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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难平 ...

  •   诚如李景隆所言,八月秦王回京,受到洪武帝训斥,太子主动请缨出巡陕西一带,审视秦王治下。
      是夜,暴雨如注,徐增寿被大哥捉到书房,帮着打点案头公务。
      这天气,湿热得令人无端躁闷。
      前世大哥对他可没这么严厉,徐增寿这几天常常思索,记忆中所有的偏差,是否是自己的复生带来的变数。
      正在出神,大哥搁下笔杆,从他手中接过卷宗细细查阅,这才点头:“总算有些长进。”
      徐增寿这才敢坐下饮茶,只听大哥又说:“今日到这里,早些休息,再过几日,随我去一趟陕西。”
      他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有些无奈:“大哥怎不提前与我说一声?”
      他大哥冷笑一声:“提前告诉你,好让你有时间找好机会推脱不去么?太子奉命巡视秦王封地,你与我一起动身,也去练兵防边。”
      万般无奈之下,四公子只得点头称是。

      正值盛夏,太子出行,仪仗浩荡,车马随行,官兵开道,一路裹挟着烟尘向西疾驰。
      徐增寿撩开车前的帘子,望着队伍前头策马的少年,满心疑惑,宁王啊宁王,怎么哪都有你?
      “你说这位十七殿下是太聪明还是太傻啊?”一旁的李景隆一身戎装,一改平素的文士风流,过来挨着他坐,看向窗外。
      “怎么说?”徐增寿瞥了他一眼。
      “我要是他,知道自己就藩大宁,肯定先去巴结其余几位相邻的藩王啊,别的不说,燕王在北边盘踞多年,能征善战,想在北边站稳脚跟,先和燕王联络上感情,错不了。”李景隆一通分析。
      上辈子宁王还真是这么个路数,徐增寿眯着眼打量侃侃而谈的李景隆,这小子纸上谈兵的功夫见长,却不知为什么一上战场就如草包一样。
      李景隆理所当然地把他的注视当做赞许的眼神,更加得意,扬着下巴道:“但是十七殿下近来执意巴结东宫,瞧着吧,现下北边的塞王定然把他归到太子一边,等到十七殿下就藩,怕是要吃些苦头。”
      徐增寿心里一紧,皱眉,当即招来一个骑兵,递出去一个巴掌大的水囊,吩咐交予宁王殿下。
      “别说是我给的!”他再三嘱咐,才放那位小兵策马赶上宁王,放下车帘。
      “行善不留名啊小徐将军~”李景隆往后一仰,大咧咧地半躺下来,忽地又一个猛子坐起,呼道:“我明白了!”
      徐增寿有些心虚,怕他看出端倪,敷衍道:“你又明白什么了?”
      曹国公踩了炮仗似的,格外亢奋,却还记得压低声线小声道:“咱们都被十七殿下骗过去了,他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呢,没了太子,还有皇孙,啧啧啧,如此手段,如此城府,我都有些佩服。”

      如此披星戴月赶赴西安,眼见还有三日的路程,夜里众人安顿在驿馆,太子秘密召来随行之中的几个少年子弟,和蔼地指着自家弟弟说:“本宫欲派十七弟快马加鞭,提前奔赴秦王府邸暗访一番,不知还有哪位卿家愿与十七弟同去?”
      大家原本纷纷内心苍蝇搓手跃跃欲试,宁王不声不响,抬头淡淡然地扫过一眼众人,分明是漫不经心地一眼,却像一柄稍稍出鞘三分的利剑,透着威势,令人莫名地生出几分敬而远之的戒备,在场几位都是从小斗鸡遛马的竹马之交,纷纷默契地向后一退。
      徐增寿慢了半拍,被孤立在原地,太子抚掌笑道:“不愧是中山王之后,有胆魄,十七弟尚年幼,此行还需徐小将军多多帮衬看顾。”
      “哪里……哪里……臣,定不辜负太子所托。”
      等到他们二人领着几个身手不凡的侍卫顶着一钩初秋的新月在官道上疾驰时,宁王在前面终于飘来一句话:“徐小将军,还跟得上么?”
      语气冷淡得仿佛是对着一个仆从说:小徐,今晚吃饱了么。
      这是他重生为人,朱权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徐增寿一时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应和了一句:“殿下不必担忧。”
      谁知道宁王还真就没担心,猛地一鞭子挥下,整队提速。
      颠簸了大半夜,徐增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暗自思量,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哦……(间谍卖队友?)

