全世界饱受摧残，伤痕累累。而第四次世界大战只打了五天，但足够让所有的核弹离开导弹井，并顺利进入轨道。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东西就是人类从未学到任何东西。”米迦勒哼了一声，“比这更可怕的可能是：他们学到了。我无数次怀疑，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自相残杀的效率的确变高了。”
【但是领会错了精神。】狗在一个战前留下的水井旁停下。【我上次教你的，历届美国总统的名字你还背得下来吗？】
“我很多年没来地球了，这些人我都不熟。”
【我……不得不说，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我觉得……】
“我还是我，没什么不一样的。”米迦勒偏过头，用取水的动作掩饰一丝懊恼，他刚才的表现也许和原本的主角差别挺大的，这样的差别如果任其发展可能会导致加百列的幻境崩溃，他得更加注意一些了。
【我觉得挺好的。】狗抬起头看着远方，它的视线无法越过的地方，是那座横亘的山脉，【你知道山那边有人把植物粮食种在土里，不用杀死别人就能吃到东西吗？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去那里。】
“我知道，但我不信。”
【你没有到过那边，怎么知道他们没有种植粮食？】
“土壤。辐射会永远改变……”改变土壤的分子结构。他庆幸自己及时刹了车，对于一个生活在废土上的青少年来说，维克唯一的知识来源是一条自称警犬但品种怎么都不适合干警犬的杂种狗，狗通常来说是重复一些报纸上的新闻，所以他显然不该对土壤的分子式侃侃而谈。
“因为任何不会跑的东西，在这儿活不过半个月。”米迦勒换了一种说法。
【你该不会是怕了山那边的人了吧？】狗跳到他身上，给正在朝水壶里灌水的米迦勒添了不少麻烦，毛团蹭在他的颈窝，有点痒。
“嘿，从我身上下来！”米迦勒忍不住笑了，他感受到了和一只毛茸茸的动物打闹的乐趣，或者他只是感觉到了维克的快乐，于是一人一狗抱着从土坡上往下滚，灰头土脸，烟尘四起。平生第一次，米迦勒张开双臂，在广袤荒芜的戈壁上自由自在奔跑起来，他试着忘却一切，他成功了。
【你知道现在我们需要什么吗？】狗紧跟其后，【爆米花！】
他们渐渐成为地平线上的小点，此时此刻，有三个人，穿着笔挺的西裤、锃亮的皮鞋，手中拿着一支绅士手杖，并排站在戈壁上看着他们。
“就是他了。”其中一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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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废土上，能名正言顺地吃爆米花的时候，就是看电影的时候。
有个幸运儿捡到了好东西——一套电视机、录像机和发电机，最幸运的是，他还捡到了几盘限制级的录像带。幸运儿搞来了十几把椅子，搭起大雨蓬，又找齐了几个兄弟保护这套设备，他们端着枪，看着夜幕降临后，附近的废土客带着自己搞到的食物和其他物资，来到此地交换电影票。
爆米花是废土电影院的附加服务，他们找来了一个柏油桶，在里面放进柴火、纸张，点上火，将一个铁丝网做成的“笼锅”里放进玉米粒，在火焰上不停晃动，等待它们噼噼啪啪地爆开。
进电影院先要把随身的火器放在寄存处，哪怕白天打成一团的游民，在电影院也不敢惹麻烦，任何挑衅斗殴的人都会被无情地赶出去。事实上没有人想在这儿惹麻烦，也没有人想毁掉来之不易的娱乐场所。
“狗也要电影票？”米迦勒眼睛都瞪大了，严重怀疑这些人在敲他的竹杠，“那只是一只宠物而已！”
“狗杂种可是要占一个位置，小菜鸟。”
“它不是什么狗杂种，它是布拉德！”米迦勒脱口而出，像是维克这个角色的灵魂的本能反应一般，如果说不清楚父母是谁就能骂成杂种的话，也许维克很清楚这些人背地里也会管他叫杂种，两个在废土上同样无依无靠的生命，他和狗，才会成为如此无法分割的相依为命的组合。
再说这里可没什么消费者保护协会。
【我也很有鉴赏能力，虽然我对人类的这类影片不感兴趣，但是我得说……】狗慢悠悠地说：【我支付电影票完全是合理的。】
米迦勒哼了一声。
但是狗说的“这类影片”是什么意思？
电影已经开始了。第一排没有人，于是米迦勒就坐了上去，只见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风格的美国电影，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正在为一位明显不是自己丈夫的男士开门，两人拥抱接吻的时候，米迦勒想了想，把亚当叫了出来。
“要看电影吗？”米迦勒坐正了一些，坚决稳固自己在亚当面前的高大形象，“条件不怎么样，不过这是方圆两百公里内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真的？”亚当非常高兴，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一人一狗包夹着米迦勒坐着。“我好久没有看电影了！这是……这是哪部……呃……”
亚当瞠目结舌看了几秒钟，然后回过头来看一眼米迦勒，表情复杂，有点好奇，有点尴尬，还有点好笑，既要强装镇定表示理解，又不完全理解。他缓缓点着头，对米迦勒的选片表示赞赏。
米迦勒的注意力一直在亚当脸上，此刻发现亚当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这才回过头看了一眼屏幕。屏幕上的一男一女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白肉深交，战况十分激烈。
天使长的目光在屏幕和亚当之间走了几个来回，小声说：“人类是不是一直喜欢……看着同类的……□□行为？”
亚当也很尴尬，说：“确实有一些人……认为时不时看一看这一类的……你知道的，有益身心健康。”
“那太好了！你……”
“但人类一般不会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看，他们一般都……自己一个人看。”亚当的表情已经开始变得滑稽了。
“这样啊。”米迦勒看了看屏幕，女人的脚跟在男人的膝盖后面闹，然后他看了亚当一眼，而亚当正看着屏幕，有点出神，于是米迦勒把目光转向别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