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夜话》木木的呜昂

61、第 61 章

　　何韵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手机有99+的微信提示消息，但没有一个未接电话。既然已经有那么多了，她索性不着急看了，在冰箱里翻找着可以马上煮来吃的速食。
　　何韵刚刚拆开一包米线，烧了水，原本还安安静静的手机欢快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人是“禾几”，何韵抿了抿嘴，不情愿地接了起来。
　　“这么好的新闻怎么没有电视呢！”李沫的大嗓门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就响彻了整个房间，何韵嫌弃地把手机撇得远了一些。
　　“主任，我们部门一共二十个人，时政去掉了一半，剩下的十个人里面一共就三个摄像，抢得过来么？”
　　李沫被何韵的话一噎，一时没想到更好反驳的话来。还是何韵怕他尴尬，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我保证，下次一定提前跟您报备。”
　　“行。那我再布置给你一个任务。”李沫转而说出打电话来的主要目的，“你这条新闻发出以后，网上议论的声音很多，有很多人都在说政府不作为，应该严厉地打击犯罪分子。”
　　“打击了呀，这不是采访了一个犯罪嫌疑人嘛。”
　　何韵心想，且不说有利益的地方总有一些想要铤而走险的人擦边犯罪，更要紧的是想要依靠这些小玩玩来消磨时光，甚至博更大一笔的人都不在少数。
　　禁赌，最重要的是禁止那些欲望。而只有自身才可以控制，完全仰仗他人是行不通的。
　　“我知道你这次的调查很深入很出彩，但要是拿到省里去评奖还是远远不够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让我一己之力去挖出犯罪团伙吗？”
　　李沫一个“对”字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虽然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知道这根本是行不通的。然而作为一个有着上进心的人，上面领导安排下来的任务，他怎么样也要交代下去让下属完成，这样他的晋升才有希望。
　　“这样，我给你一个思路。你把问题往沪市的人身上去引嘛……”李沫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说得口干舌燥，却发现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沫身为领导，自然是有脾气的，他刚要发火，就听到对面懒洋洋地说了一个字。
　　“行。”

　　何韵这次带上了湾头新区的最新冤大头——卢一天。自从湾头新区自杀、凶杀的消息出来以后，关于这块地方风水不佳的话题还上过热搜，雍城本地的论坛里更是议论纷纷。何韵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次她问余念琛要来自杀那位老人的信息，打算从根本上破除谣言迷信。例如老人本身就罹患抑郁症，或是绝症自觉不治，和湾头新区没有关系，更和政府的决策沾不上边。
　　不过很显然，何韵的算盘落空了。
　　去世的老人姓邓，退休前还是雍城某个机关单位的二把手。这里的房子是他来考察过的，风景秀丽，周围设施齐全，虽然进市区交通不算便利，但养老足够。重要的是，这是雍城赫赫有名的锦绣集团背书开发的，想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何韵，我总觉得这里渗得慌。”
　　“你是党员，还长着这么大的个子，这时候唯心主义起来了？”
　　卢一天指指出事的那栋楼。
　　何韵抬头。
　　房子的外墙是砖红色的，窗户统一做成了封闭的防爆窗，反射着太阳银灰色的光。房子建得很高，据门口的保安说最高的一栋有三十三层，最低的也有十七层。何韵没办法想象，在雍城这样经常有台风突袭的地方，住在高楼是能享一览众山小的美景，还是会有高风吹楼橹的恐慌。但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只有一户人家的阳台上摘掉了喜庆的中国结，换上了素缟的白布。
　　“走吧，都和人家联系好了。”
　　因为验房的业主不多，要求整改的不少，所以整个小区的入住率和旁边的拆迁小区无法比较。电梯里面的木板也没有拆，何韵有一种自己是大型家具的荒谬感。
　　房子是两梯两户的设计，另外一家不知是没来验收还是根本没有卖掉，大门上还套着一层塑料袋。而另外一边的房子大门敞开，里边传出诵经敲木鱼的声音。
　　何韵叩响了门，很快有人出来了。
　　“何记者吗？我是邓晨。”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自我介绍，“如果你们不介意，请进来聊。”
　　尽管昨天刚吸过香灰，但为了工作何韵还是抢先一步进了房间。所有的灯都开着，但是房间依然很暗，并且温度也较室外低上许多，就好像在山洞里挖了一个入口出来。何韵看了眼中央空调，并没有启动。
　　“这房子的制冷效果倒挺好的。”
　　邓晨冷笑：“这房子没有一处好的，温度么，是我们后期自己改造的。”他拉开窗帘，何韵惊讶地发现，这间房子所有的入口都已经被水泥封得严严实实。
　　“这是我父亲的养老房，他既然不能在这里终老，我就把这里变成他去世后的住所。”
　　“不怕房价下跌吗？”卢一天问道，他很紧张，他的房子在这附近，生怕影响到未来岳父对他的印象。
　　“我们家不缺钱，只是觉得我的父亲死的不明不白。”
　　何韵有了个大胆的推测：“你是不是怀疑，你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像是错觉，一直连绵不断的诵经声有了一瞬间的裂痕，但很快又接了起来。在这低沉密集的经文中，何韵看到邓晨点了点头。

