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不在记忆深处》晗月慈

22、第 22 章 无法挽回的错误

　　当欧阳千若感到医院的时候，护士正好将白色的被单盖过欧阳千惠的头顶，满目刺眼的白色……
　　那一刻……
　　她忽然想笑……
　　可是……
　　她僵硬的站在门边，酸胀的眼睑，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抹白色下的身影，嘴角蓦地泛起绝望的笑意……
　　她想起很多年以前……
　　那个明眸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婉转如莺歌的声音，恍惚还回荡在耳边，那一幕幕的过往，彷佛就发生在昨天，只是转眼之间却都改变了模样……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离开呢？
　　那些过往……
　　都不在了……
　　眼前渐渐模糊。
　　默默哭泣的莫南缓缓的回过头：“千若姐……”
　　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被雨淋湿的长发凌乱不堪的垂在额前，她的身影开始颤抖，她摇晃着走向床边……
　　凌尹浩静静的跟在她身后。
　　一大群人挤进了病房，有韩橙，有洛夏，有潘青，甚至连林晨也一并跟了进来……
　　纤细的手指颤抖着，缓缓的伸向白色的被单……
　　眼泪在眼中荡漾，却始终强忍着没有落下，欧阳千若紧紧的咬住下唇，手一扬——
　　白色的床单被揭开。
　　欧阳千惠面容安详，像睡熟了一样……
　　只是，这一次——
　　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眼泪夺眶而出！
　　她绝望的向后退了几步！
　　“千若姐！”眼疾手快的莫南一把将她扶住！
　　然而她却猛地推开莫南，跌跌撞撞的奔向浑身已经冰凉的欧阳千惠：“可是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你知不知道，我最怕什么，是孤单，是孤单啊！”她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很孤单的！你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
　　凌尹浩僵直的站着。
　　他看到她的眼里，溢出克制不住的眼泪……
　　他的心狠狠的抽搐着！
　　他想要上前，却被身边的洛夏一把扯住，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洛夏轻轻的冲她摇了摇头。
　　莫南不忍心的将头扭向一边，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滚落了下来……
　　“姐姐，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抛下我啊……姐姐，姐姐！”欧阳千若的声音几近哀求，她轻轻的摇晃着欧阳千惠冰冷的臂膀，冰凉的液体无声的滑过脸颊……
　　一身白衣的护士上前安慰道：“欧阳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
　　她却愤怒的回过头，一把将护士推开，无助的摇头：“你胡说，她不会离开我的，我好不容易凑够了手术费，她不会走的！”
　　为什么，连最后一点的时间她都要放弃？
　　只差一点……
　　她可以救她……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又或者，她注定了就是要孤单的人？被生身父母遗弃，养父母又因为车祸过世，就连唯一的家人都要离开，她失去了太多，为什么却连最后这一丁点的念想也不肯留给她？
　　视线渐渐模糊……
　　无论如何悲伤，她终究还是无法阻止，那一个个离去的脚步……
　　欧阳千惠被推走的时候，她已经痛苦得说不出话，因为那些悲伤已经凝结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眼泪，还在无声的滚过脸颊……
　　她的身子无力的向后栽倒……
　　失去知觉前，她感到有一双有力的臂弯揽住了她……

　　脸色苍白的少女安静的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的目光黯淡。
　　修长而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的落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棱角分明的轮廓，完美的五官透着深入骨髓的痛楚。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一遍又一遍的低喃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千若……
　　额头的高温已经渐渐散去……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昏迷不醒……
　　如果，他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话，在那个咖啡厅，她的解释他一定会停下来听的！可是……
　　是他的错啊……
　　她唯一的亲人离去了……
　　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吗？
　　洛夏不由摇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谁也无法控制的吧？
　　欧阳千若感到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炽烈的火焰，发不出声音的痛苦宛若撕裂了心肺，一个个那么熟悉的亲人……
　　向着火焰的深处……
　　头也不回的离去……
　　父亲、母亲……
　　刺耳的刹车声……
　　姐姐的失声痛哭……
　　“……千若，从此以后……我们一起面对……”欧阳千惠的笑，宛如和煦的春风，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一起面对……
　　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就连姐姐，也向她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向远处退去，她想要追过去，却像被什么狠狠拽住……
　　姐姐……
　　“姐姐……姐姐，你回来……你回来啊……”她痛苦的低喃着，手慌乱的想要抓住什么，他的眸光一滞，不由自主的将手递给了她。
　　“千若……”
　　洛夏讶异的看了看凌尹浩，也走上前去。
　　“姐姐！不要走啊！你回来……”她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哭腔，他的手越发得用力，彷佛要将他所有的力量都递给她一样……
　　“姐姐！”
　　她蓦地睁开眼！
　　洛夏欣喜的上前：“千若，你终于醒了！”
　　欧阳千若看了看她，又愣愣的看向握紧她手的凌尹浩……
　　姐姐……
　　千惠姐……
　　她自杀了啊……
　　她收回手，痛苦的闭上了眼……
　　“千若……”他怔怔的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里恍惚在她松手的那一刻失去了什么东西……
　　洛夏禁不住叹气，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她：“这是千惠姐留下的……”
　　“千若，对不起，以后我不能再陪着你，我不希望自己是累赘，也不希望自己是在冰冷的手术室里离开……未来的日子，你要好好去过，坚强的面对你每一天的生活，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快快乐乐的，连同我的那一份好好的去生活……”
　　欧阳千若泪如雨下……

