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映半天星》刘喜悦

4、人到齐了

　　许一凡万万没想到，再次相遇是这种设定。她，一个从零做起的艺人助理，而她，成了一个代表作为零的女演员，说起来，竟有点殊途同归的意思。

　　不过她很快就从这种不切实际的自我安慰里跳脱出来。唉，就算都是零起步，人家跟自己的赛道和终点可完全不一样。

　　“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我也不知道从哪儿答起。”许一凡挠挠头。

　　“那你就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我爸和我妈都不怎么高……”

　　“不是这个！”章予晴冷漠地打断她。

　　“搬家为什么不提前说，搬完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那时候……搬家……就是……搬得太急，把手机给弄丢了。”许一凡自小就有一紧张着急说话就磕巴的毛病，虽然她已经尽量去规避矫正了，但明显成效不彰。

　　“你手机丢了，你爸妈手机也丢了？你爸妈手机里有没有老师的电话，老师知不知道我的电话?”

　　章予晴几连质问，让许一凡仿佛回到了跟章嘉文同桌的两年高中时光。

　　”就……我……你……你知道我脑子笨，我就没想到。”

　　“行，那我可不想要一个脑子笨的助理，一会人力来，我让她给我换一个。”章予晴冷笑一声。

　　“别别别……”

　　许一凡话音未落，响起两声敲门声。HR端着一杯咖啡，满脸堆笑地递给章予晴。

　　“怎么样你俩聊的？”

　　“挺好的!”没等章予晴张嘴，许一凡抢先答道。她给章予晴送过去一个哀求的眼神，章予晴回馈给她一个白眼。

　　“那就好，予晴姐，你这边有什么需求或者问题，都可以随时来找我。那个，萌姐她们已经到了，在隔壁会议室等你，你俩要不现在一起过去？”尽管HR比章予晴还要年长几岁，但在她的概念里，“姐”这个字无关年纪，只关位份。

　　章予晴点点头，起身站起来，顺手把咖啡递给许一凡，潇洒地走出门去。

　　行吧，许一凡端着咖啡屁颠颠跟在她和HR身后。

　　小助理生涯，这就开始了。

　　“这是许一凡，助理。许一凡，这是李萌，经纪人。这是Kiki，宣传。人齐了，说事儿吧。”
　　章予晴的开场简洁明了。

　　李萌，即使不混影视圈，许一凡对这个名字也如雷贯耳。她偷偷瞟了低头整理文档的李萌一眼。眼前这个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跟普通上班族无异中年女人，就是那个曾经带出过好几个一线女演员的传奇经纪人李萌吗？看来对这位新晋潜力女演员，公司完全没在吝啬资源的。

　　大家互相点了点头，立刻进入了工作模式。

　　新人第一步，当然是作品。未来一周，李萌给出的日程表里竟有10多个剧的试镜，其中不乏一些热门剧目。

　　“看起来数量不少，但是有一些其实演员早就内定完了，也就是让你去试试胆量，感受感受镜头，熟悉一下氛围。”李萌说话慢条斯理，但声音里有一股力量，让人不得不屈从。

　　“这个古装的、还有这个民国戏和这两个时装戏，角色都很适合你，尤其是这部古装戏，女一男一都是现在热度很高的演员，服化道都是一流团队，业内普遍看爆。剧本一会我给你，你着重准备一下。”

　　章予晴点点头，神情举止间竟有几分乖巧。

　　“你也别有压力，这几部剧我都跟导演打过招呼了，只要你正常发挥，问题不大。”

　　“电影学院那边的学历证这几天就能出来，虽然是成教，不过拿出去糊糊人够用了。而且你本来学历够硬，只是专业不匹配，这个都不打紧。”李萌翻了翻手里的文档。

　　“我没什么了，让Kiki来推一下下周的宣传计划。”

　　“宣传这边，先给她重新拍一下艺人卡，之前那个册子太行活了。”这个扎着脏辫画着朋克眼妆的年轻女孩，意外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

　　原来许一凡刚进公司遇到的就是她。正是她随意的一声Hello，有效缓解了自己刚进公司手足无措的紧张情绪。

　　“我这边约了几个就很一般的电子刊拍摄，累计点搜索素材。”

　　“哦对，搜索百科这边的资料全部都整理好了，予晴你过一遍，没问题我这边安排人传上去。”

　　”然后这边就艺人定位问题想跟大家探讨一下。“

　　Kiki拿起桌上的水性笔，在黑板上写下了“章予晴”三个字，然后围着名字写下“实力派”、“时尚”、“乐器能力者”、“勤奋”、“高冷可爱反差”这几个关键词，并花了半个多小时时间详细说明了每个词的应用场景。

