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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全人女星死亡事件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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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意识捕捉器。”弗雷尝试着解读。
易渊声音听起来像暮钟,压抑不住的沉重情绪泄露而出,他直接否认:“意识捕捉器再精密,也不能穿透安全球和引力机的监控。”
弗雷同意他的判断,他只是为难地搓着自己脸上的两个对角。周无行对意识捕捉器并不陌生,这是官方新出的追踪嫌犯的仪器,听说也用在军方间谍活动中。
周无行分析:“我认为意识是否具有本体的网络数据,这个显然是世界难题。虽然希露具有撼动宇宙的影响力,但在她身上去实验一种尚未攻克的课题,这比第一次实验不同维度的空间缩短现象更难成功。”
“确实,目前的意识的网络数据是本体在登录之后,重新模拟的一套体系,网络还没办法做镜像折射。”易渊赞同他的意见,并且下结论:“或许希露的双胞胎更符合现在的解释。”
全人双胞胎的本体数据是有办法调试成一致的数据。“我很肯定希露没有双胞胎。”周无行坚定地说。
易渊淡定回他:“数据这样呈现,我就这样解释。”
周无行无法对此提出反驳,但他拜托弗雷:“能否请你再仔细分析这些数据,如果发现什么异常,请及时通知我。”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捋了捋边角,是他的侦探事务所的传单,然后他诚挚地塞到弗雷手里。弗雷摸着油墨的表面,露出难以置信又嫌弃的表情,这种黏糊糊的手感和捏爆拔虫肚子后残留的黏液一摸一样。
周无行笑道:“有事联系我,没事也能给我介绍介绍生意,刚开张,亲友一律打八折。”
易渊板着脸将他拉走。
阿尔法是个节约能源的星球,路灯基本形同虚设,全靠行驶的车灯来点亮轨道。周无行坐在车内,看着暗不见天的上空,感慨:“这种郊区真是犯罪的温床。”
刚说完,车顶的控制灯猛烈地闪烁起来。周无行吓一跳,以为车子抛锚了,结果易渊油门一踩,咻地飚了出去。风敲打在车顶,像巨大的冰雹砸在脑门上,哄哄炸响。
周无行拉住安全带大喊:“易渊,你超速了。”
易渊阴着脸,沉默地开着,直到一处废弃工厂前,车子才在弹射的降速绳牵引下紧急刹停。
易渊跑出车子,抓起红色手枪跑入工厂内,周无行沉默而迅捷地跟上去。二人钻进黑暗的厂房内,突然一阵乖戾的笑声,头顶的灯全亮了,二楼栏杆处靠着几名阿尔法青年,其中几人手里还沾着血。
他们戴着厚厚的眼镜,这是视力改良器,像这种白边款式一般是学生的标配。改良眼镜放大了瞳孔,也将他们的恶意放大。其中一人举着一根棍子,叫嚣:“又来两个全人,今天是感恩节吗?”
易渊调整了耳廓后的仪器,在他们哄笑着抬起武器时,花式开枪法,将周围的栏杆全部击碎,然后将那群正在推子弹的青年全轰下来。然后非常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刚才开口的青年从地上爬起来,向他讨要:“证件,编号。”仿佛他才是执法者。
更让周无行气愤的是,易渊居然还给了。另外一个青年可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从脖子后抽出一枚冰冷的锥子武器,射出一股子毒烟,这是阿尔法专门用来对付全人的毒药,呼吸上一口就能瘫痪。
当绿色气体喷射出来时,易渊将周无行拉到身前捂住他的口鼻,命令:“停止呼吸。”然后他自己憋住气,左脚一抡,带着火焰的气息将面前的不良混混全扫进钢板内,估计踢碎了他们的神经系统,所有一时半会没有人哀嚎叫痛。烟消散过去,周无行扯开他的手,右脚射门,将脚底一块大板子牢牢飞射进墙内,替他们损毁的神经再叠加一套昏迷debuff。
“这下全安静了。可是你明天要吃罚单了。”周无行幸灾乐祸道,“我只知道护卫队不允许对平民出手,怎么不知道平民有权检查护卫队的证件?”
