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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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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响。这是今年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没想到来得如此凶猛。
屋里的三个人像是被同伴连续的嚎叫声惊住了,邢岳挨着个地招呼了一圈,竟没一人上前。
邢岳哼了一声,“都不来是吧,”又低头看看地上的那个,“那就还是你吧。”
说完一棍子抡起来,又砸在他另一条腿上。
“啊!!!”那人发出了沁人心脾的一吼,音量已经盖过了屋外的雨声。
小个子像是被喊回了魂儿,用刀指着邢岳,“你他妈警察还打人!”
“嗯?”邢岳撩起眼皮看着他,“你意思是,警察就只能活该被你们打?”
小个子鼻翼喷张,喘着粗气,跟另外两个对视了一眼,“妈的,上!干死他!”
他觉得眼前这个警察简直油盐不进,也不按套路出牌。现在想要从这里脱身,只剩了你死我活。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刀就率先砍了过来。可还没容他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觉得一阵恶风扑来,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
邢岳一个转身躲过了另外一刀和一棍,正好绕到小个子身后,回手又是一棍,砸到他撅着的屁股上。
小个子捂着肚子,滚出去好远。
另外俩人迟疑了一瞬,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打,邢岳的棍子已经上了他们的身。
俩人手里的家伙叮叮当当掉在地上,一人捧着一只胳膊嗷嗷地叫。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困在这屋里,被连绵的雨声包裹着。屋外雨点溅起的潮气似乎也带上了血腥味儿。
按理说手上没了武器的人是不是就应该放过?
“... 哈哈哈哈,把那警察揍得,跟狗一样满地打滚儿,真他妈过瘾!”
啧啧,不行。
回想着王战青浑身被绑得几乎看不见一块皮肤,回想着他媳妇守着他哭,回想着周勋的话,“好好的一个人,原来多壮实呢...”
不行。不行啊。
邢岳用手背蹭了蹭鼻子,把那根钢管朝地上一扔,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来到捧胳膊大叫的那俩人跟前,先拽过左边那个,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拳就搂到他肚子上。
那人立刻捂着肚子弯下腰,可脸正撞上邢岳提起的膝盖。整个人就朝后仰了过去,重重地倒在地上,血从鼻子和嘴里蹿出来。
紧接着,邢岳又拽过了右边那个。对视的瞬间,他看到了那人眼中的恐惧,不过这不足以让他心软。
当初王战青倒在地上的时候,但凡这几个人能有一丁点儿心软,他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结果。
邢岳抡起巴掌,狠狠甩在那人脸上。
那人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喝醉了一般,噔噔噔倒退着扑到那方桌上,把桌子撞翻了,自己倒在地上。
他两只手无意识地乱挥,像是在抓眼前不存在的星星。跟着一歪头,就疯狂地呕吐起来。
邢岳转回头,开始搜索另外两个目标。
最先倒下的那个人这会儿正拖着两条腿,拼命朝门口蠕动着。无奈一条胳膊也废了,单靠唯一一条胳膊在地面上划动着,速度慢得可怜。
而那个小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顽强地爬了起来,并且找到了那个装钱的口袋,刚刚跨出门口,踉跄着冲进雨里。
邢岳跟过去,途径在地上爬的那个,用脚踩住他唯一好用的那条胳膊。那人就不爬了,开始趴在地上哀嚎。
邢岳蹲下身,抓住那人乱糟糟的头发,把他的脸强行仰起来与自己对视,“疼么?”
那人一脸的惊恐,也不叫了,就那么瞪着眼盯着邢岳,拼命呼吸。
“问你话呢,疼不疼?”邢岳手上加了力。
“疼...疼!”那人咧着嘴,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也不知道这么实话实说,到底能不能合了这个煞神的心意。
“这样就疼了?”邢岳没什么表情,又碾了碾脚下的那条胳膊,“这不还剩一只好的么?”
