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大奖赛总决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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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鲤并不了解日本花滑选手之间的那码子事，如果他有兴趣的话，那么方知桃一定会给他按头科普一番的。众所周知在日本花滑的群众基础在世界范围内还是排得上号的，因此巨大的市场和利益催生了不同的派系。主要由各个派系中的知名运动员作为代表、经纪公司为纽带，在比赛或者冰演时抱团获得最大利益。当然运动员在享受派系庇护的同时，也需要将自己的比赛、演出收入与背后的经纪公司共享，对于维系派系也是一项重要的经济支持。当然也有例外，方知桃的偶像羽生结弦就没有加入任何派系，也因此受到了各派系的排挤。由此可见独狼是很难在丛林中生存下去的，但是能够独行的恐怕并不是狼。
木下和李诗涛能够达成合作，大概是因为李诗涛和自己背后的经纪公司来往甚密，每年休赛季的冠军冰演都会邀请李诗涛参加，他们两个人不说很熟，但也算是说得上话。针对森川也是因为派系冲突罢了。
季鲤完全不知道这些，他出口帮森川也只是把森川当朋友。
说毕，他见木下的表情慢慢扭曲，还在努力的想要恢复正常，看得有些想笑，于是假借打哈欠掩饰了过去：“哈……不好意思，医生说我这是疲劳过度落下的毛病，见谅哈。”
木下也不是没什么眼色的人，见了台阶就立马下了，一脸关切地嘱咐季鲤要多多休息，自己还想在札幌看见他呢。
季鲤点头如捣蒜：“嗯嗯，札幌见札幌见。”
实际上他还不知道奥运选拔赛是个什么比法呢。
没多久李诗涛也坐进了他们中间，木下也不再提起这些了，只是附和着他进行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客套。
谁知季鲤心里还是很得意的，他自认为守护了这个朋友，怼了挑拨离间的木下，真是一件男人该做的事儿。
所以没多久，季鲤看着屏幕里的森川再次笑了出来。
李诗涛也回头看着他：“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吗？”
季鲤捂住嘴巴：“没有，我觉得森川选手好厉害哦。”
他是真的觉得森川很厉害，但是在李诗涛眼里，季鲤明明就是在嘲笑森川的表现。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木下，拍拍他的肩，意思是夸奖他这么快就把季鲤搞定了。
木下敢怒不敢言，一个劲儿眼神示意李诗涛，但是又怕被镜头拍到，脸都快笑抽了。
森川的自由滑改编自俄裔美国籍作曲家拉赫尼诺夫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是以小提琴家帕格尼尼为主题创作的变奏曲。众所周知，曲子与音乐家在世人中严重的印象是紧密相关的，但与世人印象中热情浪漫的帕格尼尼乐曲风格不同，这支曲子初听起来舒缓优美。如果非要说这是拉赫眼中的帕格尼尼，那么更加令人称奇的是，这支曲子是他将帕格尼尼第四十二首随想曲翻转过来写成的作品。
冰场上的森川脱掉了训练服，月白色的身影映着洁白的冰面，比起旧版考斯腾更加沉静内敛了。他身材纤细，往冰面上一站，颔首垂目，就能叫人想起自爱自怜的纳西瑟斯（传说中因为沉迷水中自己美丽容颜而化作水仙花的美少年）。
这样一首波澜不惊的选曲，竟有着令人屏息的魔力。
森川举起右手，如拨动竖琴一般在面前的空气中滑过，配合着左臂的舞蹈在胸前交叉，脚下并不停息，而是稳稳地做出一个重心极低的鲍步，双臂随之展开，像安静开在冰面上的花。
哦不，他脚下的是水面……他是用夏日浓浓树荫下一湾甜水养大的睡莲。
季鲤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他慢慢收敛了表情，甚至觉得这样的场合下笑着是对表演的亵渎。
对于大部分参赛选手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跳跃，每个人都在为高难度的跳跃努力着、苦恼着。但是森川这一类型的选手则不一样，只要他们站在冰场上，观众就不会再把关注点放在他要跳跃几次这件事上面，而是——随着选手的动作而动。
这柔和舒缓的气氛之下，季鲤已经全然忘记了森川这一套自由滑要上四个四周跳、以及4T+3A+SEQ这样的火星难度。
