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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 ...

  •   季徵在室内细细调整了几分,等气息平稳,心境如水之后,方才起身。

      他不清楚自己在哪里,更不清楚自己为何在这里,当下虽满心疑惑,但还是决定先离开这里,自寻一处清净之地,梳理剑法,调和灵力,之后去寻师弟。

      当季徵走出这里之后,才发现这处小室横空在山脉之中,竟是活生生在一座灵山的腹中挖出一片空地,整合修缮成为居所,是以才能灵气、温度合宜。

      这样的事情是之前的自己做的吗?毕竟开山凿斧所费气力不小,一般修士自是难以做到,但过去的自己为何又要困住自己,且不留任何信息?而如果不是自己所行,那所行之人图谋为何?

      季徵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山灵脉充溢,比之记忆中的仙岱山也毫不逊色。

      此处风景秀丽,周围绿意盖天,凉凉清风迎面而来,吹散了季徵长处室内的昏沉,顿时耳目一新,胸口的浊气也清了几丝。如果不是现下思绪一团乱麻,按照季徵的性子,是很乐意在此处山好水好的俊秀之地滞留赏景、快意作乐的。

      他自小在名山仙岛中长大,虽不挑物华,但对于俊杰大山还是十分喜爱的。

      说起来,他好像记得师尊所言,因为外界灵力日衰、湮灭无几,仙岱山全宗才要隐世不出,没成想外间也有这样的俊秀山泽。

      季徵有心欣赏,但脚下步伐却未有分毫停顿,他还释放了神识之力,将周围十里左右一一笼罩勘探。

      说来也奇怪,这山是再也没有的好山,灵力、风景无可指摘,但季徵行走多里,却未见一丝活物。

      遑论人烟,连一些聚灵而居的生物也丝毫不见。

      若说这山高水远之地,无人发现无人聚集倒也说得过去,可万物有灵,就连鸟兽这些动物都没影,这就让季徵不得不提起心弦了。

      未生灵智的小生物远离这处仙人之所,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里有比吸引它们的灵力更为可怕的东西,让他们感受到致命的威胁,这些小生物依着敏锐的本能不敢靠近分毫,宁可放弃着巨大的诱惑,也要保命。

      那么,这除了是一座秀丽大川之外,可能还是一处危险无比之地。

      而季徵,现在就一个人提剑踏履其上,虽全身绷紧,但他的步子依旧不紧不慢,仿佛两步之间的距离都是被尺子丈量好的,一步不多,一步不少,端端正正前行,只一只手握着腰里的剑,拇指顶着剑鞘,不难想象,如有风吹草动,剑必光速而出。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这剑出鞘的速度就如一阵光影闪过,带着凉雪的锋利,季徵虽身体虚弱,神识却庞大无比,在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地同时,他便敏锐察觉,随即出剑向后指去。

      隔着三尺之距,季徵直直抬剑,示意来人和自己保持距离。

      想象中的干戈没有发生,季徵打量着来人,那是一位清冷如霜的男子,周身气息如鹤松而立,着一身宽大繁丽的黑金华服,满头青丝被金冠束得齐整,明明配饰服装颜色与其人不是很相称,却被周身气质压得死死,就仿佛他天生金色一般,不难看出,这人不好招惹。

      季徵指剑在先,那来人面色甚至没带半分不愉 ,甚至周身气息都柔和了几分,乖乖举起双手示意无半分冒昧,也止步在季徵所限定的范围之内。

      见状,季徵收剑:“抱歉,我无意冒犯,只是……没想到还能遇见有人在此处。”

      来人摇了摇头,示意并不介意。

      季徵温声问:“这位修士,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来人声同其人,都带着千年冰霜的清冷,但不知怎地,季徵总觉得他很温柔:“大荒山,大荒岛。”

      “荒山?荒岛?”季徵不由得失笑。

      这么灵力充沛的山叫做荒山?还有荒岛?

      不知道是哪位修士取得名字?

      可以说是……非常任性了,也非常率真了。

      山在这里,那么岛在?