      一行人低调进城,陕西境内早知道太子巡幸,上下打点,西安城更加全城戒严,经过层层盘查,才找到一处临近王府的客栈落脚,宁王便安排几个随行的侍卫今夜行动,搜查王府各处。
      徐增寿暗中观察,发觉这一世宁王依旧是年少老成,可不像前世时时刻刻故作镇定的谨慎之至,反而自有一番成竹在胸的气度,一段与年龄很不匹配的泰然。
      莫非……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宁王回头看他,询问:“徐小将军还有什么嘱托?”
      他立即狗腿,一脸崇拜道:“没有没有,殿下英明,事无巨细,无一不妥!”
      宁王笑了笑,他一路冷淡,这会嘴角挂着些浅淡的笑意,衬着一身锦袍玉带,才有了些少年应有的意气,五官也灵动了许多,斜挑的剑眉,修挺的鼻梁,散落一半的乌发。仔细一看,他腰间还挂着一个水囊,真眼熟。小将军一时内心暗爽。
      好不容易可以两人独处,他其实有许多话想告诉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小殿下,关于宁王乃至整个朝堂的前尘,隐患,将来……塞北的会战,太子的早亡,太孙上台之后的削藩,靖难之役的险象环生……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他却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徐增寿俯身行礼:“殿下,早些休息。”
      宁王嘴角抽动了一下:“徐小将军,现下刚过午时。”
      他记得前世朱权有午后小憩的习惯,怎么这一世又变了,下意识道:“许是臣记错了。”
      宁王看了他一会,神色有些古怪,二人相对而立,隔着六尺的距离,他上前半步,宛如一只嗅到猎物的豹子:“将军记错什么了?”
      这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明明还是个矮他半个头的半大孩子…徐增寿还是不由后退半步:“臣失言了。”

      夜半,几个得力的内卫归来,当即绘制了一份秦王府的地图,还连带扛回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孩童,五花大绑,麻绳封口。
      宁王端坐,听几人汇报了王府的消息,看了眼那个孩子,穿着绫罗绸缎,精心打扮了一番,白净俏丽,有些雌雄莫辨,也不挣扎,只是睁着一双浅色的眸子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皱眉。
      徐增寿观言察色,当即问道:“这个孩子是?”
      为首的内卫回道:“不敢欺瞒殿下,徐将军,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需呈报太子定夺。”
      宁王挥挥衣袖:“即使如此,看好此人,下去吧,本王自会传信给太子。”
      徐增寿想起金陵的世家子弟们有时插科打诨,谈及秦王的风流韵事,说二皇子过了而立之年愈发放纵,男女不忌。权贵私下豢养狡童,似乎不是什么大罪,太子怎么会有这个闲心,去管秦王的房帷之事。
      怪不得刚才内卫支支吾吾的,这些事情,说给宁王听,简直污了小殿下的耳朵……
      闲杂人等退出厢房,宁王冷不丁说了一句:“若二哥只是宠幸伶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你看那个孩子的眼睛,与汉人的瞳色不太一样。”
      究竟是那个混蛋告诉小殿下这些少儿不宜的腌臜事啊……他干咳两声,强制冷静回忆一番:“殿下,那孩子似乎是,色目人?”

      这一夜,徐小将军睡得并不安稳,他见过秦王,体态臃肿,满脸横肉,言谈中一派声色犬马,这样的人,不知道糟蹋了多少男男女女,天高皇帝远,竟也为非作歹了这么些年。
      那个色目人,不过与宁王一般的年纪,只因皮相有几分姿色,不知道在秦王府内受了多少屈辱……
      他自问从前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安理得的做个太平公子,而今亲眼所见世间不平事,到底心中不是滋味。
      若是能像大哥一样,在朝堂上能说得上几句话,或许……他也能……
      恍惚间,他走出了客房,看见那个秦王府的狡童坐在栏杆上与他招手,媚眼如丝,娇喘微微,徐增寿怕他摔下楼,赶忙走进伸手去拉他。一把将人扯下栏杆,才看清,那是朱权的容貌,未长开的五官,生嫩可爱,落在怀里朝他微笑,一如前世。他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耳鬓厮磨……身下也有了反应……
      窗外一声鸡鸣,有人扣门。
      徐增寿晕晕乎乎地缓过神,想起昨夜那个旖旎的梦,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暗叫不好。
      门外的人敲了一会,不见回应,匆匆退下了。
      徐小将军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换裤子,一边自我唾弃:做个人吧徐增寿,宁王现在才十三岁啊,你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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