　　这一天的风很大。
　　洛夏、林晨、韩橙、潘青、凌尹浩、莫南静静的站在一旁。
　　欧阳千若俯身将一束殷红如血的郁金香放到欧阳千惠的墓碑前。
　　无论她怎样努力，她都没有办法改变欧阳千惠已经永远离开的事实，就像两年前的那场噩梦，残忍的夺去了她原本信以为全部的一切。
　　她伸手去触摸墓碑上刻得的名字。
　　还有依然在冲她微笑的欧阳千惠。
　　那是一张永远定格的画面，只有欧阳千惠一如既往的笑容，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回来……
　　“姐姐，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坚强快乐的，连同你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欧阳千惠不在了，可是她说的对，未来还有很多路程，她要坚强的走下去，不为任何人，只为她自己。
　　洛夏走近她，扶住她的手腕：“欧阳，我们回去吧。”
　　欧阳千若却浅浅的笑了笑。
　　“我没事的，不要担心我。”欧阳千惠离开那晚，她发了严重的高烧，昏睡了整整一天，醒来的时候，洛夏抱着她大哭了一通，不管在什么时候，她的身边总是有洛夏的。
　　洛夏了然的笑着点点头。
　　还好，她终究还是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然后，她紧紧的反握了一下洛夏的手，转身走向一旁站着的韩橙和潘青，韩橙的脸有些局促，毕竟，她曾经……
　　如果不是她，或许，欧阳千若就能够救回欧阳千惠。
　　在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欧阳千若到底会怎样对她，
　　手心一紧，却是身旁的潘青紧紧的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回过头，就看到潘青鼓励的目光，她不由放下心来，肯定的点点头，这才回转过身。
　　欧阳千若的嘴角，噙着若隐若现的弧度，一只优美白皙的递到她眼前，手上是当初韩橙给她的存折，她的声音轻如风扬，却字字清晰：“不管怎样，韩橙，至少在最后那一刻，你给过我希望，所以，谢谢你。”
　　韩橙意外的愣住。
　　不远处，高大挺拔的略微僵硬。
　　是凌尹浩。
　　当她的声音伴着微风传到他耳边的时候，他感到他几乎就在那一刻失去呼吸……
　　当他亲手将她推向绝望的时候，她的心，是痛彻心扉的撕裂吧？
　　“你不骂我吗？你应该……应该狠狠骂我的……”韩橙的声音因为不可置信而变得有些颤抖，就连她递过来的存折也忘了去接。
　　欧阳千若依然浅笑，她轻轻的将存折塞进韩橙手里，淡淡的说道：“没有意义的，与其心存怨恨的过活，倒不如，快快乐乐的，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情。”
　　韩橙还在愣怔中的时候，她已经转身离开。
　　凌尹浩静静的看着眼前走过的身影，却没有勇气上前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
　　欧阳千若手心紧握。
　　风，将她及肩的黑发高高扬起。
　　当她所期望的一切都变成绝望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所有不适合她的追逐，都不该继续了，所以从今以后，她会努力地走回原本属于她自己路程，凌尹浩也好，欧阳千惠也好，就算她不愿承认，也只能成为记忆……

