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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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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收拾好了,白玉清背上箱笼准备回去。
可就在转身之时,刚刚那把他给红药的油纸伞倏然又似被风吹刮到了他眼前。
他一开始还纳闷,“这伞不是刚刚借给红药姑娘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不解地想着,拾起落在地上又滚了几圈的那把伞收起来放进身后的箱笼里。
末了,他心想说不定红药姑娘根本就看不上他这把破旧的油纸伞,适才接下也是不想薄了他面,走后就将它随手扔了吧,刚刚一阵疾风刮过,又给它吹了回来。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正要抬步离开,忽又被一少年按住了肩膀。
白玉清不得不回眸去看。
只见那少年一身灰白道服,长发高束,剑眉星目,一身正气凛然,面容俊秀清朗。
他手持一个圆盘,形状像砚墨用的古砚台,但又不是,圆盘四周皆有锁链,连接着圆盘中心处竖起的那根一直在旋转的小铁杵,杵下有四根针,分别指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他身后还背着一把剑,剑首一截灰白拂尘作穗。
看样子像是个修道之人。
白玉清颔首施礼,恭敬问道:“敢问道长有何事?”
小道士开了口,回道:“抓妖!”口音与他端正清朗的外表大相径庭,浓浓的一股土渣子味扑面而来,就像是从某个犄角旮旯山沟沟里走出来的样。
白玉清成功地被他的口音带偏了,他啊了声,“抓药?”那抓他肩膀干什么?他迷茫地眨了眨眼。
不过即便如此,白玉清依然好脾气温声和气地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家药铺道:“道长,我只卖书画不卖药,你要是想抓药可以去前面的药铺里抓。”
小道士摇了摇头,“不,你周身有妖气萦绕,妖物一定与你接触过。”
“你将才可有见到什么奇怪之人?”他又追问,抓着白玉清的肩膀始终不放,刚刚锁妖圆盘带着他来到了此处,他也隐隐感觉到了妖气就在附近,可是不过瞬息之间,那妖气便就不见了,只残留下一抹淡淡的花香落在了眼前这人身上,锁妖圆盘也不转动给他指引方向了。
所以他将目光盯准了白玉清。
而此刻躲进画里的红药闭眼一心在装死,两耳不闻窗外事,屏气敛息不敢有什么动作。
小道士他土里土气奇奇怪怪的口音很快就吸引了街上还没散去之人的围观,那些人纷纷指着他笑话。
有人指着他语带嘲弄地开口:“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话都说不清楚还搁这大街上抓着人不放!”
那人话音刚落,就听到小道士一板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了,“天外天,悠思谷。”
众人没怎么听明白,又指着小道士一顿笑。
那笑声听起来令人很不悦,登时小道士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便瞪向他们,眸光略显冷冽,他周身的气势也骤然变冷了几分,那些指着他笑话他的人竟一个个都不敢吱声了。
纷纷退避三舍。
虽然小道士对他们并无恶意,只是他们那样的嘲笑声令他条件反射作出了那样的反应。
白玉清还被他抓着肩膀,他下意识挣了挣,“道长请你先松开我。”
“天快要下雨了,我得先回去了,不然这书画沾湿淋雨就不好卖了。”
天边的乌云越堆越密,甚至还打起了一声闷雷来。
这回,是真的要下雨了。
听他这么一说小道士才抬头后知后觉地望了望天,刚刚一直在盯着锁妖圆盘锁定这扬州城里的妖,并未再分出心去注意到这天降异象,怕是又有妖物要出现。
小道士收回了目光并松开了白玉清,又从身上掏出了几张符纸给他,交代道:“这些符纸能够保你在妖物近身时不受伤害,你戴在身上若有妖物靠近,我也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语毕,天空就哗啦啦下起了雨来,白玉清连忙撑伞打在头顶,见眼前小道也没有伞,便好心要把伞给他打过去些,可是他看见那么大的雨却愣是一滴没有落到那小道身上。
小道士早已用避雨诀在他周身结出一层透明的结界,飘飞的雨幕撞到结界上就瞬间被结界所吸收了。
白玉清两眼看呆了,他刚刚还觉得这小道在胡言乱语,他可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妖魔鬼怪呢,这下虽然还是不太相信,但却接过了他给他的符纸,并再三道谢。
小道士高冷地说不用,转身便走了,因为锁妖砚盘又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转动。
这扬州城里可不止只有红药一个妖。
随后白玉清便也回了自己家。
他家在城西一个小巷子里,里面住的都是一些不怎么富裕的人,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了些,但好在还算太平安乐。
白玉清进了家门,便将身后的箱笼卸下。
他住的地方总共也就有两间小屋,一间用来生火做饭,一件用来写书作画休息睡觉。
屋舍很小,但收拾的干净整洁,屋里陈设简单,墙壁之上挂满了画,书桌上还有未完成的画卷。
他将箱笼里几幅画卷取出,这些都不适合长时间卷起来收放,时间一长画卷之上出现了折痕,有些讲究的人便就很难再买了。
他取出画卷一幅幅小心打开,发现其中一幅画卷上与之前似乎有所不同。
那是一幅春日百花盛开图,画卷本来画的都是一些在春日里盛开的花,可此刻画卷之上却多出了一株不属于春花的红药。
“奇怪!”白玉清摸了摸后脑勺盯着那朵红艳艳的芍药花看,一脸满是疑问,“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画了红药在上面?”
