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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大奖赛总决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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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滑的这天早晨,季鲤照例接受了简单的检查,结果还是没什么大毛病,医生只好建议他比赛前戴上心率带以便更好的监控。
季鲤在更衣室里鼓捣那个仪器的时候,李诗涛又黏了上来:“身体没问题吧?今天的自由滑还可以吗?”
“没事,可能是前几天休息时间不足吧,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季鲤赤着上半身转过去回答他,却被李诗涛的目光吓回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别这样!”李诗涛在他背后发出巨大的笑声,“我没见过这种心率带所以很好奇,你在怕什么呀?”
季鲤被他一说脸皮臊得更红了,明明是李诗涛刚才一个劲儿盯着他的胸口看……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今天加油!”
李诗涛顺手摸摸他的脑袋,提着自己的包出去了。
季鲤有些懊恼地顺了顺自己被摸乱的头发,小声嘀咕了一句“无聊”。
只有方知桃和季芸摸过他脑袋!真可恶。
他低头继续摆弄心率带,然后换上自由滑需要穿的考斯腾。由于比赛中跳跃动作很多,所以男选手的考斯腾一般都是连体的构造。季鲤这件备用的考斯腾因为是半年前定做的所以稍微显得有些紧。他好不容易穿好以后,隔着考斯腾摸了摸胸口的心率带,那东西像个盒子,但好在胸口装饰了一些刺绣图案,不是仔细观察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他放下心来,几下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谁知迎面撞上了刚刚进来的木下。
木下也是第一次看见季鲤这套新的考斯腾,眼前一亮,忍不住夸了一句:“素晴らしい!”(太棒了!)
季鲤听得懂一点日语,也知道木下是在夸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错身而过。
而这时候季鲤心里想的是,这个木下好像也挺和善的嘛。
他回到准备室,看见森川仍然穿着那件黑色训练服。直到做拉伸的时候才隐隐露出一点训练服下面的考斯腾颜色。
他猜想森川大概也换了新的考斯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考斯腾作为选手给观众的第一印象,其实也可以算作是节目的一部分。季鲤本来对这些没什么研究,因为比赛对考斯腾的重量有限制,男选手大部分还是只会选择暗色系、紧身的款式,一场普通的b级赛赛场上可以揪出至少十个身穿这类型服饰的选手。给季鲤的感觉就是他们是来上班的,不是来表演的。季鲤从小的考斯腾都是任由设计师折腾,除了儿童组的时候方知桃还会偶尔帮忙设计,后面就不再参和了。用设计师的话说,从方知桃的审美完全看不出她曾经是个女单选手,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地下商城秋衣秋裤和皮裤爱好者。
方知桃一度愤愤不平,她一个羽生结弦粉丝,阅比赛多年,看过那么多好看的考斯腾难道她就没有受到过一点熏陶吗?于是就有了季鲤在少年组的那场《Like a rolling stone》的亮皮小夹克。
后来每次季鲤翻阅照片的时候都不明白方知桃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有人在夹克上面贴hello kitty呢?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方知桃从哪个地下商城淘回来的。
升入成人组后经过季芸介绍,季鲤才找到可以合作的国人设计师。无论是这次短节目飘飘欲仙的复古衬衫还是自由滑修罗与鹤的刺绣设计,都是出自她的手。
本来那套刺绣的考斯腾还没完工,但是由于季鲤临时改变计划,要去参赛,所以就先送来了半成品。设计师不无遗憾的表示自己还有些图案没绣上去呢,但是从季鲤的眼光来看,已经非常完美了。
他站在场边等待六练开始,紧张的气氛已经对着广播播报声响起而满到要溢出来,所以几乎所有选手都低着头默默等候着。这时广播喊到了他的名字,季鲤挥挥手臂,向观众席上致意。
今天也来了几个特意追来的粉丝,季鲤不认识人,但清楚的认出了自己的名字。想到昨天的表现可能吓坏他们了,季鲤滑到中央的时候又使劲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己没问题。
