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不在记忆深处》晗月慈

21、第 21 章 真相

　　年近半百的中年讲师在讲台上讲得绘声绘色。
　　凌尹浩目光暗沉。
　　名贵的威迪文金笔在修长的指间不停的旋转着，讲师到底讲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脑海里一次又一次闪过的是她在身后声嘶竭底的呼喊……
　　“可是我很喜欢你啊！！！！！！”
　　宛若魔咒一般，明明想从脑海中挥去，却像烙印，狠狠的刻进了心里……
　　他还是逃开了。
　　曾经以为可以放开一切，却还是害怕再次面对一个可怕的谎言，遇见她，或许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记忆。
　　长长地碎石小道尽是满地的枯叶。
　　黑色鞋底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树枝上早已空洞，放眼望去，一片苍凉的景象。
　　凌尹浩的目光淡淡的瞟向路边的树下。
　　恍惚间……
　　他好像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静静的坐在树下……
　　他刚想走近，却发现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而已。
　　“凌尹浩！”
　　一声尖锐的怒吼！
　　他停住。
　　这一声带着满腔怒意的吼声引来了周围的目光。
　　“啪——！！！！！！”
　　他回过头，却在连他自己都未完全看清对方是谁的时候，脸上就狠狠的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众人纷纷震惊地站住！
　　竟然有人敢当众打凌氏集团的少爷！
　　而且还是一个满脸煞气的女生！
　　凌尹浩淡淡的瞟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洛夏，冷冷一下，倨傲的转身：“原来是你，不过我今天不想追究什么。”
　　见他若无其事的转身就想走，洛夏不由火冒三丈，亏她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以为他的确是值得千若去爱的人，没想到伤害了别人以后居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凌尹浩，你这个混蛋，给我站住！”
　　只要一想到欧阳千若无助的样子，她就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的揍他一顿！
　　凌尹浩冷冷的回过身。
　　“如果你是来当她说客，那么我不想奉陪！”
　　“你以为这个世界不是黑色就是白色吗？！”洛夏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他跟前，怒不可遏的指着他的鼻尖，“我告诉你，不是欧阳要我来的！我来找你，不过是想替她讨回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她的手掌高高扬起！
　　凌尹浩清冷的笑了一声，反手将她的手腕拽住：“不要以为我不想打人，只是不屑打女生而已，明白吗？”
　　他冷漠的甩开她的手。
　　“你！”洛夏气急败坏，愤怒的再次扬起手掌，最终又愤怒的放下。“但是，我警告你，从此以后，你离她远一点！”
　　“洛小姐，在你指责一个人或者是要求一个人之前，是不是应该把前因后果通通都想清楚一遍？”凌尹浩慵懒的抬眼，淡漠的看着她。
　　“所以，我才要替欧阳教训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混蛋！”洛夏的眼底带着愤恨的火焰，“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明白，一个人想要守护唯一家人的那种心情！”
　　凌尹浩身子一僵，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一个人想要守护唯一的家人……
　　是欧阳千若？
　　洛夏却不由苦笑：“你知不知道，我很早以前就认识欧阳，我见证了她从一开始对你的喜欢到现在的悲哀，整整三年，那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陡然提高了分贝：“她喜欢你，她是真的喜欢你啊！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她？！”
　　凌尹浩蓦然别过身子。
　　手指却僵硬的握在一起。
　　她声嘶竭底的呼唤，他不是完全不相信，只是……
　　如果又是一个谎言呢？
　　“她真傻。”
　　洛夏苦涩的笑着，眼角却变得湿润：“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看待欧阳的感情，但是，你用心了吗？如果你有心的话，那么我请你，用你的心，真真切切的去感受，事实到底是怎样，你一定会比谁都清楚。”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恍若有穿透力般，带着不易觉察的异样，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令她无法忽视：“洛夏，真的整整三年？”
　　洛夏的情绪已经安定，唇边有着淡淡却又无可奈何的弧度：“她对你怎么样，你不会感觉不到吧？”
　　她摇了摇头，重重的叹息着。
　　凌尹浩痛苦的闭眼。
　　洛夏离开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却像锋利的匕首一般，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胸口，以至于过了很久，只要他一想起，心就会恍若撕裂的疼痛。
　　“她找你，是为了救回她唯一的家人，可是，她带着所有的尊严去求你，你却连她的尊严也一并踩在脚底……”
　　远处，FERDLY抱着一叠文件停住脚步。
　　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
　　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阴沉。
　　雨，又要来了吗？

