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贝利亚Belial

3、冰心在玉壶

　　第三章冰心在玉壶

　　那天阳光特别强烈，每次有人撩开门帘，我都会自然抬起手来挡住眼睛。但这样的次数并不多，可能因为这天气，并不适合外出，也不适合询问命运的事情。
　　到了傍晚时分，我以为太阳已经落下去了，但结果，还是在那个人进来的时候，灼伤了眼睛。
　　他是个英俊而性感的男子，有一头过肩的宝蓝色卷发。汗水从他好看的脸淌下来，钻进小麦色的胸膛里，白色的衬衣半敞着，有点浸湿了，呈现出半透明的光泽。
　　我说，“先生，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他咧开嘴笑了笑，说，“你可以叫我米罗，听说这里可以找到适合我的工作。”
　　我瞬间知道那阳光是从哪里来的了。这个人，太耀眼了。
　　“米罗，我想你是不是搞错地方了，我只管替人占卜罢了。”
　　“但我听说你也经营另一种生意。”
　　我笑了笑，说，“但我觉得那一点也不适合你——要不，让我帮你算算在哪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但我没钱付给你。”他说得十分坦然。
　　“其它工作也能赚到钱……你这样的人干这行的话，会把垃圾桶边的夜物都惊动的。”
　　他并不放弃，却直视着我说，“听说这附近有个人的枪很准？”
　　我想，这个人，或许真的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我给了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天下很大的雨，半米开外都看不清。我撑着伞在巷口等，直到枪声响过，四周再次没入雨的肃穆里。
　　我走进去，看见他站着，另一个人用右手抓着左手在地上翻滚，也许还在嚎叫，但雨声实在太响了。
　　然后，有第四个人出现，而我们都没发现，直到地上那个人的额头开了个洞。
　　米罗立即把枪对准了来人，但那个人摊开手，耸耸肩，示意并不与我们为敌。
　　“粉碎一个杀手拿枪的手，却还留着他的性命，那真是太残忍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邪恶，黑色的头发反射着幽蓝的光。然后，我想起这个人来。迪斯马斯克，这个地区迅速窜起来的老大，以心狠手辣，绝不留活口著名。
　　“你居然能在这种鬼天气里看出他用左手拔枪，而且先发制人，把他的子弹堵在了枪膛里，是个了不起的人才……我看你需要钱是吧？跟着我可以赚很多钱，一辈子都花不完。”
　　“谢谢你的美意，但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嘿嘿……”他踩住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说，“这个人，本来是我的手下，但现在被你杀了……我不会善罢甘休，你最好考虑清楚。”
　　“我想你的记性可能不大好，杀他的人并不是我。”
　　他转身向巷口另一边走去，我跟在他后面。我知道，今后他会遇上麻烦，但与我无关，我只要知道他的枪很准，这就够了。
　　这天晚上，我请他喝酒，我们聊了会儿。
　　“如果要钱的话，跟着迪斯的确可以赚到更多。”
　　“我不喜欢被任何东西束缚着，这种□□帮会，进去容易，离开就难了。”
　　我摇了摇头说，“虽然你看起来无拘无束，但我觉得你并没那么洒脱。”
　　他抬眼瞟了我一下，问，“何以见得？”
　　“因为雄鹰的脖子上不会拴着线。”
　　“那拴了线的是什么？”
　　“风筝。”
　　“也许吧，我怕风太大就把线给吹断了。”
　　“你不怕自己给卷走了么？”
　　“断了线的风筝，还有人会关心它的命运吗？”
　　“握着断线的人会伤心吧。”
　　“真是这样就好了。”
　　“你不会留太久，只要钱足够赶路为止，是吧？”
　　“是啊，出来太久，才想起又是葡萄丰收的时候，也该回去看看了。”
　　“既然有舍不得的人，又为什么还要离开？”
　　“因为他爱上了我最好的朋友。”
　　于是，我再没说什么。我开始发现，即使再灿烂的阳光，也有悲伤的时候。
　　不知道老天是怜惜他还是捉弄他，自他来以后，居然没接到一门生意。他每天来我这喝上一杯酒，然后在日落时离开。但我发现，他英俊的脸，在一天天消瘦。
　　后来，终于接到了生意。报酬前所未有的可观，但危险性也同样的高。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向我打听了卖枪的地点。我看过他的枪，Revolver左轮手枪，优点是子弹不用上堂，不会卡壳，极端提升了反应速度和准确性，缺点是弹容量太少。或许他需要点大家伙和子弹。毕竟迪斯是这个地区的老大，身边围绕着众多保镖，他个人的身手也十分了得。
　　出发前的傍晚，他来问我，“有没有香槟，请我喝一杯吧？”
　　我记得拉达曾经送过我一瓶，于是找来与他喝了。
　　“香槟不够壮胆的。”我笑着说。
　　“我怕没机会喝到了。”他也笑，灿烂得没有一丝阴霾，让人很难把他和他今天晚上要做的事联系在一起。
　　立秋后的夜晚已经开始凉了，我进里屋加了个披肩。昨天刚刚做好的，墨绿的鱼牙织锦，石青的丝制流苏。再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他楞楞地盯着我的披肩看。
　　“很漂亮？在街尾的中华丝绸庄定做的。”
　　“这个色泽……和他的头发很像。”
　　原来，他爱的人，有一头如丝的石青色长发。
　　“我想那个人也会喜欢吧。回来后，我把它给你。”
　　“谢谢你。”
　　“不，不用。我会从酬劳里扣。”
　　“还是谢谢你。”
　　他看起来笑得很开心，希望他的心里也没有一丝落寞。
　　“看来我该走了。”
　　“是的。”
　　“如果遇见一个叫‘加隆’的人，麻烦你告诉他，在西伯利亚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好的。”
　　他走以后，我开始觉得这个名字很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有人说，人会痛苦是因为记性太好，所以，从有人离开的那年起，我开始忘记很多事情。
　　我想那场战斗一定很激烈，但那个携带阳光的男子却再没回来过。也许忘记很多事情也并不见得好，因为你可能忘记某个人，曾经和你结过仇，那样你就危险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这个地区的黑枪交易，都被迪斯垄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