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心事》临近深渊

18、第 18 章

　　“你高三了，我希望你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这些不用我教你吧。”祝敏红生气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会发着颤，听起来让人觉得非常难受，何晞时常觉得那声音像是指甲刮墙壁。

　　何晞下意识地蹙起眉头，声音冷淡：“说完了吗，说完我回房间了，手机放在这里，你随便查。”

　　何晞向来这样直接带刺地呛人，祝敏红语气温和了些，但带了点焦急：“你要理解妈妈，妈妈把你养大不容易，他不管我们娘俩，我全部的指望都在你身上。当初要不是生了你，我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大学毕业我就进了外企，有一份不错的工作，领导又重视。当我知道有了你之后，毫不犹豫的就选择结婚，生下了你。可你不到一岁，你爸爸就开始嫌弃我身材走形，不如以前好看，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回家。好不容易把你带大了，妈妈想重回职场却早已经物是人非。没有公司愿意要一个已婚已育和社会脱节两年的女性，我为了不跟你爸开口要钱，这些年有多不容易，你是知道的，我希望你优秀，什么都给你最好的，你是妈妈唯一的底牌，我就是要那些人看看，我祝敏红养的孩子有多优秀。

　　这些话何晞从小听到大，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生怕哪一步没有按照她的指示就惹怒她，但这两年来祝敏红愈发严重了，在家里装摄像头就算了，还定时查看何晞的手机。何晞微信里的女同学经常莫名其妙就被删除了，何晞知道是祝敏红做的，但从来没说过什么，只是尽量和别人保持距离。

　　“妈，这些话我听了十五年。”何晞倏地起身，声音冰冷。

　　“嘭”卧室门关上了。祝敏红一个人在客厅坐了许久才起身出去。

　　外面的风很大，呼呼地吹过来，在去上班的路上，祝敏红想了很多，她每次说完那些话都会反思自己，可是每回都忍不住。她只是觉得儿子好像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十月的风，冰冷又迅猛，吹得祝敏红眼睛生疼，她用手揉了揉，眼泪便哗哗的流下来。

　　信息到底是没发出去，何晞又变得冷淡起来。之前还偶尔回下同学群里的消息，这次直到假期结束也没见他在群里冒泡了。

　　开学一周，前几天各科老师都在抢课讲评试卷，言狮和苏甜没得空去天台喝奶茶。但是女生之间的悄悄话倒是没少说。

　　苏甜：“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你看你最近都成什么样了，一点都不像你了。”

　　言狮：“我也不想，可这都十天了，他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给我发，而且在开学这么久，我一次都没在学校见过他。就是想做点什么，也没机会。”

　　苏甜：“高三这个月竞赛超级多，说不定他随便拿个什么奖就保送了，你可想好了，要是真的喜欢，就给自己一个机会。相信你自己，你不是每件事都做的很好嘛，学习成绩好，拳打的好，跆拳道也随随便便就能KO一个武馆教练，乐器也是信手拈来，早恋肯定也谈的好。”

　　言狮：“好你个大头鬼啊，这种事情是努力就能做好的嘛。”

　　苏甜：“那你总是自己在这较劲有什么用，早恋嘛，不是得两个人谈么，你直接问他，行就谈，不行就收心好好学习，和我手拉手上清北。”

　　言狮：“……”

　　言狮想，该怎么跟苏甜说，言立民已经决定让自己出国读大学了呢。唉，现在是说大学的时候吗？是在说早恋好吧。

　　周五吃饭时间

　　英语老师在拖了五分钟之后终于说了“放学”，于是教室的男男女女嗷嗷叫着跑进食堂，言狮最近都蔫蔫的，趴在桌子上没动。苏甜推了推她说：“不去食堂？”

　　言狮有气无力的说：“不想去，吃腻了。”

　　苏甜：“那算了，有件事情得需要你吃饭才能告诉你。”

　　言狮：“不说拉倒……”

　　苏甜：“……你这人一点都不懂配合呢，是关于何晞的啊，听不听随你……”

　　言狮像是突然打了针鸡血，一秒回神：“其实我点了外卖，十分钟后到，红烧狮子头，两人份。”