易渊不爽道:“他们有权核实全人的身份,对全人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哦豁。真是霸道的行星条款,难怪那么多人要回归全人时代。”
易渊走到墙角处,从洞里拉出一个老者。
“死了?”周无行上下查看他的伤势,作为全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估计得丢半条命。他想了想,又在墙上加重了几脚,跟踩臭虫似的义愤填膺。
易渊从随身袋子中摸出药剂,给昏迷的老人打上,片刻后他缓缓醒过来,躺在地上孱弱地感谢:“又是你,这都麻烦你好几次了。”
“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市中心,别来这里吗?”易渊搀扶起他。
老人哭丧道:“我也不想来,但是线用完了,他们又让我做几套衣服,总要想想办法吧。”
易渊:“把店关了,去疗养院住更安全。”
“我不去。这是老一辈的手艺,我不能让它断在我手里,至少等我,等我找到徒弟再去。”老人悲怆哭诉。
易渊听此,大概认为老人志若磐石,不再劝慰,呼叫了全人护卫队配备的救护车,让他们将人送到医院。等结束这一切后,二人才回到车内,易渊点开媒脑,播放音乐,整个人陷在某种情绪的漩涡之中。
周无行察觉到他不开心,问:“刚才那个人干什么的?”
“一个裁缝。”
这是一个让周无行更惊讶的职业,这个时代唯一的侦探遇到了唯一的裁缝,他们应该合影留念才对。
易渊瞥他一眼:“和你一样,空谈理想主义的愚蠢人类。”
“我可不同意你这种观点。理想主义怎么了?敢情我们活着像个人还是我们的错?”周无形推搡他肩膀,揶揄道:“再说,你还不一样。为什么你大老远赶去流媒带?为什么你这么冲动跑到这里,对几个弱智拳打脚踢?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团火?这团火烧着你作为人的良知,也烧着你的理想。”
“矫情。”易渊冷冷将一瓶酒塞到周无行怀里,“省点口舌壮壮胆,等会引见我和霍德尔。”
周无行举起酒瓶看了看年份,是一瓶陈年白酒,这玩意又烈又辣,但很合他的口味。他将酒抱进怀里,却不打算喝,愤愤回道:“我是工具人吗?哪里需要点哪里?霍德尔是我能见的?”
“你想办法。”
周无行差点跳起来:“我想你个锤子。我自己都犯愁要怎么见上他。”
“正好,你见了我也顺便见。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他将车子汇入中心地段的车流,向着远处高耸的莱茵集团分部进发。
周无行无言以对,挣扎半分钟后,他拨通电话。对方接起,带着一股有节奏的咕噜咕噜声,他叫嚷:“你好,周先生,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嗯,有重大进展,我发现希露的死和路德森有关。我现在就去学校找他,我想了想还是需要通知你一声,毕竟那是霍德尔的儿子。”周无行手指抚摸酒瓶的纹路,感受上面圆润的凹凸。
“周先生,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公子与该案件相关吗?到目前为止,我只收到了关于哈伦斯问询的报告。”海马法务淡定从容。
“你要证据是吗?好,我给你,去网上接收。”
“不,你别发上去,我们选择一个地方见面,你亲自和我谈吧。”
“那可不行,路德森的学校有宵禁,晚了我就进不去了。”
海马法务生气叫道:“你还不懂谁是你的雇主吗?他有没有罪,那也必须莱茵先生来判定。你这样行事太草率了。”
周无行回道:“事实上,全人护卫队的队长易渊和我在一起。”
“什么?你的意思是,他掌握了公子的消息?”