　　血……
　　殷红刺目的血……
　　一滴一滴顺着洁白的手腕滑下……
　　地板上……
　　一滴，两滴，三滴……
　　阴郁的雨夜里……
　　刺目的血迹……
　　她的嘴巴挂起了浅浅的微笑……
　　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
　　那一年，父亲对母亲说想到孤儿院再领养一个孩子，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就同意了，她是开心的，因为从小到大她就一直渴望可以有一个可爱的妹妹。
　　她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
　　阳光洒在孤儿院门前空地上——
　　不知名的小花在阳光下摇曳。
　　一片暖和。
　　她静静的站在离那群争抢糖果的孤儿最远的地方，暖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宛如一个美丽的小天使。
　　父亲淡淡的笑着：“就是她了。”
　　她一阵开心，快步走向那个静静伫立额身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若。”她愣怔的看着她，怯怯的看着她。
　　小若……
　　……
　　可是，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原来，她们是亲生姐妹，如果不是偶然翻到父亲留下来的日记，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小若，竟是父亲的私生女，是她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
　　“小若……”
　　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她不能继续陪在她的身边，这两年，她已经拖累了她，只要她可以坚强的做她自己……
　　“千若，一定要……幸福……”
　　从此以后，不能再陪在她身边了……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一切都模糊了……
　　血，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到地板上……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滴打在叶尖上，伴着低微的“嗒嗒嗒嗒……”
　　一片枯萎的叶子再也承受不住雨点的侵蚀，静悄悄飘落……

　　凌尹浩狠狠的扳着方向盘。
　　锃亮的保时捷名车疯狂的穿梭在雨夜里！
　　车轮碾过的地方扬起一层层高高的水雾！
　　完美的五官透着迫不及待的焦急。
　　他的下巴因为紧绷而变得棱角分明。
　　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细线。
　　他是如此焦急的想要到达那个地点！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他会紧紧地守候在她身边，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负荷。之前有太多的疑惑，所以他让FERDLY去查了她这些年的资料，当洛夏离开后，FERDLY正好带来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年她竟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而他竟然在她迫切需要帮助的时候那样决绝得推开了她！