所以在森川第一次起跳时，季鲤差点吓了一跳。即便森川对于条约的处理把控得非常隐忍，这个4s落冰后没有使用难度步法，而是就这样配合手部动作静静滑出，但是那毕竟是四周跳，力量和视觉冲击力都是非常之大的，沉浸在氛围中的季鲤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李诗涛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平时玩归玩闹归闹，但是李诗涛研究对手的表演可是一点不含糊。这时候木下也不敢再不合时宜的插科打诨了，夹在季鲤和李诗涛两个人中间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场的所有人都深爱着花滑，他是误闯进来的野狗似的。木下很委屈的把手臂从季鲤肩膀上收回来。
木下不是不想看森川的表演，实在是因为他和森川虽然并不在同一个教练组，但是他和森川是老乡，平时冰场循环播放森川比赛视频。在森川光芒下，这套节目的拆解动作木下背都背得出，多看一眼都是他对森川影响力的不尊重。
他也很想不尊重啊，但是他做不到。太阳的光芒太过灿烂，木下已经感觉无处可逃了。
森川还在继续着他的比赛，但是无论是对于沉醉其中的观众来说，还是坐立难安的木下来说，这三分半钟都格外漫长。
森川的表演无懈可击，比在日本站时表现得还要引人入胜。季鲤并没有了解过森川这首曲子的背景，但是他完全可以从森川的表演里看到他想要表达的画面。
这时，森川从旋转结束后的衔接步法中缓缓睁开双眼，音乐也随之迎来了一秒的空白。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刀齿点冰，身体在这一秒空白中腾空而起。漂亮的4T！落冰后他一气呵成的完成了换足并且绷紧身体起跳的动作。
饶是坐在屏幕前的李诗涛，也不得不服气，尽管森川接收不到，但是他还是用力的鼓起了掌。
在正赛中的连跳大多还是选择以TOE LOOP作为第二跳，而且如果需要连AXEL的话，整个连跳基础分值都需要打八折，森川这个4T+3A的连跳实力有余，炫技也没落下。这是掩藏在他婉转优雅编排之下的火焰！
帕格尼尼被成为“魔鬼小提琴家”，因为其出神入化的演奏技术，曾经被听众们建议：“你拉错几个音符吧，这样看起来还像一个人类。”但是在他热情浪漫洋溢、如同火焰般燃烧的曲子背后，真实的帕格尼尼是一个身材瘦长、面孔苍白的男人，伴随着他才华横溢的音乐之路的，是疾病、酗酒和潦倒。他也曾几度受到救赎，但最终还是英年早逝。
季鲤一瞬间理解了为什么森川的表演如此富有感染力，他对于节目和音乐的理解并非只局限于他们用耳朵所听到的，更是参杂了森川对于背景故事的感悟。
节目最初给观众的感觉是沉静和柔和，但是在他高速的旋转跳跃之中，那“魔鬼”燃烧在琴弦上的火焰，又重新回到了冰场上。正如那个瘦长男人身体里藏着的巨大力量，即使他面色苍白、神情忧郁，也足以点燃整个大厅里的所有听众。
随着后半段音乐的逐渐加快，更多的伴奏乐器加入其中，而森川的跳跃也开始爆发式的展开。他在整个节目的后半段放入了两个连跳、一个四周跳，对于体力的要求是相当高的，同时还要兼顾编排步法的艺术表现力，一般顶级选手也很少选择为了加分在后半段放上这么多高难度跳跃。季鲤暗自思忖着如果换了自己是不是可以坚持跳完，答案是很难。
森川显然也并不是体力和耐力都好的成年男性，他在最后一个连跳3F+3T之前已经忍不住用手捂了一下胸口，给季鲤的感觉就是他可能遇到了和自己昨天一样的事情……
但是即使是这样森川也完全没有停止，也没有改更简单连跳的打算。他的滑行准备时忽然抬头望了一下天空，虽然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体育馆白色的天花板，但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了一股力量，眼神也逐渐恢复起初的神采。
“磅！”
随着森川的连跳落地、编排步法的最后一个动作结束，这支《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也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森川没有立即结束表演向观众致意，而是久久的望着头顶，沉默着。
季鲤感觉自己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伸手摸了摸脖子后面的皮肤，不自觉挠了一下。