“知道一些吧。”
“一些是多少?很多?很少?到底什么程度?”海马法务有点着急,听筒那边稍稍安静后,又传来他的恶声恶气,“带着他来莱茵集团,我必须检查那份证据。如果有问题,莱茵先生会亲自介入。”
“可我还是想去趟学校……”周无行无声微笑。易渊对他的恶作剧投来嫌弃的目光。
“立刻,马上,迅速,过来。我在前台等你。”海马法务叫嚷着挂断通话。
海马法务果然顶着硕大的脑袋,肥胖的身子,骑着飞行器等在莱茵集团的前台。
此处虽是莱茵集团的分部,但装修上继承了总部的绿植加波普的风格,色彩搭配得让人神经错乱。海马法务名字叫哈迪斯,白白糟蹋了一个好名字,周无行想。
哈迪斯绿着一张皱巴巴的脸,看向易渊,说:“你在这里等着。你跟我过来。”他用一根灯管状的鞭子指向后面一块私密区域。
周无行跟着他过去,在绿萝编织的空间内站定。哈迪斯转回身,朝他伸出手:“周先生,请把所有证据都拿过来。”
“纸质?”周无行盯着他的掌蹼,无辜问。
“任何形式都行。”
周无行认命般点开媒脑,在光板上找出一列对话,转给哈迪斯看。
对话中路德森对希露的偏激言语赫然在目,甚至提到他可以让希露活下去,也可以让希露在众人面前毫无尊严的死掉。这是周无形在扒电影时,顺藤摸瓜扒到的东西,当时就想存起来,如果莱茵集团赖账就拿出来当做筹码,没想到派上用场。
“那只是公子一时胡言乱语,不能当做证据。”哈迪斯死死盯着屏幕,恨不得路德森的实名头像能立即变个图形。
“那这个呢?”周无行又点开路德森在后台,对希露吐口水的照片,这是在扒现场照片时无意中看到的,因为路德森立即开启了伪装装置,所以几乎没人注意到那口口水中包含的紫色物质,一种提取鱼类皮肤的鳞毒,能造成被伤害者出现脱水休克的症状。幸好哈伦斯那时候去后台找希露,让希露无意中躲开了致命的毒液。
“天啊。”哈迪斯咬牙切齿,似乎在气周无行怎么这么闲,扒得这么细!
“你等会。”他转过头去,消去声音,向什么人汇报,之后转过头来,指挥道:“你跟我来吧,莱茵先生要见你。”
“那么,易渊?”
哈迪斯:“他不行。他必须由法务组亲自会见。”
周无行耸耸肩:“那真是可惜。”
他经过易渊,易渊朝他点点头,表情里写满“我也想去”的隐晦急迫。周无形拍拍他肩膀,示意稍安勿躁。
他跟随哈迪斯乘坐电梯到地下负三十层,然后在一扇斗牛门前停下。秘书从里面召唤他们进去。哈迪斯率先走下飞行器,拖着肥胖的屁股,歪歪扭扭地快步进去。周无形踏进一间类似地窖般阴冷又灰暗的大房间,壁炉的火摇曳着淡蓝色影子,整个环境让人想起墓室。
墙上挂满交织的绿植,还有一只正在产蛋的巨大蜥蜴。地上铺着黑金色地毯,但纹路像一束束肠子,延伸到壁炉前。有个拨火的改造人正在给炉中添燃料,周无形朝他问候:“莱茵先生。”
“周先生,请坐。”举着锤子敲碎蜥蜴蛋的老人转过头来,应和他。周无行才知道自己喊错人了,立马转回身子,见他放下锤子,坐在悬浮的宽大的床榻上,伸着懒腰。
“你提交的东西我看了,那些东西并不阻碍你继续调查的脚步。”霍德尔拂开老树根般结瘤的肉须,瞪着一双年轻、好看的眼睛,语调青涩地说道。
周无行抵抗住后背爬上的鸡皮疙瘩,回答:“万一令公子就是凶手呢?”
“那不可能。”霍德尔斩钉截铁,他盯着周无形的眼睛忽然说:“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像盛着蜂蜜与酒的圣杯。”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而且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说眼睛很漂亮也不算是值得高兴的事。周无形勉强扯个笑,问:“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那天他和我在一起观看直播。”霍德尔露出少年才有的无辜纯真神情,让人头皮发麻。
周无行佯装惊讶:“抱歉,因为我的权限很低,并不能查到你们一起行动的信息,所以闹出笑话了。”
“不不不,周先生,你不是会闹笑话的人。说吧,你来这里目的只有路德森?”
“不是你叫我来这里的吗?”
