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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醒来 ...

  •   季徵睁开眼。

      他被一片暗无天际所包围,周围浓郁的黑色滚裹缠绕,虽然黑暗,但是又翻腾着温暖潮润的气息。

      季徵只知道自己是躺着的,身下一片柔软,这样的环境里,一双眼睛的用处不大,他索性闭眼抬手试图摸索着起身。

      显然这样的尝试也失败了,这一片四方天地没给他太多活动的空间,只简单的撑起上半身就已经触碰到顶端。

      温暖潮湿、黑暗无光、狭小紧凑,这样的一小方空间,似乎像某种动物的巢,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某种动物的蛋里。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自己是某种蛋类妖物?

      这样的想法一瞬间便被季徵否决,他现在的状态矛盾又奇怪,身处陌生之地却并无恐慌之感,没有丝毫记忆却直觉敏灵。

      而且他能感觉到自己纤长的身体,还有内心深处的感觉作祟,无论如何,自己不该是只妖怪,更别说是只尚在蛋壳里的幼妖。

      但仔细去想,却头疼欲裂,仿佛左右两边的神经在相互缠绕折磨,哪怕小心牵动其中的某一根,就要迎来千倍百倍的痛苦,又仿佛有一个人在自己头脑中手持巨斧,要把自己的头从中劈开成几块。

      这样隐秘磨人的痛感显然并不好受,季徵索性也不去想了,他不知道自己张口念了什么,仿佛是身体残存本能下意识的张口而出一句咒语,继而周围灵光点点,借着这些光,季徵眯着眼睛打量,更加确切了自己现在是身处某种大型动物的蛋壳之中。

      身旁传来微微却连贯的震动,是一把古朴庄严的剑鞘,似乎是察觉了主人溢出的灵力,沉睡了多年的它也随着主人一同苏醒。

      理智来说,季徵现在记忆混乱残缺,对过去现在的一切似乎一无所知,现下为止,在不清楚外界情况的时候,冒然轻举妄动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他借着咒术凝结起来的光,忍着眼睛的不适,想要把剑握在手中,然而这块地方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般地似的,将他全身以一种恰到好处的角度包裹,却很难富于出多余的活动空间,无论如何,伸展身体触碰剑确实难以做到。

      季徵轻轻叹了口气,想能拿着剑就好了。

      不知为何,他天然觉得自己手里就应该是要握剑的。

      他只这么一想,那把剑仿佛是察觉到主人心思似的,震动浮动开始逐渐扩大,直至开始上下跳动,然却被四周柔软温暖的蛋壳束缚着难以动弹,难以翻起太大的动静,这剑也有脾气,很快和蛋壳上下挣扎缠绕起来,速度疾快如电,但明显落了下风,柔能胜刚这样的道家法则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把剑想要冲破束缚无果,它竟横转突地换了个方向,这剑挣不破四周蛋壳地束缚,便来了一处金蝉脱壳,剑自己横出鞘来,左转右闪向着季徵方向处飞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季徵只觉一道雪白光闪过,在周围萦荡灵力地照射下,更显得那剑锋如雪,他本能抬手握剑,不知如何,他觉得这剑透着点委屈的味道。

      一向缠绕束缚的蛋壳这时仿佛失了刚才和剑缠斗的灵动韧性一般,季徵手握利剑,一股熟悉地仿佛用了千万遍的灵力蓬勃涌来,继而向四周迅速蔓延,他正坐其中,青丝被激荡地上下翻飞,这块蛋壳被炸裂的四分五开。

      这块黑暗之地终于涌来千万般光点,继而扩散成一块一块、一片一片的明亮,作为在黑暗中久待的季徵,第一反应闭上了双眼。

      一炷香之后,等眼睛差不多能适应这处黑暗后,季徵才开始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片方寸之地,周围空空荡荡,壁峭光滑,地面平整,看起来是被好好修葺了一番,室内温度正宜,灵力充裕,季徵四面环视了一圈,方才确定这里除了困着自己的巨大蛋壳之外,一无所有。

      季徵有着异于常人的洁癖,对这处洁整的场所还是感到舒适的,他简单起术将一地碎片收拾干净,腾在别处,给自己又加了一个清洁术,方才挑了室内最干净一角打坐,将剑束在腰剑,开始好好整理一下现下的状况。

      不为别的,只是刚才他凭本能驱动术法之时,唤起了体内残留的记忆,现在,至少,他对自己的身份有所认知了。

      他是季徵,及冠之礼上长者师尊赐字雅正。

      人如其名,季徵本人,天然似乎就是为了君子这两个字而生的,他眉目温和,声音如玉,自小习礼,就连随地而座之姿也天然一种方正儒雅之气,君子这两个字,刻在他的骨子里,融在他的血肉里。

