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颜粟同学的初恋披露报告》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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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不久，地面泛起秋凉之时，颜父来找过白舒星一次。
　　“叔叔？”
　　“方便吗？要不要去旁边的咖啡厅喝一杯？”
　　也许因为得到了很好的休养，相比上次见面，颜父显得气色好了很多。
　　“今天忙吗？”
　　“没有课，不是很忙。”
　　“年纪轻轻就是副教授啊，很厉害。”
　　白舒星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我吗？上次你的讲座我也有去听，你讲得很好，比颜粟和小文他们说得还好。”
　　白舒星想起了那次人群中替她拾起讲义的中年人，正是颜父。
　　“谢谢。”
　　“这个。”颜父慢慢地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白舒星。
　　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张照片。
　　“夏天烟花会的时候，我跟着你们悄悄拍下的。看着你们那么开心的样子，看着她跟着烟花活蹦乱跳的样子，看着你拉着她的手穿过人群的样子，我也有一点怀疑自己了，有一点，动摇了。”
　　照片上，漫天绚烂的烟花下，是两个穿着裙子的女孩靠在一起的背影。五颜六色的光绽放，像彩虹一样。
　　“我女儿很淘气吧？”颜父看着白舒星笑，渐渐地笑容定格，慢慢地消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真是跟她妈妈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颜父抬手擦了擦眼睛里的泪，“从小我就不在她身边，她经常发消息给我，去哪里玩了，去吃什么了，去看什么最新的电影了，却总是一个人。我总在想，什么时候，会有一个人来疼爱她呢？粟粟和我说了很多你们相处的事，你对她多好多好，但我只是听一半，因为她这个小孩儿啊，总是别人稍稍一对她好，她就感动得恨不得把命都给人家。但是那天我和粟粟去看电影，出门的时候遇上大暴雨，人都堵在门口，大家都打不到车。粟粟趴在玻璃上看着外面的大雨对我说，爸爸，你可以找到人来接你吗？我说得等一下，太多人打车了，在排队。她说不是，她说的不是打车，而是这么大的雨，能不能找到一个人，不管是什么人，父母、恋人、朋友，找到一个人来接你。她说要和我比赛，在不做出任何交换承诺的情况下，找到一个人，穿过这场大雨到这里来。我答应了，给我妻子的两位兄弟发了消息，他们没说来或者不来，第一句问的是怎么不打车，我叫我朋友来就更搞笑了，他直接转了一笔巨额打车费给我。我忽然想到我好像真的不能找到什么人来接我，大家都有自己优先忙碌的事，无论在谁那里，我都得往后靠一靠了，想明白这个，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而这个时候粟粟把她的手机举给我看，我现在都还记得你们的那两句话。
　　“——星星，下大雨了，你来接我吧。——嗯，就来。
　　“粟粟说，爸爸，你知道她家离这里有多远吗？整整二十四公里。这其间要经过多少红绿灯趟过多少路段的积水啊，她也许正在睡觉也不一定，她也许正对着电脑写论文也不一定，她也许今天很不想出门也许很讨厌下雨......爸爸，我赢了。
　　“于是在等待了差不多一小时后，我看见你把车停在了电影院外面，下车举着伞到门口来接她，你当时一定不知道其实我就在里面吧，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和女儿一起上车，看到你来，心里竟然觉得很羞愧，脸上火辣辣的。
　　“白舒星老师。”颜父忽然郑重起来，坐直了身子，“谢谢。希望今后，也可以一直这样疼爱我家的小孩。”说完，他朝白舒星，轻轻地弯下腰，浅浅地鞠了一躬。
　　走出咖啡厅，男人望着外面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从裤袋里掏出钱包，低头看着钱包夹层里泛黄的小相片。
　　“我没有做错吧？老婆。”

　　时间以景物显形。
　　比如花比如叶比如凛冬覆盖了整个校园的雪。
　　然后是新一年的破土而出，绿意随着春雷春雨浸润人间，草长莺飞芳菲无尽。
　　蓝色花楹，白色栀子，红色合欢，密集的花期里，六月到来了。
　　毕业了。
　　这一天，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们随处可望，聚集于校园各处拍照留念。颜粟这一天尽在拍照，先是院合照，再是系合照，然后是班合照，匆匆吃过午饭又是下午的全校毕业典礼，最后学校斥巨资来了一个航拍六千人大合照。
　　终于校长宣布，毕业典礼至此结束，祝同学们前程似锦。
　　一个学院接着一个学院的毕业生们起身离场，校领导和老师们目送。
　　捧着毕业证书走在颜粟身边的岳诗琪一时有些伤感，“哎，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颜粟抬头望了望天，和天空下教学楼的一角，心里也有些酸酸的。
　　是啊，四年，还以为，永远都不会结束呢。
　　班里有些同学今晚就要离校了，一些同学特意赶在离开前去学院楼里给老师送礼物。院里的大办公室里，站满了学生和老师，依依别情，锦绣祝词。
　　“孙老师这四年谢谢你了！”
　　“张老师以后上课要多注意嗓子哦！”
　　“白老师，欢迎以后到四川做客！”
　　“白老师，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同学们不断上前表示感谢，新闻系某同学终于在毕业前圆了一回拥抱白老师的梦。人群里颜粟悄悄后退，偷偷摸摸捏着袖子角擦眼泪，抽了抽鼻子，哎，今天的老师们，都看上去格外善良格外美丽呢。
　　已是日暮时分，夕照笼罩校园，大家散了场，梧桐下的校园道路上，是推着行李箱匆匆往前的背影。颜粟一个人走在路上，不一会儿，从后面走上来人与她并肩。
　　“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爸爸来接我。”
　　“吃了饭再走还是？”
　　“嗯，我要四食堂吃最后一顿麻辣牛肉！一起吧？”
　　“什么叫最后一顿？以后想吃随时可以回来啊，学校又不是监狱。”
　　前方路口，一位大包小包提着行李的男生情绪激动正和院长大力拥抱，不断拍着院长已经骨质疏松的后背，年过半百的院长显然遭受不住此等热情，连连咳嗽，男生哭嚎，“院长啊！这一别再见，就不知是何年啊！”
　　“但是小李啊，”院长呼吸艰难极力开口，“你不是保送了我们院的研究生吗？”
　　这滑稽的一幕，冲淡了颜粟悲伤的心情。她转过身，面向白舒星，在人来人往的梧桐道上向白舒星伸开手，说，“来，抱一下。”
　　白舒星笑了笑，然后伸开手，向前低身，轻轻地抱住她。
　　“我毕业了哦，白老师。”她在她耳边说。
　　“毕业快乐。”
　　“谢谢你哦，一直以来，很多很多。”
　　白舒星失笑，温热的气息在颜粟耳边散开，“干吗突然这么严肃？”
　　“我好像没有认真地和你讲过那句话吧？”颜粟偏了偏头，把嘴贴在白舒星耳边，语气认真，轻声说，“白老师，小白，星星，白舒星，我喜欢你，一直以来，很多很多。”
　　男生小李激动情绪仍不能平复，悲伤心情有增无减，八爪章鱼一般搂着院长越发用力，“院长啊，一直以来，我小李都受你照顾了！这满腔感激之情，很多很多，无以言表啊！”
　　白舒星笑了，“那么，今后我们，继续恋爱吧。”
　　这份温柔的心情，通过拥抱，传递给了对方。
　　这份在你身边就会流动的幸福与欢喜，一直以来，很多很多。
　　这份，和你一起完成的，初恋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