“别,别!”那人看出了邢岳的意图,吓坏了。他不想以那么痛苦的方式,再失去最后一条胳膊,“警官,求,求你!”
邢岳放低了声音,却更增加了压迫感,“我问你,当时那警察求饶了么?”
那人哪还敢说话,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
“说,实话实说!”邢岳忽然又提高了声音。
那人抖了一下,又咽了咽吐沫,才说,“没,没有。”
邢岳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那你凭什么求饶?我又凭什么饶了你?”
那人彻底绝望了,哭求起来。
邢岳看着他,忽然对这人失去了兴趣。他拎起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那只胳膊,又松开手,让它“啪”地掉在地上。
那人的哭嚎声更厉害了。
这么一个没骨头的人,就让他烂泥一样在地上瘫着吧。而王战青就算躺着,骨头也是硬的。哪怕碎了,骨头渣子也会扎手。
邢岳站起身,去追那小个子。
外面的雨很大,比在屋子里听起来更急。地面早已积了水坑,雨点掉在里头,激起了连绵不绝的水泡。
在这漆黑的雨夜,小个子佝偻着奔逃的背影就像个鬼,又像游荡在这钢铁坟墓里的孤魂。
他身上挨了两棍子,跑不快,只能捂着肚子,瘸瘸点点地小跑,时不时还要回头看看那人有没有追上来。
可没用多久,那个人还是出现了。
那道高高的身影梦魇一般跟了上来,速度似乎也没多快,可任凭他怎么加快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一直在缩短。
再有不到二十米就是厂房的大门,如果能跑出去...
小个子再次回头,却发现邢岳已经到了眼前,距离近得可以看清雨水正顺着他的鬓角淌下来。
小个子不跑了,开始快速地四下踅摸。发现不远处地上有一截钢筋,大拇指粗细,头上弯成一个钩子,带着寸许长的尖儿。
他立刻扑过去,把那钢筋抓在手里,同时把那个装钱的口袋卷了卷,放在地上。
回过头,小个子狠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竖起手中的钢筋,“兄弟,别赶尽杀绝了好不好。还是那句话,钱你拿着,我从东江消失,行不行?”
“谁是你兄弟?”邢岳脚步没停,胸口直冲着那弯钩,“你兄弟在屋里趴着呢,你不管了?”
直到衬衫的纽扣抵住了那金属,才站住,“我兄弟在医院躺着呢,我得管。”
眼见软的不行,小个子只能豁出去硬拼。他一咬牙,手腕一翻,调转了那钩子的方向,朝着邢岳的脖子就横扫了过去。
邢岳抬手一挡,顺势攥住了钢筋的另一头,弯钩的尖儿扎进了手臂,划出一道口子。血一下子淌出来,混着雨水,滴落在地上。
两个人在这根钢筋上较着劲,不过小个子那边很快就败下来。他想把钢筋拽回来重新抡过去,可连拽了两次,那一头就像卡进了石头缝,纹丝不动。
他正想做第三次尝试,可忽然整个身子就被手里的钢筋带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松手,就感觉眼前一阵前天旋地转,双脚离了地,横空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重重地摔在泥水里。
他仰面躺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从这个角度看,雨滴大得吓人,乒乒乓乓地朝脸上砸。却因为脖子被按住,怎么也躲不开。
邢岳把手里的钢筋甩到一边,扣住小个子的喉咙,凑近了他的脸,“说,那个狼哥是干什么的?”
小个子大张着嘴,像出了水的鱼,喉咙咯咯地响着。
邢岳稍稍松了手劲儿,小个子立刻咳嗽起来,拼命喘气。
“别让我问第二遍。”
喘了一阵,小个子干脆闭了眼,平摊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你,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我叫你说!”
小个子又猛喘了几口气,犹豫着,最后还是说,“卖毒品。”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可邢岳一瞬间还是觉得血往头上涌。
他揪着小个子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拎起来,“那霍延呢?”
