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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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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炷香歪歪斜斜地插在香炉里,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缝隙,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厚重的香灰味道。身材娇小头发花白的白芳,正在往一个银色的脸盆里送着黄色的符纸,而那盆地一团黑灰,显然已经燃有段时间了。
因为蹲太久了有些疲惫,白芳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老头子,你在那边要好好的。不用惦记我这儿,也不用担心儿子啦。”白芳见香燃尽,又从一旁的桌子上取了三支,点燃插上。
这一套流程做完,脸盆里的黄符也烧光了。白芳长吁一口气,拉开窗帘,窗外漆黑一片,不知今夕何夕,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没等到下一步动作,门铃就响了。
白芳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又强压下来,直到觉得可以了才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女两男,女的她有印象,是来过他们家的记者,两个男的有些面熟,极有可能是之前碰到过的警察。不过,白芳还是没有着急开门,一个独居老年人应该有警惕性。
“白阿姨,你好,我们见过的。”
“什么事?”白芳隔着门问。
“两位警官想到了一些案子的细节,刚好我认识你们家,就带他们过来了。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聊一聊?”
话已至此,白芳只能冷着脸开了门。
何韵小心地跨过地上的火盆有些好奇:“白阿姨不找那些一条龙来服务,自己在家……烧纸吗?”
“心诚则灵。外面的再好,心不诚也没用。”白芳指了指凌乱的沙发,“坐吧。”
看样子连水都不会给他们端一杯了。
不过何韵此行也不是来喝水的,她要正儿八经地做一个调查新闻,警示一下那些一夜暴富的人们,不要把下半生的幸福押在虚无缥缈的快乐上。
梁良充分发挥了上一次在中老年妇女中展现的魅力,三言两语就卸下了白芳的防备。
何韵戳了戳旁边的余念琛:“我以为阿姨们会比较喜欢你这种长相的,长得man又端正,又是领导。”
“梁良可以和任何人都成为姐妹。”
何韵恍然大悟。
“西索西索”,白芳家的卧室像是有人,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所有人都停止交谈,朝发出声音的房间看过去。
白芳很是镇定:“楼层低老鼠多,你们不要介意。”
就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响动变得更大了。白芳怒气冲冲地站起,走进厨房拿出一把锃光瓦亮的菜刀,就要开卧室的门。
何韵目瞪口呆:“白阿姨……拿菜刀去打老鼠,好像也很难打到吧?”
白芳像灵魂刚回归身体,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脑子,老年痴呆了。”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人讲话的声音,卧室里原本的动静也消失了,老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梁良拉着白芳坐下:“……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如果是我的话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聊到兴起,他把自己带入到这个可怜女人的经历里,不自觉地就说出口这样的话。
白芳没有接话,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绞紧了一些,露出泛白的关节来。她的双手粗糙,一看就是干惯了家务的,梁良毫不在意地握住她的手。
白芳终于斩钉截铁地开口:“对,该死。”
他们都该死。
何韵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已经是深夜,抓住来之不易的灵感她立即打开笔记本开始写起来。等到一篇大作完成,天空已经泛了鱼肚白。何韵草草浏览了一下新闻就传到了系统,调查新闻就是有这点好处,不用给这样那样的部门过目,记者拥有真正自由的发言权。
台里规定加班的人可以自主选择补贴还是调休,何韵算了算自己的加班,给李沫发了条信息就躺到了床上。
果然,人类和睡眠不能分开超过二十四小时。这是何韵在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个想法。
陈发的处境比他以为的还要糟糕——身上原本的伤口因为没有处理已经感染了,因为时间太久所以变得没有那么疼痛,他也就无所谓了。唯一难熬的是,因为感染他的体温有所上升,像是发烧了,在原本就闷热的空间里面,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燃烧的火球,源源不断的热能让他即将燃烧殆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是很努力地用被束缚住的四肢发出求救的声音,然而,也只持续了一会儿,他就又在恶劣的环境中睡着了。
等陈发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黑暗中却有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他。他吓了一跳,但嘴被布条塞着,发不出声音来。
“吃饭了。”眼睛的主人扯掉他嘴里的布条,把一勺糊状物送到他的嘴边。
得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出去。陈发一口吞掉到嘴边的食物,钢勺差点把他的牙齿崩掉。等到一碗糊糊喝完,陈发终于有了力气开口恳求:“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爸的钱应该到账了,怎么你们还要绑我?大不了我下次不来你们这玩了,我去外边……”
陈发是在出地下赌场的时候再一次被打晕的,他原以为陈事已经付了赎他的钱,可以放心地回家休养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刚出门没几步就又中了招。他最怀疑水牢里看人的那个打手,看起来贼眉鼠眼的,想在自己身上捞一笔也未尝没有可能。
“哼。”对方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冷笑。
随即,房间的灯被打开,陈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妈?”
“妈——你绑我干什么?!”
面对白芳,陈发似乎充满了勇气,他做出恶狠狠的表情对着白芳命令道:“你快点帮我解开,不然小心我让我爸揍你。”
“你爸死了。”白芳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几个字,等待着看陈发的反应。
陈发只是愣了一下:“死了,那以后谁拿钱给我?他把密码都告诉你了?他把所有钱都留给你了?”
白芳皱巴巴的脸在灯下变得青灰一片:“都给你还赌债去了,家里哪还有多的钱!”
陈发眼珠子一转:“没事,妈。我们还有房子,你还有劳保。咱俩饿不死。”
白芳直勾勾地看着陈发,把他看得发毛。
“我是饿不死。”
“你可就难说了。”
“毕竟,我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