其实这个时候季鲤已经不应该分心想这些了,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有些事情总觉得必须要做了才能安心。
经过一夜的休息,季鲤好像完全恢复了力气,他试着掩住了自己的面孔,口中默念着想象的鼓点,演练了一遍练习过无数遍的开场动作。
恶鬼修罗和白鹤在他背上随着动作舞动,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这场自由滑对在场观众来说无疑是极具观赏性的。经历了昨天的惨败,在很多人怀疑他今天不会出战的情况下,季鲤还是站在了冰场上。甫一出场,那身暗色但完全不低调、甚至有些诡丽的考斯腾像是在预示着他今天极佳的精神状态。
虽然现场没有音乐,但是季鲤摆出开场姿势的时候,观众的脑中还是响起了低沉悠长的一声“咚”。
有人已经开始欢呼了,因为整个冰场的气氛已经完全被季鲤把持。
季鲤头也没回,他脑中接着响起了琵琶的前奏,极细极淡,仿佛是巨大战鼓上作鼓上舞的舞姬。
兰陵王的故事总是从他容貌美丽、头戴可怖面具威慑敌人这一美谈说起,维德也紧紧抓住了这一吸睛之处,在自由滑的舞蹈动作中设计了一些较为柔美的部分,就是为了配合这两声没什么存在感的琵琶演奏。季鲤十七岁的身体纤细又不失力量,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确实是演绎兰陵王的一个重要配置。
琵琶声在沉重激烈的鼓声中被打得七零八落,季鲤缓缓抬起双眼,脚下以一个捻转步法,柔软流畅地滑向了场边。下一秒鼓声和琵琶声同时响起,只不过这次琵琶变得更加急促而有力,似与战鼓一争高下……
季鲤在热烈的掌声中退场,进入等候室。
可想而知接下来第一个比赛的选手压力有多大。季鲤觉得有些愧疚,但他一滑起来就完全忘了这不是正赛……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心率带,很想掏出来看看,但是奈何考斯腾连体的设计让他没法这么做。
季鲤叹了口气,在等候室来回踱了一圈。
没多久就叫到了季鲤的名字。他最后一次摸了摸心率带,走了出去。
这一次是真的开始正赛了!
季鲤紧张的站在场中搓了搓手,然后把右手覆到自己的右眼前。
“咚——”
鼓声响起,他抬起双眼,明明半秒之前还在紧张的眼神,倏尔变得锐利。
片刻的空白,又是一声闷响,季鲤踩着这一声鼓点向前转体,再露出全脸时,遮面的右手已经放下,少年人清澈的目光穿透了鼓声,化为琵琶的铮然。
虽然面庞还带着亚洲人特有的稚嫩,但是季鲤的神态风度在宣告着:他是一员武将。即使不以修罗面具遮脸,也没人能够质疑这一事实。
琵琶声渐起,与鼓声相撞交锋,季鲤也随之腾空而起!
4lz!
再次落下时,那沉闷的鼓声仿佛被他踩在了冰刀之下,掐断了所有存在感。
场上只剩琵琶的声音一枝独秀,婉转又烈性的攀爬。季鲤落冰后转身再次跳起,这是他所要展现出来的4lz+3t。
落冰瞬间琵琶声没有停顿或者变缓,而是以更加急促的音调应和了季鲤接下去的动作。
这是维德的建议。因为原本此处只有一个4lz,但是一旦变成连跳就难以踩上节奏,临时改音乐也很难,所以维德建议他干脆不要追求跳跃后的重音,削减一个步法后按照原样完成即可。
现在按照季鲤的表现来说,这个改动时无比正确的。
再加上进入4lz前的乔克塔季鲤也完成得很好,只是这一个连跳便决定了他从与奖牌无缘,变成了奖牌得有力争夺者。
奥列格坐在场边看着看着,忽然揉了一下眼睛。他培养出的运动员很多,但是像季鲤这样总是可以触动他的不多。要经过科学化的训练步骤,无数次的稳定周期,最后才可以走上赛场,,这是奥列格多年来一直遵循的铁则。而季鲤则是在几天之内,在没有熟悉教练的冰场孤独的训练着,便在正赛中拿出了这个跳跃。
也许索尼娅说得是对的。选手们需要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而不是在保姆式的教练重压之下。
音乐奏至高潮处,季鲤转体后忽然背对着裁判席,考斯腾背部的修罗恶鬼和盘旋其上的白鹤在洁白冰面的反光下,更加惹眼了。
他右臂呈拔剑姿态,脚下压步,挽臂舞出一个剑花,又一次面向观众席抬起双眼。
昨日的失败并没有打击少年的求胜之心,观众从他闪闪发光的眼睛里,看到了热烈。
那种纤细又顽强的力量,是独属于少年人的。
除了这个连跳之外,季鲤没有选择修改其他构成,只是把后续的4T+3T连跳位置换成了一个3lz2t,因为考虑到体力问题没有再上四周连跳。
即便如此,最后的旋转动作完成后,季鲤还是差点又双膝一软,跪在冰上。
“……还是有问题啊。”
他咬着嘴唇重新站好,格外郑重的完成了致意。
算是补上昨天的份吧。
欢呼声和被扔进冰场的玩偶纷至沓来,季鲤一边喘一边笑,然后不小心被呛到,一路咳嗽着滑回场边。
季鲤没有立即坐进等分区,而是被早就等在场外的医生抓去脱了心率带。也是,很多心肺问题平时根本就看不出来,激烈运动后才更容易暴露问题。但是季鲤对于医生如此急迫的行为感到不满,他这自由滑的欢呼和玩偶还没捂热,就被带去脱了考斯腾检查身体。
季鲤一边擦汗一边观察着医生。这医生是当地人,长着一个很高的鼻子,还有些发红。季鲤有点想笑,但是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下眉毛:“你静止时心率是多少?”
