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怜草木青》沧未至

1、归来

　　暮色茫茫，整个安阳县城笼罩在袅袅炊烟中，街上充斥着各家大人呼喊孩童的声音，临街的店铺中也只剩下寥寥数人，争着买菜店中最后一只不太新鲜的南瓜。
　　城西的沈家裁缝铺仍是一如既往的死寂，自从一个月前与小女儿沈夏青失散后，沈掌柜和夫人的脸上就很少露出笑脸。今日和往常一样，沈夫人去绣房收了几名绣娘的绣品，便说道夜路多有不便打发她们先回家了。绣娘们往日和沈家女儿沈夏青都是很要好的玩伴，也明白沈夫人的心结，都没有多说什么，放下手中的活计四散回家了。
　　闭市的鼓声响了，净街的时辰很快就到，沈陆鸣沈掌柜和往常一样站在坊门口四下张望了一番，“唉”的一声叹口气，慢慢关上了店门。进得屋中，沈夫人和侍女秋荷正在布菜。夫妻依旧无话，只有秋荷向沈陆鸣见了个礼，悄悄退出了房外。沈家以开裁缝铺为生，虽善于经营小有资财，但在这井水都要一个铜板一桶的城中居住，还是显得拮据了些。再加上儿子沈夏安在书院读书，十日才能回家一次，而掌上明珠的女儿沈夏青又失踪了，家中便也没有什么下人，只有服侍了女儿多年的孤女秋荷和一个同宗沈老妈妈，再就是店中两个跑腿的小厮，晚上就轮流住在前面的店面中司夜。
　　沈陆鸣和夫人拿起筷子，食不知味时，忽然听到小厮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小厮一迭声地喊着，沈陆鸣和夫人猛地从桌旁站起，沈夫人还带碎了一只白瓷茶杯。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正犹疑间小厮的声音已到了门前。沈陆鸣大步上前打开房门，见门外站着的正是一个月前与家人走散生死未知的女儿沈夏青。
　　“夏青！”沈夫人激动地拥住了女儿，上下打量着。沈老爷也在一旁偷偷揩泪，不住喃喃道：“好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秋荷和沈妈妈也闻讯而至。秋荷见到从小一起长大情似姐妹的沈夏青，也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姐！”秋荷激动地抱住沈夏青的大腿，三人哭作一团。沈妈妈也在不住点头。
　　“快，快去书院给夏安传信，就说夏青回来了！”沈夫人激动地吩咐小厮。
　　小厮有些为难：“夫人，坊门刚刚关闭，怕是要等明天了。”
　　“好好，明天，明天坊门一开你就快去！”
　　“哎，好！”小厮答应着下去了，留下一家人互诉着离愁。
　　“夏青，快和娘说说，你和我们分开之后都出了什么事儿啊？”刚一坐下，沈夫人忙问。沈陆鸣在一旁道：“不忙不忙，先让孩子喝口茶，吃点东西。夏青啊，你饿了吧？”
　　沈夏青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还能平安回来。

　　李家
　　奔波一路风尘仆仆回到家中的李巘坐在桌前，看着久未谋面的母亲，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自从父亲五年前被北狄的骑兵所杀，大哥李朔也被掳作苦力下落不明后，母亲赵氏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平日里只是一门心思照顾他，在这次他应征明王殿下的护国军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为他打点好了包袱。
　　母子二人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将分别这一年来的经历缓缓道来。提到在偏房休息的手下，李巘说他们虽是自己的手下，此次却也是一同回来探望各自的家人的。两人絮絮说了很多，李巘才试探着问：“娘，城西开裁缝铺的沈家……”
　　赵氏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巘儿，我就知道你要问夏青。”看着儿子脸上期待而略显羞涩的面容，赵氏狠心说出：“上个月，夏青在锦州城门口走失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什么？”李巘万万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怎么您的家书里从没有提过？”
　　这话刚一出口，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于是赶紧努力找补：“呃，儿子是说，呃，我怎么从来没听安阳县来的兄弟们提起过，呃……”
　　纵然是已经心乱如麻了，李巘也不愿母亲再替他担心，只是这个晚上，必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