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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尾声 ...

  •   池南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几人已经录完口供,得等程序走完才能离开。

      事情的来龙去脉,池南在来的路上已经大概知晓,如今见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沉,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一向是冷静的,可他知道陈沉心疼他,所以给他报仇了。

      陈沉笑着说他没事,陈母在一旁讽刺道,“不知池先生这胳膊是怎么了?”

      陈沉像被戳中要害,立马去看池南的胳膊,才发现那深棕色的衬衫上,被点点血迹染了一小片。
      池南欲收回手,却被陈沉一把抓住手腕,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极轻极轻地想去触碰那血迹,又兀地收回了手。

      池南说,“我没事,没事,来的时候太着急,不小心摔的。”

      陈沉当即请求调查事情原委,只是调查监控,需要走程序,等程序走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如果是陈母干的,他怎么可能会留下明显的证据,最后事情也只会不了了之罢了,池南不想再给陈沉添麻烦了。

      陈沉悔恨地低下头去,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涌上心头,今天是不小心摔破了胳膊,明天是不是就要不小心撞破头了?

      这些年陈沉致力于工作,虽认识些人,但论起来,他远远比不上陈母,生意场上的手段和勾心斗角的戏码他也比不过陈母,他不知道哪一天,会因为自己而害了池南。

      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是池南想要的吗?他不禁反问自己。

      可是让池南离开自己,别说真的这样做了,光是想想,他都觉得心痛不已。

      往后一些天,为了江永嘉和徐浩宇的事,陈沉东奔西走,事情有了一点眉目,可惜的是,留给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加上陈母从中作梗,光靠他一人之力,想要逆风翻盘,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陈沉分身乏术,而为了池南的安全着想,只能让他在家窝了几天。

      一如陈母所言,现在他身边的人都被搅得焦头烂额,江永嘉和徐浩宇已经到了收到法院的传票的地步了,而张书远……听他说,因为能力不足,被学校淘汰了。

      一切都在变糟糕,池南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陈母说,只要让陈沉跟他分开,让他心甘情愿离开,这些事情就都不是问题。

      他知道陈沉也为这些事到处招人找关系解决,该求的人,他一个个去找他们帮忙,他那样矜持的一个人,却连面子和尊严都不要了,这些事或许可以解决,只是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可是下一次呢?下一次还会有什么灾事等着他们?

      他不知道,也不敢赌。

      这天起风了,池南约了陈沉,在宜市一中见面,陈沉姗姗来迟,池南见他精神状态也不好,想来也是几天没睡了。

      池南掩着心痛,垂下头去,说道,“一起走走吧。”

      陈沉尽显疲态,可看向池南的眼里还是有光亮的,他轻轻道,“好。”

      他们一起走过教学楼,走过田径场,走过安静的小道,那面残破的围墙一如当初,周围长了些杂草,顺着风左右摇摆。

      时光倒回,镜头向后拉远,枯叶回到枝头,花开花谢,白天黑夜轮替变换,直到回到当初相遇那一幕。

      “同学,请你下来。”

      “现在好像没到上课时间吧,我可没逃课,只是上来看看风景,等下就下去,这你们也要管?”

      镜头往后拉,曾经的一幕幕在周围播放,可惜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池南呆呆地看着前方的校门口,旁边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堵墙,他停住脚步,陈沉也停下脚步,池南说,“就到这里吧,我们就在这里,正式分开吧。”

      “陈沉,我们分开吧。”

      池南说得很平静,他的目光始终看着那堵墙,仿佛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我们分开吧,我不想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池南……”

      “你知道你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你总是来迟一步,无论是巷子里,你母亲找来吓我的人,还是这次把我绑走的人,你总是让我独自面对这些。”

      “我现在总会做噩梦,梦见我杀了陈叔,你知道我还是没办法面对那件事,我只要一看到你我就想起那件事,我睡不着,我很痛苦。”

      “跟你在一起太痛苦了,没必要,你没必要为了我放弃你本来的生活。”

      他只有狠下心来,才能让陈沉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他本该有大好的前程,有平静稳定的工作,或许以后还会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弄得疲倦而狼狈。

      他会因为帮不到朋友而愧疚,会因为不能时时保护他而痛苦,可是,他本不用承担这些的。

      他们,只能到这里了。

      陈沉柔声说,“池南,你先冷静一下好吗?过几天,等过几天再说好不好,我现在先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交给我。”

      “我休息得够久了,现在很清醒,很清醒,你不要白费心思了。”

      “给我点时间补偿你好不好。”陈沉带着祈求,他的眼尾泛红,连带着隐忍的哭腔。

      池南死死咬着唇,将情绪压下,轻声道,“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不是吗?我想要安定的、得到祝福的生活,而不是每天心惊胆战,生怕哪天又连累到身边的人。”

      陈沉的脸颊划过一滴泪,是啊,池南说得对,他这样无用,什么都做不了,还会陷他于危险之中,他这样一个自由洒脱的人,最不喜欢被束缚了。

      陈沉走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他,池南没有反抗,他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拥抱了。

      “那就……分开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沉一字一字地、哽咽地说出这句话,池南背对着他,自然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是怎样的神态。

      “分开后你应该会回C国吧,这样正合我意,省得碰见的话,你我都不愉快。”

      “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那就最好不要回来了,不然那些回忆忘不了。”

      “……好,好。”

      言毕,池南一点点掰开陈沉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消失在彼此的视野,两人痛哭得不能自已。