　　苏甜冷哼了一声，慢悠悠的开口：“那什么，肖文轩说何晞周五下午在其他学生走后，总会去天台待一会再回去。我觉得这是个表白的时机……”

　　言狮想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练习本写满一页，又用修改液一点点全部涂改掉，下午思绪已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好在老师对学习好的学生总是多一些宽待，即使发现了言狮的心不在焉也没说些什么，只当是小姑娘是归心似箭。每到周五下课，总有那么几个学生像是屁股上长了钉子一样，坐着都能扭成一朵花来。谁都不知道言狮现在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已经打的热火朝天，难分胜负。

　　消极小人：别表白了吧，感情不像其他事情，光努力是没有用的。至少现在还能看看他的微信，偶尔能一起吃饭，你愿意拿这些去赌么？万一赌输了怎么办？

　　兴奋小人：go go go! 从出生到现在，你哪件事不是做的漂漂亮亮的，恋爱么，现在大家都是颜狗，他肯定能喜欢你，上上上~表白了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言狮：美人什么鬼？

　　但想到何晞白皙干净的脸又觉得美人这次用在他身上也是合适的，等等……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班主任又让言狮单独留下，谈了谈心。

　　班主任：“言狮啊，老师让你留下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告诉你，虽然下周要进行测试了，但是你也不要有太大的思想负担。不要觉得月考拿了第一，就次次都得拿第一，老师也是允许你这个……成绩上有些许浮动的，对吧，但是呢，也不能浮动的太厉害。还是不能出年级前三的，你知道吧。科任老师刚刚来找我，说你下午一直心不在焉的，让我跟你说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周末回家该放松放松，学习就踏踏实实的，玩咱也好好玩。”

　　言狮：“……”

　　消极小人：老师老师，她是想要早恋才心不在焉的，不是因为测试哦，人家根本不知道下周测试哦。

　　脸颊的热意悄悄蔓延到了耳朵尖，言狮甚至不敢抬头看自己的老师，只能小声的说：“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班主任看着脸色通红的言狮，以为小姑娘心思的被自己猜了个正着，心想到底是学生，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于是摆了摆手让言狮出去了。

　　言狮收拾好书包以后，在走廊上看了看乌泱泱往外走的同学，深呼吸了一口拿出手机点开何晞的微信。

　　打了删，删了打，反反复复竟然用了五分钟……还是没想好要怎么说。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对话框里突然跳出了信息，言狮一个激灵吓得差点把手机扔掉。

　　何晞：发什么？等半天了。

　　言狮闭着眼睛，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想问问你在哪，高三住宿生不是今天不回么？

　　何晞：天台，我今天不回。

　　言狮：那什么……我能上去找你吗？

　　何晞：这是什么问题？天台是明德的公共区域……

　　言狮：那你等我。

　　何晞没再回复，言狮抓紧双肩包的肩带就开始往天台跑去，一路上言狮都觉得像是踩在云端，迷迷糊糊……紧张又兴奋。言狮突然理解了言立民偶尔去澳门玩两把的心情了，是挺刺激……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但是选择表白，也就意味着向他打开城门，是死是活皆有他定。

　　晚霞灿烂又短暂，等言狮跑到天台时，天空已经换了颜色，像是浓墨重彩的油画。
　　言狮一颗心毫无节奏地跳着，在拐角处偷偷的看着废旧桌椅上坐着的何晞，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好像这世界都跟他无关的样子。双腿像是被施了法，动弹不得。

　　直到何晞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眼手表才发现天台口拐角站着一动不动的言狮，脸像是熟透的番茄，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发呆，何晞勾了下唇角，笑着说：“傻站着干嘛，找我有事？”
　　像是用了毕生的力气，言狮明明不敢看他，仍逼自自己直视他，她小鹿般的眼睫颤了颤，嗓音有点抖：

　　“何晞，我……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来了，言狮说完以后迅速移开眼，不敢再看他，十根手指拧在一起，不知所措的扭来扭去，像是等待法官审判，时间漫长的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何晞错愕了一下，认真地看了言狮许久，声音是一如既往地好听：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