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物》花恒

29、不是

　　安静的咖啡馆里，何阳和郑烨城对面而坐，气氛，又无奈，又尴尬。

　　很久之后，郑烨城开口问他：“何阳，你和江霆，你们....”

　　他知道郑烨城要问的是什么，本来他还想着解释个一言半语，但现在这种情况，又觉得还不如不解释。

　　让郑烨城误会，也好。

　　如此，又沉默了许久，郑烨城沉沉的舒了口气，又说：“对不起，何阳，其实，我本来不想说出来的，但刚才跟江霆妈妈说话的时候，我没忍住，对不起，我..确实是喜欢过你的。”

　　他垂着眸子，突然怀疑自己以前是瞎的，居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自己虽然没对哪个女孩子动过心，但自小到大，他接受的观念都是男女相配，如果没有江霆闹那一场，他从来就没有过一个男人还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想法。

　　而且，他也很纳闷，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什么隐藏着的特质，怎么就专门招惹这种事？

　　再者，江霆当年因为郑烨城闹过多少次啊，他那时候为什么就只单纯认为那是江霆的没事找事呢。

　　唉...

　　“师哥，我…”

　　“我知道，但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就给我个机会，让我把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全部说完吧...”

　　郑烨城目光戚戚，他就只能低着头沉默。

　　“何阳，你大一刚来学校报到的时候，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扬着满脸灿烂喊了我一声师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会喜欢你。”

　　“曾经我们也很好过的，一起泡琴房练琴，一起到校外的小吃街上闲逛，你会因为在学校迷个路就跟我打电话诉委屈，我外出拍戏的时候也会看到什么有趣的新鲜东西也都想给你带回来，曾经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

　　“可后来你认识了江霆，就全都不一样了。”

　　“你很善良，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身上，他不喜欢你跟我在一起，你就慢慢疏远了我，每次我赶工好久才挤出一天假期回学校看你，你却经常说没有时间，就连偶尔跟我一起吃顿饭都很匆忙，那时候我真的很难过。”

　　“大学最后一年，我为了我们能缓和关系，故意申请延后一年跟你一起毕业，一起做毕业汇报，我每天都粘着你，可却还是没能让你分给我半分心思。”

　　“后来江霆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他妈妈找到我说希望我能远离你，她给了我一个威胁，也给了我一个机会，要么离开北京去美国发展再不能跟你联系，要么就退出娱乐圈或者永远被雪藏。”

　　“我不知道为什么江霆那次重病之后你就彻底不理我了，但那时我也意气用事，你不理我，我也赌气不理你，所以干脆选了第二条路。”

　　“后来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取得了一些成绩，也见过很多人，也试图忘记过你，可我没能做到，所以五年合约期满，我回来了。”

　　郑烨城眼眶微红，有些落寞的坐在那里，何阳仅仅用余光看过去，都觉得对方无比的悲伤。

　　说起来，那时候他没有这个心思，也无意招惹谁，但郑烨城说的却也不是完全不存在的，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曾经是比普通朋友是要更好一些的。

　　那时候他刚从南方到北方，刚进大学校门，哪里都觉得陌生和不适应，郑烨城很照顾他，处处热心周到，他确实一度对这个高年级的师兄有过依赖。

　　只不过，他从来只把郑烨城当好朋友和兄长，别情感的没有过，他是真的没有过那方面的心思。

　　“师哥，我..我记得…你是交过女朋友的。”

　　“嗯，是他们帮我安排的合约情侣，并没有真的在一起，何阳，这些年我一直没能忘了你，心里也从来没再放下过别人。”

　　郑烨城抬头看着他，满目无望的期待，问：“何阳，我现在....还能有机会吗？”

　　登时，他眉头锁的更紧，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对不起师哥，我不能，我答应过我妈妈，将来要找一个女孩结婚生孩子，安安份份过平常的日子。”

　　郑烨城听后立即苦笑了一声：“你拒绝江霆用的也是这个借口吧，也难怪他会执念到现在，何阳，你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喜欢男人，然后直接一点告诉我，你只是我不喜欢我。”

　　闻言沉默一瞬，他还是说：“师哥，对不起。”

　　“没关系。”郑烨城一脸苦涩的摇摇头：“何阳，你永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爱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强求不来，这我懂的，我现在说这些，也不是一定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沉沉的呼了口气，郑烨城继续说：“你和江霆纠缠了快十年，我对你，还要更久一些，我只是单纯的想给自己的十年一个交代，希望不要给造成你太多压力，你也别因此就再疏远我，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是好兄弟，可以吗？”

　　何阳此刻满心惆怅，但他似乎也只能点头。

　　不然还能怎么办，因为这个就老死不相往来吗？

　　那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

　　沉重的叹了口气，郑烨城又说：“接下来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他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郑烨城问他：“出国的事呢，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还是实话实说：“还没想好。”

　　郑烨城：“早做决定吧，再拖下去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了，江霆对你或许不会真的怎么样，可他父母不一定，江霆的耐心大概快要被耗尽了，未来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的父母会怎么对你，我真的想都不敢想。”

　　听了这话，他就更惆怅了，他想说，或许没有那么严重，江霆根本是没有的病的，他能出什么问题呢，他的父母又会怎么样呢？五年来，江霆父母从没主动管过他俩事。

　　但此刻面对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过的郑烨城，他说不出这样的话，也没有立场这么说。

　　“师哥，苏阿姨做的那些…那些事你为什么从来也没有跟我说过？”

　　郑烨城说：“跟你说了有什么用？那时候你不撞南墙不回头，说了不过也是徒增你的烦恼，而现在，我也真的不在乎江霆的任何威胁了，随便他吧。”

　　挣扎了很久，他都没有本来准备好劝郑烨城那句“师哥，你快回美国去吧。”说出口，现在还怎么说，他也是现在才知道，远离故土，漂洋海外，那根本不是郑烨城自愿的啊。

　　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出到底能说些什么，唯有沉默。

　　彼此沉默很久之后，郑烨城突然问他：“何阳，你…是不是也...根本不太想走？”

　　他愣了下，眉头更紧。

　　郑烨城又说：“这么多年你留在北京不离开，真的只是因为是江霆在圈着你吗？”

　　他心理猛的一揪，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有些事不被人提及，他就不愿主动思考，不敢深究，可其实他都知道，一直很清楚的知道。

　　这五年来，他困在江霆给他围起来的圈里，逆来顺受，几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可他是真的逃不开，摆脱不了江霆的束缚吗。

　　并不是。

　　就算江霆再有权有势，再霸道横行，也要受法律约束，不能真正的囚禁他，只要他想走，总能走的掉。

　　可他却一直没能走掉。

　　毕竟。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不承认，在他心里，就算再深恶痛绝，江霆也是与其他任何人都不同的存在，这些年他任由自己被圈着，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根本狠不下心。

　　江霆的性格太固执，太执拗，也太极端了，他都不知道一旦自己真的离开了，江霆会变成什么样，会一个人会困在那个泥潭里挣扎多久。

　　又或是，多久都挣扎不出来。

　　郑烨城说：“不管你们之间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可你现在很明显的并不自愿，你不快乐，长痛不如短痛，何阳，放心，再怎么样，江霆的状态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