　　欧阳千若乘着一把白色的伞缓缓的走在僻静的小道上。
　　该想的办法都已经想了，她还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挽留住千惠离开的脚步。她的眼睛呆滞没有焦距，空洞而无力。
　　漆黑狭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
　　冰冷的雨夜。
　　是谁说，生命中，不断断地有人离开或进入，于是，看见的或看不见的，记住的或遗忘了的，也不断地有得到和失落，于是，看不见的，看见了，遗忘的，记住了，然而，看不见的，是不是就等于不存在？记住的，是不是也永远不会消失?
　　只是，这个季节，到底是得到还是失去？
　　爱情，已经绝望，剩下，又是什么？亲人，又该如何挽留？
　　这是个令人伤心的季节，失去爱情，也面临着一大堆的抉择，谁又可以告诉她，下一秒，应该怎样去面对。
　　雨滴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合着一声低低的泣诉。
　　一顶沉默的黄伞下，韩橙慢慢的回转过身。
　　“欧阳千若。”
　　她定定的看向她，脚步也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像老朋友一样，淡淡的笑了笑：“你来了。”
　　韩橙慢慢的走向她，有着微微的诧异：“你知道我会来？”
　　两柄雨伞的边角滑过一串串雨滴，静静的坠向地面，在冰冷的夜空里，闪过一丝晶莹的光泽。
　　欧阳千若的唇边带着浅然的微笑。
　　“洛夏都告诉我了。”
　　平静的对白，彷佛是在述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
　　就连韩橙，也被她淡淡的语调弄得有些讶异，毕竟，这件事情的对于错，都是由她引起的。
　　“所以，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她垂下眼睑，诚恳的说道：“我从来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我早知道的话，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欧阳千若兀自苦笑。
　　韩澈抬起头，满脸歉疚的望着她：“我爱上了凌尹浩，可是他却只看得到你，所以为了报复你，我听信了别人的话，还偷拿了你的戒指……”
　　“都不重要了。”欧阳千若蓦地打断她。
　　韩橙脸色一僵。
　　欧阳千若却大度的扬眉一笑：“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谁对谁错都已经不在重要，就算我现在怨你或者怪你，都没有任何意义，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原谅你呢？”
　　“对不起。”韩橙感到的握住了她的手。
　　一直恨她夺走了那个人的心，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的了解她，但是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洛夏会那么死心塌地的陪在她身边。
　　静静的雨夜。
　　谁也没有注意到，再离她们并不远的地方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凌尹浩怔怔的望着她。
　　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伤了她的心，自以为是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错的那个人也是他。
　　她能够原谅韩橙，可是，也可以原谅他吗？
　　“韩橙，不要太在意了。”欧阳千若目光淡静，深邃得恍惚大海一般，她悠悠的说：“或许，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一些无奈的。”
　　韩橙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肯定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然后，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取出一张存折，爽快的交到她手里：“这里有十万，你先拿去给你姐姐做手术吧。”
　　欧阳千若猛然抬头。
　　韩橙的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洛夏说过，千惠姐姐是你最重要的家人，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幸福的活到天长地久。”
　　欧阳千若欣喜的接过存折，激动地抓住了韩橙的手：“你知道吗，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我最快乐的一刻，谢谢你，韩橙。”
　　“快去吧。”
　　韩橙善意的笑着。
　　“好，我现在就去，到时候我再来好好的谢你。”欧阳千若兴奋地收好存折，撑着伞就奔进了大雨里。
　　韩橙终于感到了说不出的快意，她望着漫天的大雨，笑了笑，喃喃的说道：“希望风雨之后就能看到彩虹。”
　　凌尹浩望了望她远去的身影，暗自垂下眼帘。
　　“对不起，欧阳千若。”
　　只是再多的抱歉，在这一刻也失去了说出的意义。
　　她的身影已经离得越来越远，还会有回来的时候吗？他不知道，漫天的大雨也不知道，明天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悲伤地旋律在凄冷的雨里格外刺耳！
　　欧阳千若迫不及待的按下了接听键：“小莫，我现在马上过来，我……”
　　然而——
　　耳边却只有莫南痛苦的哭声，断断续续的……
　　笑容僵在了唇边。
　　与此同时——
　　“啪——”
　　手机重重的摔碎在地上！
　　韩橙和凌尹浩同时吃惊的回过了头！
　　然后，他们看到她的伞轻轻的飘落……
　　只剩下……
　　只剩下她木然的背影站在雨雾里……
　　雨水很快湿透了她的全身……
　　那一刻，他感到了胸口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
　　韩橙愣住。
　　整个世界，只剩下雨滴落下的声音。
　　雨，越下越大，香瓢泼一般，毫不留情打在身上，心上。
　　心是僵硬的，手指也是僵硬的，一切都是僵硬，莫南的哭声，是残忍的匕首，生生的将她的心割得粉碎……
　　“千惠姐……千惠姐她……”
　　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雨水顺着发尖落下，闪耀着晶莹的光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才刚刚得到希望，为什么要在转眼之间破碎掉她所有的希望？！
　　她不住的摇头，细细的雨声里，她的声音低哑而绝望：“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小莫一定在跟我开玩笑……”
　　她的身子开始颤抖。
　　脸上滑过的，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
　　这个世界，到底还要对她怎样残忍？！
　　她低低的呜咽着，脸色在雨雾里煞白，她恍惚的向前走去，身形晃动着，彷佛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她的知觉已经恍然……
　　慢慢地……
　　慢慢地……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最后——
　　她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
　　伴随着一声悲凉的痛呼——
　　“不——！！！！！！”
　　雨水、泪水混合在一起……
　　他猛地追了上去！
　　心慌乱地开始拼命狂跳——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从未见过如此绝望的欧阳千若，是他的错！他不该伤她的心，看着她痛苦，他的心也跟着痛苦！
　　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的守护在她身边！
　　韩橙震惊的望着从身边跑过的凌尹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蓦地——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漫天的瓢泼大雨。
　　细碎的雨声。
　　漆黑的夜色，雨滴直直的落向地面，打在绝望的心上……
　　漆黑的世界一片空茫。
　　她甚至忘记了叫车，只知道要奔向那个目的地……
　　她疯狂的奔跑在漫天大雨的大街上！
　　是她的错！是她的错啊！
　　是她害死了她！
　　是她没用！
　　现在姐姐自杀了……自杀了……
　　她永远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没有希望了，什么都没有了……
　　都没有了！
　　“千若！”
　　是谁的声音？不知道，也不要去听，心好疼好疼，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告诉她这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只要梦醒，什么痛苦都不存在了……
　　“千若！”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
　　整个脑海都快要炸掉！
　　千惠姐……
　　她自杀了啊……
　　莫南的哭声还荡在耳边……
　　世界，都变了……
　　雨，冰凉冰凉，整个天地都在滂沱的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