霍德尔烦躁地拨开肉须,似乎这些东西既恼人又不好处理掉,说:“是我,但是你要见我,我才让你来的。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周无形试探着问。
哈迪斯有点着急了,这超出了他原先预定的内容范畴。但霍德尔很自然,所以他不好阻止。
霍德尔爽朗笑道:“我对你没有秘密。”
周无行舔了舔嘴唇,假装犹豫后问出:“你在盖密教里的身份是什么?希露又是什么?”
“哈哈,这是个好问题。就好比有人问我是支持克洛诺斯还是宙斯一样,太让人开心了。你知道吗,他们总是没法和我聊到一块去,关于那些伟大的梦想,他们永远一知半解。”
周无行内心咯噔,这不像一个秘密教派被问到时应该有的反应吧。
霍德尔似乎决定他推心置腹,说道:“盖密教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希露,但发展到后来我们发现它是全人的福音,是为了扶持全人进步的组织。我在盖密教中就是一个诚心诚意的教徒,我愿意将金钱、信仰、时间都花在希露身上,因为她是神最完美的作品。我希望她永远健康快乐,希望她每天都能开心地喊我的名字,我希望她永远活着……活着……”他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可是她死了,我们的希望破灭了。”
周无行:“据我所知,盖密教并没有解散,希露死后,你们也会培养其他人。”
霍德尔摇摇头,悲伤得像个失恋的少年,“你不懂。希露是完美的,即使再找一个,也不过是她的替代品。”
周无行哑口无言,这般自我洗脑,他是真无法共情了。“所以你想在盖密教中得到什么?”
霍德尔害羞道:“我不想得到什么。我只想和希露永远在一起。一切为了希露。”
“永远?可你也会死去。”
霍德尔噗嗤笑道:“长生不死只是时间问题。”转脸他又哀伤动容,“可是希露死了,我活着的意义被夺走了一大块。”
周无行暗地里翻白眼,他问完了所有该问的话后,只能听霍德尔一会儿自怨自艾,一会儿春情满怀,配上那张脸,足够他吐掉几天前的酒。
当他承诺不再将路德森当做嫌疑人后,他得以从房间中逃出来。哈迪斯嫌弃地命令他将所有证据销毁,然后让人带他离开。
周无行回到易渊车旁时,易渊也刚回来,身上还带有上等咖啡豆的香味。现在他内心十分不平衡了,呛道:“没让你见上霍德尔,真是抱歉。”
易渊坐进车里,无所谓道:“反正我也不打算见他。”
“嗯?”周无形瞪大双眼。
易渊将他脸掰回前面,启动车辆,说:“本来我也只是想进入莱茵集团而已。霍德尔那个怪物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那你还让去见!”
“毕竟主仆一场嘛。”
周无行踹车门:“去你的主仆。我要立刻解约。”
易渊按住他,说:“别激动。你的付出是有代价的。至少我拿到了莱茵集团和盖密教之间的交集。”
周无行淡定下来:“什么交集?”
“霍德尔用盖密教的名义建了一座修道院,但资金用途全用在购买重构身体的药物上。”
周无行想起那些肉须,打个寒战,问:“他想恢复青春?”
易渊:“不好定论。希露之前每年的开支里就有一大笔费用是用来修复身体老化细胞的,但那些药物都在全人医疗的范围内。这种新出的重构药物对身体有很大损害,必须经过大量实验才能在人体上使用,听说实验的有一部分人会生长多细胞瘤状物。”
周无行错愕:“霍德尔把自己当作实验品?”
“鬼知道是实验还是误食。”
“可这种冒险行径这不符合他的身份啊。”周无行百思不解,难道真如他说一切都是为了希露?
“所以他有没有可能为了修复身体,杀死希露?”周无行推测。
易渊否认:“不太可能,霍德尔有非常专业的团队,解决药物后遗症只是时间问题。”
周无行内心更加苦涩:“希露的身边都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啊!”
易渊:“妖魔鬼怪才是正常,这个时代人是最不正常的动物。”
周无行感慨:“在一堆鬼里找杀人鬼,这真的很古典侦探学。都他妈一样样的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