      德配其位,他在千年门派仙岱山长大,是居在其中的大师兄,但在季徵寡薄的记忆里,自己的宗门,仙岱山本是一座隐世大宗,传承虽自远古而来,但向来孤僻避世,外界甚少有人知之。

      这样的记忆片段显然带点矛盾,因为在下一段闪过的记忆碎片里,季徵是外间修仙者追随呼拥的仙长,是九州四地呼声最高、女修最想嫁的梦中情人。

      他所到之处,人山人海,繁花似锦,众人无不对他仰视尊崇。

      这两个截然不同片段之间的裂缝,无论季徵如何咬牙去想,脑子里都是一片迷蒙,再仔细去想,那种脑中的钝痛便频频涌来。

      他觉得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却怎么也想不来,他觉得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就在那里,却被疼痛生生逼出一身冷汗。

      季徵抬起手按着额头,试图在一片混沌中找出一丝关联,迎着劈天盖地的剧痛慢慢向前,突看到一丝光亮。

      他想起来自己是如何入世了的。

      那是一小段被藏得很深的细微片段。

      那时遍地血海,青年时的季徵和师弟迎着血海逆行而上,向来温润的脸上凝着寒霜,无数残肢在周边横陈,无数鲜血在他脚边流淌。

      这样的人间炼狱是在哪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块微小的记忆碎片显然很难满足季徵的探索之心,记忆缺失的痛感还在不断攻击自己,季徵没有后却,他终于看见了一处清清楚楚的地方:

      那是他的师弟,带着少年的意气和对自己的仰慕问道:“师兄,天下妖族是不是该杀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一处荒凉的地狱上飘荡,时值正午,最劲的阳光却照不透这里的压抑苦惨,最狂的风怕也吹不散这里的膻腥血味,他听见自己温和坚定的回答:“是。”

      那时的季徵在做什么?他在将满地尸体一一收敛,毫不顾忌身边最厌恶的血味,那时他正收敛好最后一位女童的尸身,手抚着那孩童的眼睛,她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在了妖族的残忍屠戮中。

      季徵抬头,脸上透着决然,再一次重申了刚才的话,声音很轻杀气四溢:“是。妖都该死。”

      小师弟背着光,季徵没看清他的脸色,只听见了他的回答,是带着笑音:“好呀。”

      回忆到此为止,就算季徵不顾头脑中的痛感,却一分一毫都想不出来,他的身体明显受到过重创,刚想起的那些都让头脑干涸开裂,嘴唇发白,再强行思索下去,身体确实难以支撑。

      事已至此,他不知为何到此境地,虽有灵力但却破碎难继,明显和记忆中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他不知发生了什么,让自己孤身一人在此,但好歹知晓了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伸出手,轻轻在地上写着:

      找到师弟。
      回仙岱山。

      师弟、仙岱山,这两个词被季徵写在地上,也写在心里,那里泛起一阵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像要噬咬着他的心脏,一点一点蚕食,又痒又疼。

      季徵本能抓住胸口,只觉得出喘不过来气,他不清楚,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为什么会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感觉,只想把胸口的气全吐出来。

      他记得自己的师弟。

      是个名唤晏春林的外间小孩,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被外出的师尊师妹带回来,从此一起长大,陪伴多年。

      他记得仙岱山。

      是个处处桃花的人间仙境,也是个处处阵法、外人难进的世外之地,他在这块源林里长大、练剑、修阵。

      仙岱山有什么人?

      师尊、师妹、师弟,一个个残缺的人影在他脑中打旋扑来、叠叠重重,同时带来庞大如潮的眩晕感。

      季徵赶紧打坐吐气、呼气,不能再想了,现下情况不明,虚弱的身体不能再经折腾,现在最重要的是调节身体。

      而关于那些未明的记忆,季徵却并不如何担忧。

      他想知道的,自会一人一剑寻去。

      而此时,在距离此方千里之外的一座宫殿上,一名身着华服、面容清冷的的男子端坐其上,他正执笔写字,突地感受到了所设下的灵力震动,本应勃然大怒的他,却在震动中察觉到了那股生死难忘的熟悉感。

      仙长?……

      那人细细感受了一番,脸上生硬的五官柔软了许多,仿佛冰雪初融,给了五官以生命,开始活动起来。

      真的是仙长。

      他醒了?

      片刻之间,大殿空无一人,仿佛刚才华服之人如梦如幻,是一场艳丽的美梦,毕竟那人五官鲜明,周身冰寒,却在融化那刻露出恢鸿的艳丽,只放在桌上飘动的纸,明明白白地彰显着刚才确有人在此。

      再观那纸上的字,其形和季徵如出一辙,便是再精通书法的大家拿着放大镜找也难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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