季鲤想了想:“50左右吧。”
因为心肺功能远超常人,运动员的心率一般比普通人要慢一些,基本高水平运动员都保持在50次/分钟以下,季鲤也不例外。如果这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则称之为心动过缓,但并非都是代表着心肺能力的强大,也有可能是病理性因素导致。
医生又看了他一眼:“部分时段心动过速,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器质性问题,但是还是要注意休息……你笑什么?”
原来季鲤看着他的鼻子在说话时皱起来,油光发亮,虽然很失礼但是还是忍不住笑了出声。
“没……我想起一些好笑的事。”
季鲤赶紧恢复正襟危坐的姿态。见医生和奥列格都听不懂他的梗,又想笑了,于是只好死死咬住下嘴唇。
医生很不悦,把心率带收回去,挥挥手让他们赶紧滚。
季鲤回到k&c的时候分数已经出来了,188.05分,创造了新规则下个人最佳记录。
已经比完赛的木下挪过来恭喜他:“真的很厉害啊,季鲤君!”
季鲤也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跟着他一起点头。
远在大洋彼端的解说小姐已经激动坏了:“谁能想到就在昨天短节目比赛后几乎晕倒的季鲤,就在今天创造了新的个人最好成绩!连日本选手都忍不住为他喝彩!”
观众席也是群情激动,尽管季鲤之后已经是第三个选手上场了。
李诗涛的自由滑是QUEEN的曲目《波西米亚狂想曲》。这样的曲目在季鲤之后上场就显得稍稍缺乏冲击力了。但是李诗涛也不着急,脸上带着微笑,滑进冰场。
“MAMA...JUST KILL A MAN .”
季鲤很明白他的表演方式,也知道很快自己带来的情绪狂潮就要被他从容不迫而全情投入的表现而取代。
那又怎么样呢?至少在独属于自己的三分半钟内,季鲤占据了观众的所有感官。
木下见他面对李诗涛的表现力都面不改色,有点小小吃惊。
李诗涛虽然只比他们大几岁,但是从青年组一路上来都是冠军,升组后三个赛季内已经拿了两个世界冠军,虽然其统治力在森川升组后受到了影响,但是仍是名副其实的男单一哥呢。
“季鲤是怎么看待李诗涛选手的呢?”
他小心的试探着。
“很厉害的前辈啊。”
“还有呢?”
季鲤满脸写着: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他夸李诗涛是他和李诗涛的事,木下怎么又来横插一脚?自从森川之后,季鲤不理解的日本人又多了一个。
木下见他完全不解人意,放弃含蓄的旁敲侧击,啪的搭上了季鲤的肩膀,把他的头压低,防止摄像机拍到口型:“听我说啦,是这样的,你知道森川选手他一向看不惯李选手,昨天还向李选手翻白眼,真的很没礼貌,哥哥我还是希望你少和他交往。”说完还笑了一下,仿佛只是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而已。
“……”
搞了半天是想说这个吗?季鲤看着木下的眼睛,微笑着说:“真的吗?正好大家都在场,比赛结束以后我跟森川当面提醒一下,让他不要这么没礼貌了,好吗?”
“……No!”
木下连忙捂住他嘴,以防被人通过口型揣测出来。虽然这种无聊的事大多是日本媒体会干,但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对季鲤感兴趣?
“那看来是不需要。”
季鲤这小子还在得体的微笑着。木下心里叫苦:听说这小子很好骗,怎么真的接触起来,有点白切黑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