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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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雪莉单手揉了揉脸，半睁着一双水汽迷蒙的眼睛跟差点迟到的同事打招呼，从眼下青黑的程度判断，她大概是又在实验室熬了一个通宵。
踩着点来的牧野澪伸手合上门，抱着一沓文件袋坐到办公桌前。
她今天的工作任务繁重，简单来说，就是需要把囤积了将近一周的纸质报告中的实验数据输入到计算机里进行统计与核算。为了准点下班，她刚一落座就着手翻动起了那堆小山一般伟岸的材料，听到小上司的声音后，她手中的动作一顿，转头摆出礼貌寒暄表情：“为什么这么问？”
“女人的直觉——”
实验室里冷白色的灯光锃亮，雪莉掩着嘴打了个呵欠，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迷你药盒，开始往外逐颗取药。牧野澪看了一眼，发现她挑出来的那一堆全是维生素。
“不过，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对你的私生活也没兴趣……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吧？”
牧野澪体贴地把水壶朝着她的方向推过去，轻轻勾起唇角：“当然不会忘，我已经计划得差不多了。”
雪莉闻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抬眸看向对侧那人的脸庞。
她们虽然同属于混血儿类型的外貌，但牧野澪明显比自己要欧化得更严重一些，倒不是说肤色，而是指五官的排布情况。从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从眼窝到鼻梁的那一段线条，仿佛从深谷艰难跋涉到了高陵，这种刀劈斧凿似的轮廓线在相貌上往往会天然自带一种攻击性，但很奇妙的是，这种攻击性却被她刻意调整出来的表情给柔化了。
作为组织里最为了解牧野澪身上那非人性的一面的研究员，雪莉不爽地撇了撇嘴。
这家伙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擅长装模作样，这对合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见她久久没有回应，牧野澪干脆提起水壶，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温水，放到雪莉的面前。
“不喝吗？水要凉了。”她用从苏格兰那里学来的关切语气这样说到。
面对这样的牧野澪，雪莉出现了片刻的恍神。
明明除了大脑之外，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是假的，是一具由机械做成的假人，可是她说话的语气却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这种事是可能的吗？电子合成器居然能够发出这样的声音，还是说……感情对于机器而言，其实也不过只是一种频率？
雪莉不着边际的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为了掩盖自己的的不自然，她慌忙地端起水杯，凑到唇边就着药片咽下去一口，匆匆转移话题。
“对了，你刚刚说的计划，方便透漏些信息给我吗？”她手指绕着一缕垂到脸侧的发丝，尴尬开口。
没想到牧野澪却说：“不可以哦。”
“为什么？”
她不解地瞪大了双眼，但眼前人只是神秘地对她摇摇手指，就俯身处理文件去了。
塑料质地的键盘由于被敲击而发出连绵不绝地“咔哒”声，说明牧野澪已经彻底进入了工作状态。雪莉就这么被晾在一边，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喂？你……”她忿忿地用指尖戳了下她的手臂。
“嘘。”
牧野澪不为所动地把手指抵到唇边，示意她安静一点。
雪莉咬咬牙告诉自己，不说就不说，她还不稀罕知道呢。
想归这么想，但雪莉仍旧一整个上午都心绪不宁。表面上看，她的确有乖乖坐在工位中处理文件，但从她时不时就要挪动一下椅子，或者重重在桌面上放下水杯的行为来看，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天才研究员显然是在单方面进行一种幼稚的示威。
只是不管雪莉怎么花样百出地表达她的不满，牧野澪都是一副什么也感觉不到的样子，只顾着埋头处理数据。
雪莉感到一阵气闷，她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又觉得这样很没有面子，只好再一次端起水杯欲盖弥彰。
她单手托着下巴，望向斜侧方的牧野澪，不以为然地想到，只不过是一些积压的实验数据，这家伙用得着这么专心致志吗？
视线中的那人手速飞快，指尖一刻不停地穿梭在键盘上——从某种角度而言，这边搞出来的动静比起她那克制的小打小闹可要声势浩大得多了。
雪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顿觉无聊，终于放弃了继续演出独角戏的打算。
中午十二点，表盘上的长短针齐齐一碰，牧野澪就像是发条用尽了一般，猛地把键盘推进桌内，她活动了一下腕关节，站起来对雪莉说：“一起吃饭？”
雪莉深吸一口气，坚定立场拒绝来自敌人的糖衣炮弹：“谁要跟你一起。”
牧野澪从包里取出便当盒，自顾自地打开来看了一眼，毫无情感起伏地棒读：“啊，今天的餐后甜点居然是夹心蛋糕，还是双人份的呢，我一个人吃这么多真——的——好——吗。”
雪莉恨恨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发现身后竟然没有动静，只好无奈回头，眼下浮现一丝恼羞成怒的薄红：“还不快点跟上？”
牧野澪看着她一边生气一边动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哦，就来。”她应声道。
午休时间，两人在一张餐桌的两端分吃了一整条芋泥奶冻蛋糕卷，甜品化身情感修补剂，兢兢业业粘在新鲜出炉的裂缝中间。