      季徵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

      来人看出来他的疑惑:“这里原是座荒岛,袅无人烟,除了我……我同家里一些人居于此处,便再无他人了。”

      他指了指山下:“那里有座岛,山岛相连,我就居于那处。今日我感觉到了灵力波动,想来你醒了,所以前来查询。”

      季徵环伺了四周。

      只见天空澄净如洗,苍树碧绿如玉,再轻轻吸了一口气,濯净如泉。

      真是好一座“荒岛”!

      但他此刻却没心情追究这名字的由来,他好奇问道:“察觉到我醒来?我客居此处,可与你是旧识?”

      秦禾遇深深抬眼看了那一眼,怎么说呢,那一眼深邃又复杂,里面似乎包罗万象,蕴含千万种感请,让季徵很难看懂。

      季徵再次出口:“这位修士?”

      秦禾遇摇了摇了头。

      季徵却是更好奇了,原来不是旧识,那么他为什么会在一座荒无人烟、隶属他人的孤岛中醒来,还丧失了全部记忆……

      还没等他记下疑点,他就听见秦禾遇开口:“我不是修士。”

      哦,原来他刚才否认的是季徵所称的那声所谓的修士身份。

      季徵:“抱歉,那你是凡人?……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此处灵气丰盛,所以就以为是修士之灵所,是我……”

      秦禾遇再次摇了摇头:“也不是,仙长可能忘了,我是妖。”

      “你是妖?”

      “是。”秦禾遇补充说,“不仅如此,还是妖王呢。”

      季徵再问:“我和你之前认识?”

      “是。”

      其实何止是旧识呢,他们明明已经……

      回想起记忆力刀山血海的一幕,季徵下意识将手抵在太常剑上,不经意退后了两步,心下暗忖:“难道我和妖相知甚笃?”

      可这不应该,记忆里自己明明说过“妖该死”这样残忍果断的话!

      说来也奇怪,季徵明明曾亲眼目睹妖所犯下的无边恶果,可现在听闻面前之人自报家门,心里涌上来的是一种酸痛之感,这感觉他一时难以品会,可怎么也不应该是憎恶的。

      他的种种表现像是一把巨刀狠狠砍在秦禾遇的心里,虽然早已料到再见时仙长不会对他如此亲近,那只要一想就将近让他发疯的画面在这刻上演。

      果然现场的伤害是最致命的,秦禾遇几近要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宽袍大袖下,他指甲骤然伸长,借着穿透血肉的疼痛,他艰难开口:“仙长……?可是有什么不妥?”

      天知道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天知道如果季徵口中如果出现了排斥厌恶之感,他会不会疼的心脏即刻停止,他怀着复杂忐忑的心情,感觉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他像在等一刻生死之间的审判。

      求你了,仙长,我等你了七十年,不要一上来就这么残忍。

      求你了,给我一点希望,能让我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看见一些盼头。

      哪怕只有一点。

      明明只过去了几秒,可对秦禾遇来说像是过了几年那么长久。

      终于,他那副面孔落在季徵的眼里,明明是块千年难以融化的寒冰,可其中惊惧委屈之感历历可闻,让季徵的心酸了又酸,他开口解释:“抱歉,我无意伤害你,我不是说妖又如何,人又如何,我……我只是忘了一些事情,想不起来了而已。”

      那声音温润开怀,带着季徵的本色一点点传入秦禾遇的耳里,给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一些安稳。

      秦禾遇忍了又忍,才没跑前去将季徵拥在怀里:“无事,我知道仙长现下……记忆不全。”

      其实他清楚得很,季徵此刻无论记忆、灵力、术法,都是十不存一。

      而造成季徵此刻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秦禾遇本人吗?

      季徵想了想:“嗯,那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

      秦禾遇又惊又喜将手从袖里伸出,刚才被指甲贯穿翻滚的血肉似是一场错觉一样,他小心翼翼擦了又擦,认认真真递出去,那动作神态,好像是毛头小子在对待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又像是一位主人万分尊敬地擦拭着传家之宝一样。

      季徵失笑握上了那只手:“仙岱山,季徵。”

      秦禾遇感觉手中握上了珍宝,是巨龙的逆鳞,凤凰的羽毛,他珍而又珍:”大荒山,秦禾遇。”

      如玉的感觉一处即离。

      季徵继续发问:“妖王?我想问下,大荒山,这里是妖族的地盘么?”