　　“千若姐。”莫南将行李放下。
　　正默默地站在窗边的欧阳千若缓缓的回过头来，轻轻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都收拾好了吗？”
　　莫南努力忍住眼里的眼泪，肯定的点了点头。
　　千惠姐已经不在，她留下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
　　欧阳千若目光闪烁，然后向她走近：“小莫，不要再难过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知道。”莫南垂下头，眼泪却再也抑制不住，整整一年的时光都是在这些人身边，在这个充满温馨的地方生活，可是今天要就此离开……
　　“不要哭，小莫。”欧阳千若轻轻的将她拥住，心里却一阵抽搐。
　　转眼之间，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一年的共同生活，莫南早已成为这个家的不可缺少的一份子，然而，现在却不得不面临残酷的分离……
　　她将一张折子塞进莫南手里：“你跟我们一起生活了一年，现在你要离开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这一万你拿着会有用的。”
　　“不，千若，我不能收。”莫南吃惊的把手中的折子塞了回去。
　　“小莫，你拿着，我知道你的梦想是念最好的最好的大学，这些钱虽然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你或多或少都会有帮助的。”欧阳千若淡淡一笑，又将折子放进她的手心，然后将她的手握住：“就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送给你的礼物，好吗？”
　　莫南忍不住低声抽泣：“千若姐……”
　　欧阳千若浅然微笑。
　　当关上的门伴随着莫南提着行李消失的声音时，欧阳千若无力的坐在了茶几边，眼泪无声的滚过脸颊……
　　整个世界……
　　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天空渐渐暗淡了下来……
　　夜，寂静得令人沉闷。
　　漆黑的卧房被骤然打开的灯光照得雪亮。
　　欧阳千若随手将门带上。
　　这是欧阳千惠的卧室，可是现在却一片寂寥，她走到床边躺下，手感的触感是一片冰冷，欧阳千惠已经离开了，她的余温早已消失不在，只剩下空气里轻不可闻的余味……
　　她懒懒的躺在床上，不禁意间，手肘碰到了什么，“啪”地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不由一怔。
　　那是一本泛黄的日记。

　　眼泪止不住的滚落。
　　欧阳千若紧紧的盯着手中翻开的日记页上。
　　原来……
　　竟然是这样！
　　她竟是父亲在外因为醉酒而留下的私生女！
　　她心心念念的亲人竟然就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家人！

　　夜凉如水。
　　住宅大楼的路边，一辆名贵的保时捷名车尾灯微亮。
　　透过车窗，他望向那个散着灯光的窗户。
　　已经这么晚了，她还没有睡，难道又是一个人在难过吗？他的手指，微微僵硬，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静静的一个人守候在这里，守护着她窗边的那抹身影，他怕她的伤心到了极致的时候，是一个人默默地在承受。
　　他已经做错了太多事情，只想可以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静静的陪着她……
　　每一个安静的夜……
　　都是静静的守候。

　　“什么？！”
　　高高的喷泉边。
　　洛夏腾地一声站起！
　　欧阳千惠竟然是欧阳千若的亲姐姐？！
　　她不可置信的望向沉默不言的欧阳千若：“那本日记真的是这么写的吗？你的养父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那是父亲的日记，不会有错的。”欧阳千若目光暗沉。
　　在欧阳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到了今天，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是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身世。
　　恨？怨？都不是。
　　只是当真相剥开的那一瞬间，却险些让她失去面对的勇气，她只是一个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私生女，凭什么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呢？
　　在乎的人一个一个离去，或许就是对她的惩罚吧？
　　洛夏不由叹气。
　　“真是想不到，最后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欧阳千若暗自苦笑：“是啊，这个结局，是想也想不到的，我曾经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实。”
　　他明白父亲不告诉她真相的苦衷，私生女的身份并不光彩，他不想让她陷入痛苦的深渊里。
　　而千惠……
　　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她抬头仰面向天空，深深地吸了口冷气，不让眼底闪烁的晶莹被人发觉。
　　她留在这个城市最后的理由也不存在了，原本她想找出自己的身世，一个人可悲的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然而，现在也没有必要了。
　　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曾经的日记是为了希望所奔波，父亲不在了，母亲不在了，连唯一的姐姐也离开了，牵挂也已经空白，就算她不愿去承认，失去的，就再也找不回了。
　　有人走近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了过去。
　　洛夏诧异的瞪大了双眼，好奇的看着韩橙身边那个欧洲绅士般的西装青年。
　　高大挺拔的身影，完美的五官，淡淡的阳光中，一身白色的西装革领，宛若童话中美丽的王子……
　　不远处。
　　凌尹浩讶异的顿住。
　　是他？
　　欧阳千若不可置信的站起了身，竟然是……韩澈？
　　韩橙……韩澈……
　　原来如此。
　　她看了看与他并肩而立的韩橙，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韩橙的哥哥，明澈出版社的社长，她曾经听潘青提起过。
　　她不禁了然一笑。
　　韩澈微微笑道：“好久不见，欧阳千若。”
　　那个夜晚之后，他去了欧洲出差，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她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所以在得知韩橙今天要来看她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
　　他只是想见一见她……
　　那种思念，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着她的心。
　　她的笑闪耀着阳光般的光芒，夺目而美丽。
　　“你好，韩澈。”
　　她笑着向他伸过手来。
　　韩橙和洛夏不由面面相觑，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竟然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