      起风了,墙角那几株草被吹得左右摇晃。

      今年宜市不知道会不会下雪,下雪的话,不知是谁,又该想起那年的冬天了。

      他们在冬天相遇、离别,又在冬天重逢、分开,像是在循环的圈子里走了一遭,然后回到起点,分道扬镳。

      -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度过那几天的,池南无心工作,每每想起今后的生活再也没有陈沉了,他就像行尸走肉,这样一呆就是一天。

      他睡不着,他不敢闭眼,因为他只要一闭眼,就会被无数个声音围着,说要他偿命,明明周围什么都没有,可他如同掉进无边无际的深渊里,无法呼吸。

      陈沉已经不在他身边了,没有人会哄他说,“别怕,我在。”

      于是他拼命回想起他们的点点滴滴,只有这样,才能叫他勉强维持神智。

      分开的第五天,陈沉离开宜市回了C国,听陈母说他将要代表凯里西大学去世界各国进行学术交流,或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她难得地信守承诺,放过了他们。

      这算是好消息吧。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陈沉听他的话,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好啊,好啊,走了好,他回到他的轨迹上去了,走了好……

      -

      此后几年,孙羌退休四处游玩去了,池南继承了孙羌的维修店,埋头在维修店里,终日不与人交往,也不笑,顾客见了都有些怕他。

      池南也不在意,偶尔江永嘉和徐浩宇上门来,跟他说不过几句话就又走了。不是因为他们嫌弃,只是因为不想打扰池南。

      想当初他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时,明明说好下次还要见面的,只是现在面是见着了,而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池南其实并不寂寞,在陈沉离开的第一年,池南养了一只猫,取名“维C”,平日里都带在身边,那猫听话得很,在他忙时自个儿在一旁睡觉,等他闲了,便依偎在他的脚边,听他自言自语。

      再后来,可能是又半年后,他维修店的门口,新建了一处凉亭,到了傍晚的时候,左邻右舍的大爷大妈路过,就爱坐在那里闲聊,特别是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在路上撞见,总是聊着聊着就坐到凉亭里去了。

      池南有时候闲,也坐在门口,听他们说话。

      “这天气可真是越来越冷咯,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下就下咯,宜市多少年没下雪了,你儿子还在外地工作呢?今年也不回来、不回来过年?”

      “说是除夕回,现在不还有两天呢嘛。”

      “好哦,儿子孝顺,有出息也记得回家,C国离这里几里路啊?”

      “没多远,一趟飞机,一趟车,就到家了。”

      “哎哎,你们看那小伙子,怎么直勾勾盯着咱们看啊?”

      “嘘,别指,小声点儿,一看你就是不常来,他是这维修店的店主,好像精神出了点问题,你小心点他。”

      “说的是,我偶尔见他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要么跟见了鬼似的发疯,听说要隔三差五去治疗,因为有个店面,才没至于沦落成乞丐。”

      “听说以前是个搞文学创作的小伙,我孙子上高中说还读过他写的小说哩,可惜后来不知怎么就疯了。”

      “这事儿我知道,你没看新闻吗?那个什么集团的董事长,前不久不是被抓了么?非法经营、故意伤人,还非法购买违.禁药品,她把人逼疯的。”

      “这跟她有什么干系?”

      “跟她儿子有关系,哎哎,被自己儿子亲自送进监狱,自己也因此受了牵连……”

      “啧,那些事儿啊,说不清,说不清。”

      “这事少议论,小心惹祸上身。”

      “夜了,回吧,都回吧,看这天,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那几人都纷纷朝坐在门框边的池南看了一眼,稀稀拉拉地散去了。

      池南抬眸看了一眼,头顶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团乌云,也可能是天黑了,所以看着阴沉,他进了店,将东西收好,正在屋内酣睡的猫知道主人要走了,便乖巧地蹭到他的脚边。

      “我们马上回家。”池南把猫抱起,拿了钥匙就出了店门,又要过年了,没什么生意,他便也早些回家吧。

      沿街道走着,路上有些冷清,街边的屋内飘来阵阵菜香,昏黄的路灯仿佛加了滤镜一般变得朦胧起来。

      池南手中的猫“呜呜”叫了两声,池南似是眼前黑了一下,睁眼时竟看见五米之外,有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站在他的对面跟他对视。

      他说,“这些年过得好吗?”

      池南心如死水的心像是被猛地撞击了一下,他不敢动弹,仿佛这样就能让时空就此停下,可是他还没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他极轻极轻地回答道,“我挺好的,你呢?”

      他说,“我也挺好的,你现在……还会想起那些事吗?”

      池南说,“偶尔,还是会出现幻觉,不过按照医生的吩咐,有按时吃药。”

      医生说,因为某种药物的摄入,对池南的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只能慢慢治疗减轻病症,最好不要接触和回忆那些事情。可池南已经习惯了,因为他总是忍不住回忆那段时光,回忆那个人。

      池南的眼模糊起来,那人静静站在那儿,始终没有朝他走来。

      他继续道,“该受惩罚的人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所有事情都找到了证据,包括那个录音……录音是假的,那场车祸,只是意外。”

      意外也好,不是意外也罢,过去的已经改变不了了,也许陈父当年并不是被刺激而出的车祸,只是因为着急见到他们,跟他们说一声祝福。

      不管如何,往事已不可追。

      他沉默片刻,说道,“那……请你继续好好生活。”

      池南点头应道,“好。”

      耳鸣、脑子很晕,池南跌坐在街边的水泥道上,借着水泥道强撑起身子,等到晕感消失,一阵风吹醒了池南。

      池南才发现街道两边灯火通明,路上行人稀少,略显冷清,地上多了一层白白的凝霜,抬头看去,柳絮因风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原来是下雪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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