      秦禾遇:“嗯,仙长可以这么说。”

      季徵指了指自己:“我是人修。”

      秦禾遇:“嗯,我知晓,仙长是最好的修士了。”

      季徵点破:“我,一个人修,出现在妖族的地盘上……妖王,你不会觉得很奇怪么?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秦禾遇理所当然:“不会,仙长觉得这里如何?”

      如果是说关于风景,季徵自然觉得一切都好,甚至连最苛刻的评论家恐怕也无法指摘一二,可关键季徵所表达的根本不是如此……他虽对妖族不排斥,可记忆里豪横辛辣的惨象还盘桓不去,怎么看怎么看都不像人妖太平友好的样子啊!

      难道这里是一处荒岛偏远之所,所以就不过于区分人妖之别?

      不过想来也是,季徵所在的仙岱山也是一处世外桃源的隐居之所,在那里,虽都是人修,可似乎师尊也并无说过“妖类如何”、“妖物该杀”这样的话。

      反而这话是记忆里自己所言,不仅这样,还教给了自己的师弟。

      难道我竟是如此偏激极端之人?

      季徵摸了摸心口,那里似乎和脑海中闪过的想法形成共鸣,惊涛拍岸一样席卷而来,他把这种感觉细细记下,索性换个话题:“妖王说,我们曾经相识?你也知道,我现在很多事情想不起来,妖王可愿为我解惑?”

      秦禾遇:“仙长……我……”

      我不能说。

      季徵奇怪:“你不知道?”

      “我知道。”

      “那是不能告诉我?”

      秦禾遇点头又摇头,季徵没理解他的意思。

      季徵道:“既然妖王不能言,那可否为在下指一条路?”

      “仙长想出去?”

      季徵:“嗯,我总是要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禾遇打断他:“不行!”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而季徵如果能听命他人,就不算是季徵了,秦禾遇压了压声音,解释道:“仙长,你现在一身是伤,修养不好,出不去。”

      出不去?是说修为不够达不到出去的标准,还是说修养不好,妖王不会让自己出去?

      季徵思考不出结果,索性笑了笑:“谢谢妖王关心,只不过在下确实有事情,烦请妖王指路。”

      这一笑如清风明月在怀,让秦禾遇心跳加速,他太久没见到这人,中间隔着遥远的七十年,久到欲念滋生,他都快忘记上一次季徵同他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他感觉自己都快被漫长的等待逼疯了。

      可是不行,会吓到仙长的。

      秦禾遇给自己心里的妖魔再加了几把锁,但却察觉到不对:“确实有事情?”

      这句话让他心里的怪兽又激烈冲荡了几把,季徵刚刚醒来,记忆全无,他怎么会有要事?

      浑身的嫉妒翻滚而来,像是要把他吞噬殆尽,仙长没了记忆也要记起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季徵没察觉到不对,他看着远方:“是啊。我总感觉,有一些很重要的人,他们在等我。”

      这简直能让秦禾遇原地醋死。

      他面部表情一向稀少,只有碰到眼前人的时候方会生动几分,是以季徵虽记忆全无,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季徵疑惑:“妖王?”

      秦禾遇定了定,终于开口:“仙长,我虽不能告诉你往事,但你可以亲眼去看……我存有几颗当年你凝下的记忆球,里面含有你的记忆,如果是为了寻求往事,你大可留下来,这里灵力绝佳,你可以调整身体。”

      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如果届时仙长灵力恢复,也知晓了往事,你的去留,我绝不阻拦。”

      “记忆球?”

      季徵想起来了,往日居在仙岱山的时候,他曾创过一秘法,在灵海处施行聚气于此,可将一段时间内所见所闻以自己的视角进行记录,这些灵力成球贮存在灵海,一旦主人消散便也随之消亡,若外人触碰,必定引来巨大的灵力反噬炸裂。

      他赶紧凝气往灵海看去,那里空空荡荡,只有泛腾的灵海随波逐流,但一个记忆球也无。

      怎么可能?

      这世上谁能徒手从自己身体内取出往日记忆?

      记忆球离了主人又是如何被他人保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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