回头去看木下，木下还是忍不住看了，整个人就是处于张着嘴巴合不上的状态，呆若木鸡的坐在原地。李诗涛也同时回头来看木下，结果和季鲤目光相撞，他瞬间也明白了三言两语的挑拨跟不能对季鲤起不到什么作用，只好有些自嘲的笑笑。
“怎么样？不愧是森川之明吧？”
李诗涛还算见过大场面，没被森川镇住，伸手把木下的下巴托回去，“抱歉啦木下君，你该给别人腾位置了。”
不用看森川的分数，也知道木下妥妥的掉回第四了。
木下拎起自己的训练服就跑，季鲤没机会看他的表情，反正一定挺精彩的。
怂恿他挑拨离间的始作俑者李诗涛却面不改色，和季鲤谈笑自若。季鲤当然还不知道那些破事，很愿意有李诗涛这样的知音能够一起谈论节目。
“真是很震撼啊，就是……”
季鲤刚说到一半，森川就走了进来，原来因为他的节目具有压倒性的表现力，跳跃也没什么需要回放研究的部分，分数很快就出来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虽然创造了森川的个人纪录，但是还是没有打破李诗涛在去年世锦赛创造的世界纪录。
很难说两者的差距在哪里，但是季鲤隐隐觉得依照他的观点森川今天的表现完全可以和去年李诗涛的自由滑《帕格尼尼第二十四随想曲》相提并论。没错，森川竟然选择了李诗涛那首曲子的镜像钢琴曲作为自己的曲目。
季鲤不明白其中的暗流涌动，当然也不明白森川和李诗涛之间的争斗从何而来。森川此举可以视为对李诗涛这位花滑一哥赤裸裸的挑衅，而李诗涛呢，却能够仍旧笑眯眯的给他鼓掌，欢迎他坐下。
森川手里还抱着从冰场捡的hellokitty布偶，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星星眼的季鲤，又看了一眼李诗涛亲热搭在季鲤肩上的手，很是机械的笑了笑，在离他们二十公分开外的位置坐下。
至此，大奖赛总决赛的所有比赛结束。男子单人滑额的前三名分别是森川之明、李诗涛和季鲤。
季鲤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因为本来他都打算不来参赛了，但一个星期的临时抱佛脚居然起到了作用。其实他挺想欢呼一声来庆祝的，但是看见冠军和亚军站在一起气氛不太正常的样子，季鲤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奥列格走过来恭喜他，季鲤在他身边倒是没什么需要注意的，这才露出了笑脸。
“记住，永远不要放弃。”
奥列格看他欢天喜地的跳来跳去，忍俊不禁。
“谢谢你，奥列格！”
季鲤人已经跑远了，但他耳朵尖，隔着老远都听见，所以远远喊了一句。
卡佳也在GPF现场，虽然最后得了第四，没能上领奖台，但是对她来说只是开始，所以这姑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低落情绪，而是早早回到后台等季鲤比赛结束。
季鲤就是去找她了。卡佳正站在冰场入口旁边的那个铁门旁边朝他招手呢。
陪同卡佳的除了哈珀还有她的母亲，那个芭蕾舞演员，季鲤第一眼就被她母亲的气质镇住了。虽说卡佳也有很深的芭蕾功底，但是和她母亲比起来气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季鲤收敛了笑，跟她打招呼：“你好，女士。”
这位女士本来是不笑的，看见季鲤后弯起嘴角微微笑起来，季鲤眼睛都看花了。
真美啊……虽然卡佳的母亲青春不再，但是仍然有着动人心魄的美。
他一瞬间想起了中国杯的李诗涛，这次GPF的森川，总觉得这样富有感染力的人，有着一种奇特的共性。
不过这位女士跟他们寒暄几句以后就被认识的官员叫住了，看来虽然并非花滑人士，但她和isu的官员们也是关系匪浅。
季鲤不无羡慕地问卡佳：“我可以申请上你妈妈的舞蹈课吗？”
“如果我妈妈愿意的话，你可以来。”卡佳剥开一颗橘子，分给季鲤一半，“不过妈妈很严格，而且她很忙，我劝你还是不要……”
季鲤正在兴头上，才听不进劝呢：“没关系！我愿意为了花滑努力！”
卡佳白他一眼：“你不要害怕奥列格的合乐训练就很好了。”
看来季鲤对于合乐训练确实心理阴影不小。
但季鲤一想到GPF后面的重大赛事是冬奥会，就热血沸腾。
他准备好了！季鲤摩拳擦掌，完全忘了自己昨天还累得趴在冰面上起不来。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大奖赛总决赛（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