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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太子 ...

  •   布政司衙门内,太子亲自审理了几个秦王府的家仆,最后是那个色目人。
      一番刑讯,通通招供,早些年秦王征西番,肆意掠夺西番军民,女子强抢入府,男子受阉征用,常常闹出人命,其中不乏有前朝北元的士族,怀恨在心,买通间谍送入王府,蛊惑秦王。根据供词,又从秦王侧妃处搜查出一套龙袍。
      太子感到身心俱疲,他才过不惑之年,两鬓星星点点,眉宇间是挥散不去的阴郁。屏退闲人,只留下幼弟,苦笑:“十七弟,连累你年幼,却一起听了这些丑事。”
      宁王对着长兄的愁容,有些动容道:“太子,秦王不过一时糊涂,受小人挑唆。”
      太子摇摇头,深深地叹气:“十七,这两年,你如何为大哥出力,大哥都看在眼里。如今没有外人在,说句心里话,只怕除了你和几个闲散皇弟,其他人,谁不是盼着我早些……”
      宁王立即单膝点地道:“太子!太子是父皇的左膀右臂,监察国事,实为我大明之福!无论是臣弟,还是诸位藩王宗亲,都愿意为大哥驻守边关,略尽绵力。”
      太子苦笑:“若是其他藩王也如你这般……算了,不提了,十七弟你先……”他扶着案头站了起来,想要去扶起弟弟,无端地一阵猛咳,继而眼前一黑,仰头栽了下去。

      太子病倒,宁王年幼难以服众,巡查陕西的队伍一下子失了主心骨,宁王当机立断,派人从军营里请来魏国公徐辉祖稳定局面,宁王随行侍疾。
      如此一个月,等到太子病情好转,取道回应天复命。

      洪武帝早从锦衣卫处得了密报,只待太子回宫。
      殿内,皇帝年迈,倚靠着龙椅,俯视着跪在殿前的太子,嗤笑一声:“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要为那个逆子求情?”
      太子大病初愈,又恐二弟受难,快马加鞭地赶回宫,面色青青,入了秋,他却还是满头虚汗,连连扣头:“二弟不孝,也是儿臣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好好管教,父皇,求父皇网开一面,给二弟一次机会。”
      洪武帝冷冷地将锦衣卫上呈的密报摔在他面前:“他蓄意谋反,如此不忠不孝之人,留他何用!”
      太子再拜,恳切道:“父皇,求父皇明鉴,儿臣如此也是为了父皇的千秋圣名,父皇开我大明河山,可比肩秦皇汉武。汉武帝一世英明,退匈奴,平南越,连西域,立太学,文治武功,却因巫蛊之祸株连太子,骨肉分离,遗恨万世。望父皇三思!”
      洪武帝面色稍缓,可随即面露怒色,吼道:“昔日刘据受小人诬陷,可如今的朱樉,何来旁人诬陷,人证物证聚在,他万死难辞!”
      他愤愤不止,转而对着太子骂道:“妇人之仁!妇人之仁!”
      太子似乎被戳中了脊梁骨,他跪正了身子,正色道:“父皇曾教导儿臣,为君者,当铭记四字:仁、明、勤、断。二十年来,儿臣不敢忘父皇教诲,其中,仁字为首,断居末尾!”
      他们父子二人从来意见相左,彼此磨合了二十几年,这几年皇帝年迈,太子多病,各退一步好不容易才稍稍缓和,洪武帝许久没太子被怼了,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抄起手杖猛击他的背脊,喝道:“你既然要为逆子求情,便去外头跪着求去,别跪在这里碍眼!”
      太子这一跪,便是两个时辰。
      中途宁王问讯赶来,也不多言,一撩衣袍,陪着太子一起跪在殿外,大太监看不下去,匆匆禀报皇帝。
      洪武帝原本也不在意,十七皇子母妃不得宠,母家也不算名门,奈何这个孩子天资奇好,雕琢一番,也许能委以重任,他叹气:“告诉十七那小子,想求情,滚进来求,别在外头装腔作势!”
      话虽如此,等小儿子真的老老实实跪在面前,一脸风尘仆仆尤自恭敬平静的形容,老皇帝硬邦邦的心肠也微微软化了一些,开口却还是冷然道:“你也来为老二求情?”
      宁王叩头之后,依旧低着头:“回父皇,儿臣不敢,儿臣纵然年幼不懂事,也知三纲五常,秦王首先是父皇、太子的臣子,其次才是儿臣的二哥。”
      皇帝冷哼一声,这小子总算没白教:“起来吧,我看了奏报,此行你做的很好,思虑周全,回宫见过杨妃,回去等候嘉奖即可。”
      宁王不语,再拜。
      皇帝冷笑:“太子的事是他自己想不明白,让他跪着,不必你来多嘴!”
      宁王只说:“儿臣明白,只是……父皇,儿臣斗胆,想要呈上一物,此事关系太子国本,不敢隐瞒。”
      洪武帝眉头一紧,他知道十七皇子的品性,不关己事不开口,可见非同小可,示意太监上前。
      宁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香囊,抖落出一方白净的丝帕,当着皇帝的面,展开。
      老皇帝再坐不住了,推开搀扶的太监,走近看清了,当即吼道:“愣着干什么,出去扶太子起来,用抬也要把他抬到太医院去!快去!”
      他急匆匆地向殿外奔去,宁王怕老父绊着磕着的,抬手护驾,紧随其后,留下地砖上飘落的白帕子,当中一抹发黑的赤血。

      整个冬天,东宫弥漫着浓稠着药味,宫人们进进出出的,小皇孙和宁王一同从殿内走出,皇孙披了件毛领披风,手捧暖炉,见宁王穿戴单薄,不由关心:“十七叔不冷么?”
      宁王与他一路步行,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他摇摇头:“习惯了。”
      大宁的冬日才叫冷,有时候深夜骑兵归营,没有他的指令守将也不敢贸然开关放行,于是他只能匆匆穿戴好,套上铁甲上城墙,逆着漫天风雪与外出的将士一一检验口令兵符,等军队入城安营,他的身上早已结了一层霜,走下城墙时簌簌地抖落在脚边。
      朱允炆自然不相信,想拿着暖炉往他手里塞,又放不开手脚,只说:“十七叔可前往别病倒了,否则……”
      一个内侍捧来两株寒兰,说是魏国公府托人送进宫的,朱允炆很开心:“是师傅送来的?”
      朱权纳闷,徐辉祖那个铁板样的人何时如此风雅?
      内侍却说:“回皇孙,这是徐府的小公子送来的,说是养在廊下,安神静气。”
      宁王似乎笑了笑,稍纵即逝,点头道:“如此,还需回礼才是。”说完,他看着朱允炆。
      皇孙反应过来,让人备下笔墨回赠。

      “东宫送来的?”徐辉祖望着一堆文具,半信半疑。
      徐增寿从托盘上拿起一支腊梅,放在鼻尖细嗅,冷香清幽。
      传令的太监说是皇孙亲自挑拣的,宁王过目后,又特意折了几只早梅放在盘里一并捎来的。
      徐辉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一向勤勉,却疏于人情往来,这次反而是弟弟帮了他一把。才想夸那小子几句,徐增寿却已经捧着腊梅跑去房里插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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