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长静山

31、第 31 章

　　中午两人在吴柯住所吃了便饭，家里的工人遇到周良都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招呼。
　　吴柯有意在工人们面前对周良说：“这边跟你广告公司比较近，以后中午想休息了，就可以过来。”而后给周良简单介绍了管家和负责清洁服饰的工人，让大家喊他周先生。
　　周良跟他们点点头，客气地打了招呼，心里不觉得自己会经常过来。除非吴柯招他来。

　　周良这段大部分时间都在北郊。六月初新工厂开始投产，周思萍和周念安又到了高考的关头，吴柯每次给周良打电话，都能感觉到紧张的情绪。
　　周良又在电话里问吴柯当年高考的细枝末节。“吴哥，你高考那天早上吃的什么？”

　　“你别那么紧张，”吴柯都被问笑了，“谁记得这种事儿。吃点自己喜欢吃的呗。”

　　周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一手拿着电话手肘支在桌面上，一手伸到旁边揪着一盆落地绿植的叶子。原本光滑的大绿叶已经被他揪出了锯齿边。
　　“嗯，我等会来问问他俩明早想吃什么，给他们准备好。”周良这阵子悉心照料两小的饮食起居，眼看着明天就要考试了，心里老是感觉自己有哪儿没做好。

　　吴柯这时候在南方出差，远远地想到周良紧张的模样就觉得又好笑又心疼。安慰道：“周总，你这么大个公司老板，还怕以后自己弟妹找不到好工作吗？实在没考好，随便上个大学，毕业了在你公司干，生活也没问题啊。来我这儿也行。别担心这次高考，影响不了什么的。嗯？放轻松。跟我一块做个深呼吸。”
　　吴柯在电话那头做了个夸张的深呼吸，想逗周良笑一笑。周良就觉得吴柯最近越来越幼稚，不过还是不自觉地跟着换了口气。
　　换完气，周良惊觉自己把龟背树叶揪得挺惨的，收回手把手机换过来，说：“我弟想考医学院，我妹想考美院。他俩卯着劲要上985，搞得我确实比较紧张。”

　　“差几分也没事儿，到时候我来想想办法，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心放宽点，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周良听吴柯这么说，心下有些讶异。旋即觉得对吴柯这样的阶层来说，暗箱操作大概算是常态。

　　吴柯轻声跟周良说：“我挺想你的，后天就回来了，后天高考完了，你是不是就解放了？晚上能到我那儿吗？”

　　周良顿了片刻，说：“好，不过我答应了思萍那天晚上请她出门吃顿西餐。”周思萍说她长这么大没用过刀叉，高考完了想感受一下。“我陪她吃过饭就过去行吗？”周良小心地问吴柯。

　　吴柯听到周良这种谨慎的语气就不舒服，他说：“肯定行。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我知道一家非常不错的西餐厅，视野景观和菜品都非常好，还有古典乐现场演奏。我来定位子？”

　　周良正在想怎么拒绝，吴柯那边有人说话。吴柯说：“我现在要去参加一个会议，今晚十点半，我给你打电话啊。”说完就挂了。他一般挂电话之前都会约好下次电话的时间，两人都比较忙，这样能确保每次电话不落空，周良能安排好时间跟他聊一会。

　　晚上十点半，吴柯从一个晚宴中摆脱了缠人的寒暄脱身出来。南方的夏夜湿热难当，热带植物宽大稠密的叶片在璀璨灯光之下投出形态诡异的阴影。

　　吴柯解开领扣坐进车里便掏出手机，拨了快速通话键，铃声响了一轮没有被接起。
　　吴柯看着屏幕从亮到暗，心想，周良大概是在跟他家小孩开考前会议？
　　吴柯回想着周思萍和周念安的样子，心想这两个小孩都比周良心大。妹妹是个豪爽的乐天派，弟弟嘛，吴柯想起周念安堵在门口看他的桀骜眼神，和摔门进房的动作，就知道周良这个弟弟是个狠角色，刚毅勇敢，带着青少年的横愣。周良恐怕没少在他那吃苦头。

　　吴柯让老孙送他去下榻的酒店，一路上看着沿海的景色。心里想着周家的兄妹三人，想到周思萍深陷的眼窝，和周念安的断指，想到跟周良相遇时的种种，不由得神情肃穆，晚间饮下的酒在胸膛翻滚，灼痛了心口。

　　吴柯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仍然没有回音。

　　一种不安的感觉像冰冷的藤条在吴柯心里攀爬。
　　吴柯接连又拨了几遍号码，最后总算接通了，不过说话的不是周良。
　　“吴哥？我是周思萍。刚才在冲澡，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了吧。不好意思啊。”那边传来女孩清亮的声音。

　　“哦，是妹妹啊。你哥呢？”吴柯疑惑。

　　“晚上吃饭的时候，来了几个人，说是我哥的朋友？他们一起出去了。还没回来。”周思萍的语调里也带着疑惑。
　　吴柯急迫地问：“几个人？你哥怎么称呼他们？”

　　周思萍听吴柯的语气不好，有点怕了，小声问道：“怎么了吴哥，我哥是不是又得罪什么人了？”

　　吴柯压了压情绪，缓声道：“思萍，你想想。今天几个人来你家？你哥跟他们说话了吗？说了什么？”......为什么走得时候连手机都没带。

　　周思萍略想了几秒，说：“三个人，我哥开的门。他们出去说话的。我哥回来只说是朋友找他有事，让我们在家早点睡觉。说完就走了。手机都没拿。”
　　周思萍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弟好像特别不高兴，他刚才跑出去了。不知道干嘛去了。”

　　吴柯看了一眼手表问道：“周念安跑出去了？他说什么了吗？”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没说什么。我哥晚上跟人走了以后他就特别不对劲。本来就臭脾气，今天就跟谁抢了他试卷似得，还说，说我哥又在外面惹是生非”。
　　周思萍说到这也急了：“我打他电话也不接，就发个信息说他马上回来。什么呀，明天就考试了，他怎么这样。大哥都说了叫我们在家里早点睡觉，他就是不听话。”

　　吴柯思索着周思萍话里的信息：“周念安说，你哥又惹是生非。为什么说‘又’？之前家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周思萍“哎”的一声叹息，忽然大声说：“你看到我弟的手指少了一个吗？也是去年这个时候，我弟被人绑走削断的。我弟非说是我哥在外面惹事得罪人了。我觉得不可能，我哥这人这么好脾气，怎么可能惹事！”说着说着忽然慌乱地哭起来：“我们家怎么这么倒霉啊！”。

　　吴柯心下一沉，安抚道：“妹妹你先别哭。知不知道，那几个人长什么样？”

　　周思萍哽咽着说：“没看到脸，我跟我弟趴在窗台上看到他们的背影了，有个胖胖的高高的，光头，头上还有个纹身。一个高高的瘦瘦的，挺正常的，穿着T和牛仔裤。还有一个男的，穿着青布衫，古代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