雪莉用叉子拨弄着蛋糕，正打算跟牧野澪分享对她那位监护人精湛手艺的感想，不料对方竟抢先一步开口：“下午我要请假。”
“哈？”卷发小少女反应不过来，一块奶冻颤颤巍巍地挂在叉子末端，将落未落，本着浪费资源可耻的理念，牧野澪把脸凑过去，将那一小块奶冻叼走吃了，这才接着补充下句。
“我要去一趟那个福利院。”
“……”
雪莉被这家伙毫无羞耻心的亲密举动给狠狠震撼了一把，本来想一口回绝掉她的无理要求，但等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又听到了她报出的目的地，一时间竟然忘了反驳，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牧野澪看她一眼，继续说：“这是完成我计划最重要的一步棋，我必须亲自去。”
雪莉迟疑了一会儿，听过原因后，她倒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只在眼底跃动着一丝好奇。
“为什么非得是今天？是为了那个陪你去的人？那个人……似乎不是苏格兰吧？”
陪同牧野澪一起前往偏远福利院的人选确实不是苏格兰，甚至也不是波本。
午后的街心公园，牧野澪左手牵着里布塔斯，右手端着一杯热拿铁，她坐在长椅上，等待某位已经迟到足足一分零十七秒的临时搭档。
“不好意思，路上遇到了点意外。”
一道男声从她背后响起，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穿黑西装、白衬衣，鼻梁上还架了副墨镜的松田阵平。
警察先生佝偻着背，用一个好似脊骨被抽掉一截的散漫姿势缩在树荫下，似乎对阳光十分敬谢不敏的模样。
她眯了下眼睛，牵着里布塔斯站起来，快走几步，把热拿铁递到他面前。
“走吧。”
看她走近，松田阵平三下两下拽掉领带，随手收进内侧衣袋里。他从她手里接过纸杯，凑近吸管试了下温度，面色古怪地吐了下舌头。
“嘶……这么烫，我知道迟到是我不对，但也不用这样谋杀我的味蕾吧？”
牧野澪看他一眼：“抱歉，习惯性地保温了，需要我给你冰一下吗？”
松田对她摆摆手：“开个玩笑而已。”他把饮料换到另一只手，犹犹豫豫地往阳光下迈出了一步，动作之迟缓，仿佛千年吸血鬼被逼从良。
“你很讨厌光？”她在提袋里摸索了一阵，再抽出来时，细白手指中多了一柄折叠伞。
再怎么样，松田也不可能让女生替自己撑伞，他叹了口气，自觉地从她手里抢过伞柄。
“算是吧……诶？这个重量……”
东西一入手，他就发现了情况不对。他掂了掂重量，又饶有兴致地凑近看了下伞柄结构。
“我猜……这应该是把改装左轮？不过六个弹仓够干什么……”
牧野澪任凭他在一旁嘀咕，并没有为之解答的意愿，不过松田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答案。
身形纤瘦的警察先生缓缓站直了身体，把阳伞抵在左肩，低头看向她，半真半假地问到。
“你是打算去救那帮孩子的，没错吧？”
“……嗯？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敏锐多了。”
她转过头，不偏不倚地望向他被镜片遮挡的双眼，目光隐含赞扬之色。
“虽然我那位合作对象的要求只是‘不希望这批孩子成为本次实验的试药品’，不过……因为这样那样一些原因，我会按照和平主义的方式去救人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松田听出她着重强调了“和平”这个词，他有心想追问一下不“和平”的方法，不过就算不问出口，他心中也有了些猜测。
他转了下伞柄：“你所谓的和平方式，还需要用上这把左轮？”
牧野澪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
“我都同意你们拆掉里布塔斯的内置武器了，好歹也是平成年代的揭竿起义，手里总不能真的只有冷兵器吧？”
松田瞄了一眼蹲在地上数蚂蚁玩儿的里布塔斯，显然并没有被这种理由说服：“你说的那种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的情况，你身边的这个孩子是个什么类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他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光：“虽然你同意让我们改装了里布塔斯，但是没有武器内置，并不代表它的危险性就降低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继续道：“我检查过它的手部，那样精密的结构……它完全可以做到外持武器战斗，对不对？”
她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不答反问：“所以呢？”
“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放弃武装占领的打算吧？你的计划是什么，强硬控制领头人然后杀鸡儆猴？”
牧野澪果断地摇头：“不对。”
松田阵平认真凝视她的脸庞，似乎不太相信这个答案。
“你说的那种方法治标不治本，就算我现在干掉这一个，过不了多久，空缺出来的那个位置就会坐上另一个人……如果只砍掉悬在上空的那只脚，是没有办法救助弱小的蚂蚁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地张开了五指，在地上那片蚁群的上方做出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松田咬住嘴唇，脸色如同交通信号灯一般变了几个来回，他用力捏紧了纸杯，坦然看向她：“喂……如果你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一定会逮捕你。”
“是吗？”
她平静地说：“那你可千万不要徇私枉法。”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0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