小个子晕头转向,任由邢岳揪着,勉强在雨水里睁开眼,“谁?”
“霍延!”
小个子想了想,然后迷茫地摇头,“不认识,没,没听过。”
这时,黑漆漆的雨幕里有灯光闪过,红红蓝蓝的很是醒目,随之而来的还有急促的警笛声。
小个子忽然松了口气。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期待警察赶紧来,也是头一次觉得这警笛声还挺好听。
邢岳抬头看了一眼,警车的速度很快,不过,他还有时间。
他再一次捏住小个子的喉咙,“说,为什么是王战青!”
他的声音很低,却压迫得小个子几乎要窒息,“谁,谁?”
“那个警察!”
“因,因为他是典型,被报道过,露过脸!”小个子简直快被逼疯了,只盼着警车能快点过来。
“你他妈放屁!”邢岳又把他拎起来一截,“缉毒的人从来就没露过脸,你们他妈在哪看见的?”
“有,那,那个警察露过。”小个子又在脸上抹了一把,“刘强给我看过,就,就在一个新闻里面,有,有那警察的照片,没挡着脸。”
“刘强是谁?”
“就是,刚才开枪那人。”
警笛声越来越近,小个子痛苦的表情也逐渐清晰起来。
邢岳一把拽起他衣服的下摆,朝头上一搂,连着他的两条胳膊,捆在一块儿,打了个死结。又踹了一脚,让他倒在地上。
随后他一路折回到那间亮灯的平房。
四个人还都在地上躺着,三个在哼哼。刚好花T恤的身子也动了,不过还没有完全清醒。
邢岳过去把那人揪起来,发现这个叫刘强的,鼻子还在淌着血,眼神涣散,不大能聚焦。
“刘强?”
“...啊?”花T恤下意识地答应着。
“你认识王战青?”
“...啊?”刘强似乎听不懂邢岳的话。
邢岳就拖着他,像拖死狗一样,一路来到门外,把他朝水坑里一扔,然后跟上去。
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打在刘强脸上,冲刷着他脸上的血,也让他逐渐清醒。同时也落在邢岳身上。
他浑身早已湿透,带着大片洇开的血迹,也不知道都来自于谁。
刘强被从水坑里拽起来,“王战青,你他妈在哪见的他?”
刘强眼里没神,视线像被雨水冲散了,呆滞地望着邢岳。
“说!”邢岳怒了,恨不能把他脖子拧断。
不过这时他们已经被脚步声包围了,警车上的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邢岳把他狠狠扔在地上,站起身,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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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邢岳最终回到家,雨停了,天也要亮了。
他把湿衣服脱了扔在一边,打算直接去洗澡。这时才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
“我操。”他站在镜子前,使劲儿回头看着。发现背上有一道紫黑的印子,从左肩一路斜下来,足有杯口那么粗。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又觉得胳膊也疼。翻着手臂一看,那道足有十公分长的口子已经不再流血,伤口边缘被雨水浸得发白。
再凑到镜子跟前仔细瞧瞧,眉角,下巴上也有些细碎的伤口,都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他叹了口气。人抓到了,可心里也没有多少高兴。
想了想,他拿过手机,给周勋发了条微信。
-告诉战青,人全都抓住了。
发完了他就把手机扔在一边。现在是凌晨四点,周勋铁定不会回信的。
没想到,手机刚撂下,就“叮”了一声。
他又拿起来看,是周勋回的消息。
-邢岳,我欠你个大人情!
邢岳勾了勾唇角,把手机放下,打开了淋浴的龙头。
热水喷洒下来,顺着由骨骼和肌肉撑起的曲线蜿蜒着,冲刷着雨夜留下的所有痕迹。
被大雨淋透之后的那个热水澡,总叫人感觉格外舒服,还带着那么点劫后余生的踏实感。
周勋还真客气,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徐局都说了,“自己的弟兄,得自己护着”。
这里头,谈不到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