　　邓母早逝，邓父鳏居差不多有十来年了。邓晨一直在雍城打拼，早已咱家乐业。虽然他一直很孝顺，想着把父亲接到家里一起居住，但邓父有自己的想法，坚决不同意打扰年轻人的生活。邓父做主，邓晨出钱，这套新房原本就是给邓父养老用的。想着隔壁小区拆迁户也多，邓晨想着可以找一个本地的年轻阿姨平时照顾一下父亲，工资可以按照雍城的来付。如果父亲愿意，也可以再找个老伴，毕竟人年纪大了，一个人还是有些孤独的。
　　没想到美好的生活还没有交付到手中，就出了意外。
　　“可是警察来看过，说你父亲是自杀。”
　　邓晨摇摇头：“我父亲一生刚烈，当初就因为没有讨好区委书记，就把一把手的位置拱手让了出去。”
　　何云不置可否。
　　邓晨接着说道：“因为他在本地有些影响，所以维权工作基本都是按照他的指挥开展的。我当时想着反正也就是让他退休有点事情做，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开发商能把收尾工作做好就可以了……”
　　是不随人愿。
　　当邓晨知道邓父自杀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是骗子打来的电话。直到在第一医院工作的妻子打通了他的电话，他才接受这个噩耗。邓晨反应很快，因为了解自己父亲是怎么样一个人，所以一直对此事有所怀疑。哪怕是官方已经定性，他还是想搏一搏。
　　“所以你接受了这次采访？你对我们官媒倒很有信心啊。”
　　“不。”邓晨笑了，“我不是对媒体有信心。我也找过许多爆料人，他们的账号都被禁言了，少则三天，多则一个月。”
　　“那你还叫我们来？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条新闻是绝对放不出去的。”
　　“我知道。”
　　见何韵疑惑不解，邓晨索性把话说明了：“我见到过你和刑警支队的队长余大比较亲密……熟悉的样子，所以我想只要是你就一定可以帮我找到事情的真相。”
　　何韵楞了一下，然后从耳朵到脸蛋到脖子都慢慢地红了。好在房间里的温度够低，她也没有那么白皙，这股红潮很快褪去。
　　“我和你们钱总是同学，所以这次就拜托他来找了你。”
　　何韵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苟言笑的身影。

　　出了小区，卢一天眉头紧皱：“被摆了一道，你打算怎么交差啊？”
　　何韵无所谓地耸肩：“没事，我刚路上已经设想过这一情形了。等会我有个新选题，随便去做一组交差填时长就行。”
　　“嘿嘿，还得是你。”
　　然后，何韵点开了“一百万”的头像。
　　“喂，余念琛。”
　　“我卖你个消息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