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阮棹

7、（七）空屋

　　“什么？她爱慕端木哥哥？”
　　“怎么了？”
　　兰若摇头叹道：“一个三十几岁尚未成亲又如此出色的男人，背后一定藏了无数故事。明珠若是爱上了他，以后可有的苦头吃了。不过——”她笑眯眯地看着翡翠，“像你这样芳龄十八，却从不曾为任何男子动心的美女，也很少见。”
　　“所以嘛，”翡翠坐下来，托着腮，叹道：“我总是怀疑我是不是女断袖女龙阳。”
　　兰若笑得岔气。

　　这时，苏色匿明回来了。
　　兰若见父亲有些不高兴，便问：“怎么了，爹爹？”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说起三皇子的婚事，十分高兴，说要花二十万两白银大办一番。”
　　兰若抽一口凉气，“二十万两。”
　　“三皇子谢了恩后，却进言说今日京郊正闹饥荒，他宁愿婚礼一切从简，将银子拿去赈灾。一句话说得龙颜大悦，对他又是一顿赞赏。”苏色匿明叹一口气，“皇上本就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他本人又是如此巧言令色的厉害人物。皇甫的太子之位，实在岌岌可危。”
　　兰若安慰道：“银子赈了灾，到底是件好事。说到太子之位，祖制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甫是皇后之子，又是皇长子，位子哪里那么容易动摇？就算皇上一时被婧妃和贵妃妖言迷惑，自然有各位大人们进言。爹爹无需过于担心。”
　　“傻孩子，若是皇上一意孤行，做臣子的又有什么办法？”
　　兰若笑道：“爹爹也太作悲了，皇上哪里就昏庸到那个份上。您若当真担心，等女儿嫁过去后，用些手段，把那洛常迷得七昏八素，让他对我言听计从，然后鼓动他做几件蠢事给皇上看，皇上自然就不喜欢他了。”
　　苏色匿明被她逗笑了，道：“好，好，到时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等他们倒台了，你也好逃出魔窟，嫁个如意郎君。”
　　兰若闻言，心中唯有苦笑。

　　饭菜刚上齐，上官走了进来。翡翠便又添了一副碗筷。
　　兰若想起一件事，问道：“爹，咱们家几时养起鸽子来了？”
　　“那是和你慕容姐姐通信用的。她现在是张元甫家的义女，名叫霓裳。”
　　兰若叹道：“我担心她。”
　　苏色匿明笑道：“张夫人不知多宠爱她，你担心什么。她倒还担心你呢，听说你要嫁给洛常，急得什么似的。对了上官，御史府上可有动静？”
　　“这三日来一切太平。”
　　兰若好奇道：“御史怎么了？”
　　“这个郑檄，想弹劾张元甫的走狗，却把奏稿先给一个同乡过目，结果他同乡暗中向张元甫告了密，张元甫正要整治他。多亏慕容打听到了消息，我们这几日便派人暗中保护他。”
　　“敢弹劾张元甫的手下，这个胆量确实少有。”

　　正说着，端木走了进来。
　　兰若忙叫过翡翠来，悄悄地道：“快去叫明珠出来。”
　　端木向上官问道：“今晚还要去御史府上吗？”
　　“嗯。”
　　“今晚我去吧。你歇歇。”
　　上官好奇地看他一眼，咽了一口菜，道：“怎么突然这么好兴致？”
　　“因为一个故人。我慢慢和你解释。”

　　明珠打起帘子走了出来，一见端木，立刻垂下眼帘。
　　兰若见到这情形，更信了翡翠的话，向端木道：“端木哥哥，我要带翡翠嫁进宫去，明珠一个人孤零零地好可怜。她向来喜欢医术，我让她跟你到回春堂做个帮手，好不好？”
　　端木微觉诧异，看了明珠一眼。
　　明珠的脸唰地红了。
　　不料端木道：“这不大好。”
　　兰若吃了一惊。她第一次见性格温和的端木如此直接地拒绝一个人。
　　端木面无表情地道：“明珠若想学医，我可以请回春堂的老板娘收你为徒。我平日很忙，没时间再照顾别人。”
　　一时间屋里一片沉寂。
　　苏色匿明奇道：“都怎么了？还不快吃，菜都凉了。”
　　明珠忽然道：“那就请端木公子代我问一问老板娘，我等您的消息。”说罢福了一福，转身走了出去。
　　她跑进自己的房间，闩了门，跌倒在床上，默默地流下泪来。

　　张丞相府。
　　张止信带了几件礼物，入宫去向三皇子道贺，三皇子回赠了他一个象牙镯子，说是外国进贡的。
　　张止信见这镯子雕镂得巧夺天工，颜色洁白可爱，便想送给霓裳。因此一回府便急着寻她。不料满府里找了个遍，也没找着。
　　张府方圆几里，迷宫一般。不觉间，他来到了府中一处极偏僻的所在。
　　这里叫做撷翠轩，是多年没人住的空闲屋子，平时人迹罕至。但阿信猜想霓裳入府不久，不熟路，说不定闯进去了也未可知。刚要进去寻她，却一眼看见一个父亲的心腹小厮站在院子门口。
　　阿信吓了一跳，忙找了一块大石藏匿起来。
　　果然过了一刻，他父亲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和那小厮一同离去了。

　　阿信隐约明白了，心中不由悲叹。他父亲年逾五十，妻妾成群，犹不知足。今日多半是看上了哪个丫鬟，带到这里供自己淫乐。
　　他刚想抽步离开，心中突然涌起无限的狐疑。
　　屋子里那个人，会是谁呢？

　　他想到了一个令自己恐惧的答案。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他的双脚已不由自主地迈进了院子。
　　一进院门，便有许多一人多高的玲珑山石挡住去路。山石上爬满了藤萝薜荔，如同翠绿色的瀑布倾泻而下。
　　绕过山石，他轻轻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