　　不愧是被公司看好的潜力股。想当年许一凡签公司的时候，宣传全靠自己，还得注册一大堆小号给自己的社交账号捧场，营造出一点小有热度的样子。有一次许一凡切错号，被老板数落好几天。这么正式专业的宣传会，许一凡还是第一次参加，多多少少心生艳羡。

　　”这个设定有没有太普通了点？十个女明星有九个都是这种的。”李萌问道。

　　”九个这种的九个都红了。“Kiki不甘示弱。

　　”而且在我看来，这些关键词并不是人设，是她与生俱来的优势，宣传这边只是适度强化一下而已。”

　　”予晴，从今天开始，你记得，下巴收一点，眼神也收一点，尤其是公众场合，观众不喜欢脸上写着傲气的女演员。“

　　也许有人不喜欢这种不加修饰的整改建议，但许一凡却十分欣赏Kiki这种客观专业又直截了当的工作态度。

　　她看向黑板正对面，正端坐着盯着黑板的章予晴，恍然间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

　　“然后，宣传中我们要极力避免的几个词，‘富二代’、‘富二代’和‘富二代’。观众也不喜欢富二代。”Kiki无奈地笑了笑。

　　章予晴也笑了。

　　“我这边还有在接洽两个演员考核类的综艺节目，现在看来网络版的会好搞定一点，不过编导的意思也是得等予晴上两部戏之后看看效果再聊，他们不太想用履历那么干净的新人。所以……”

　　“我懂，我会努力拿下这几部戏。”章予晴接上她的话。

　　“其他我暂时也没什么，这边会盯紧予晴的进度，有什么素材物料都会让宣传部的小孩尽快整理放出来。”

　　“行，助理有话要说吗？”李萌这么一问，一时间三双眼睛同时看向许一凡。

　　”额……”许一凡被突如其来的关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有一个建议，就是拍照的时候能不能要求一下，后期不要把她脸上那颗痣P掉……”其他两人的眼睛又齐刷刷转向章予晴。

　　“确实，这是她的一个辨识点。”李萌点了点头。

　　“没问题，我会都交代一遍的。“Kiki也果断应下。

　　“那今天就到这儿吧。今天咱们团队就算是聚齐了，我说几句话。”李萌看许一凡也说不出更多话来，拍了拍手，准备作总结陈词。

　　“予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也不例外，但我不是什么钱都挣。你的毕业汇演我去现场看过了，虽然不是正统科班出身，但是我觉得你演戏是有灵气有魂儿的，你身上有红的潜力。我做你的经纪人，不仅仅是因为公司安排给我这么一份工作，而是我认可你，看好你，打心底愿意跟你一起去拼去闯。所以，我希望你能完全地信任我，有任何事情，好的坏的，都能先跟我打声招呼，无论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我们做经纪人的，遇见危险就是艺人的盾，拼尽全力也要护你周全。遇见机遇，就是艺人的矛，披荆斩棘，送你到荣光之地。”

　　“Kiki跟我一起工作很久了，她清楚我的风格。一凡，你也一样，有什么问题什么意见，直接提，不要有所顾忌。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个团队，齐心协力、同舟共济，我从开始做经纪人的工作到现在10多年，有难有险，但没有失败。别人我不敢说，但在我这里，努力一定有回报，你放心做事就好。”

　　不愧是带出好几个一线艺人的经纪人，能把一大段矫情话说得如此让人动情动容，许一凡暗自感叹。即使是像她这样没什么世俗的欲望的人，听她一席话，也不由在心里燃起一团火，恨不得有一份力出十分力，现在立刻马上就投入工作中。

　　待李萌说完，章予晴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又抱了抱Kiki。

　　“今后，就拜托各位了！”她深深鞠了一个躬。李萌拍了拍她，拖着她去老板办公室打招呼去了。

　　“许一凡，我看你过你的节目，你唱歌不错的。”对面正收拾东西的Kiki突然开口。

　　这对话来得太突然，许一凡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就楞生生站在那里。

　　“你们公司宣传不行，就你这样还盘不红，难怪得倒闭。诶，要不你请我当宣传，保你红。”Kiki歪着头笑着看着许一凡。

　　我要有钱请宣传，还能来这儿给章予晴当助理嘛。许一凡尴尬一笑。

　　“算了，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还是当助理的好。”Kiki背上包，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踮起脚拨了拨她的头发，扭身开门走掉了。

　　留下许一凡一个人在会议室，不知道是该走该留。犹豫磨蹭间，章予晴从会议室门缝间探出头来。

　　“没走呢，正好你跟我一起走吧。”

　　抱着一大摞李萌给的剧本和Kiki给的资料，许一凡跟着章予晴在公司所有同事的注目下走出公司大门。

　　“去哪儿啊，章嘉……章予晴。”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