他伸手轻轻去摸那朵红药,咯噔一下他吓的收回了手。
这触感怎么就跟摸到了真实的花瓣一样的感觉,她柔柔的,软软的,凑近了,还有淡淡的花清香,盖过了原本的墨香。
就算他画的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也不可能有这么真实的触感,而且这朵花根本就不像是画上去的。
他看了又看,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禁揉了揉眼,恍惚间看到那朵红药好像冲他笑了笑。
那红色的花瓣在动,一朵花,冲他笑了笑?
他晃晃脑袋,不仅看到画上那花动了,还听到了有女子咯咯的娇笑声传来。
明明是像银铃一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可此刻白玉清听在耳里,他却觉得诡异极了!
“谁?是谁?”他头发发麻,警惕地左右环顾,可屋里除了他确确实实再没有旁人了。
他忽然想起那街上小道士跟他说的话,心中不免有些后怕,背对着那幅画,便连忙取出放置在箱笼里的符纸胡乱塞到身上,又把那幅突然多出一朵红药的画给卷起收了起来。
这幅画变得似乎有些古怪,他还是先不要把它挂起来了。
红药又被他无情卷起收进了箱笼里,她在心里哼了声,若不是想刚刚要是突然从画里走出来会更吓到这个呆书生,她早就从画里蹦出来了。
她又哎呀一声,想着刚刚还被那个呆书生给摸了脸,你说摸了就摸了吧,怎么他一副被吓到的表情呢?搞的她有多吓人似的,明明她又软又香又好看!哼,红药不满地在画上打起了滚来。
她从画卷的这头滚到那头,把画上其他的花花草草都快给压扁了。
这滚来滚去的搞的箱笼里一阵响动,白玉清又是一惊,连忙回身去看,恰巧屋舍还未关的窗户上有一只白猫喵呜一声叫然后从外面跳进了屋里。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
“原来是只猫啊!”白玉清好是松了口气,白猫身上淋了雨,一身原本顺滑又白绒绒的毛此刻湿哒哒的,整只猫都有些蔫头耷脑的。
它冲着白玉清又喵的叫了一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动了动。
白玉清见它可怜便好心拿出了棉布要给它擦身子。
他向白猫笑着招了招手,轻声道:“过来。”
这白猫似是有灵性,乖巧听话的很,当即便喵一声朝他走了过去,任白玉清给它湿漉漉的身子一点点擦干净。
而红药在箱笼里发泄够了,又感觉到刚刚白玉清好像再次被吓到了,她便不再乱动了,画卷和箱笼里有白玉清的气息,红药便老老实实地待在画里,嗅着他的气息,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一直到夜幕降临,白玉清将屋里的烛火吹灭上榻休息方才醒来。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估摸着这天已经是黑了,于是她便悄摸摸从画中出来。
一道美艳秾丽的红光一闪而过,伴随着朵朵花瓣萦绕在光晕周围。
漆黑的小屋中便多了一抹俏丽的红影。
而褪了青衫只着一件单薄白色里衣的书生在床榻上已安然睡去。
红药手中揪着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把玩着,一双美眸流转,环顾了这小屋一圈。
“原来这就是他的家呀。”红药自言自语地道,声音轻的似一缕烟,随风而散,几不可闻。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他家,她又看了几眼,最后目光落在那床榻上翻了个身的白玉清身上。
她轻手轻脚地向他走过去,“嘿嘿”笑了一声。
走近了才发现,白玉清的脚边还蜷缩睡着一只白猫。
红药便顺其自然地以为这是他养的猫。
她看了那白猫一眼,没想到白猫睡着睡着竟然睁开了眼,猫眼在黑夜中格外的亮,它看见突然出现在屋中的红药,正要发出喵的一声叫,一只小爪子又抬起要去踩还在睡的白玉清,似乎是想提醒他屋里来了个人。
只是它还没叫出声,小爪子也才刚抬起,红药就冲它弹指一点,一抹红色萦绕着几片花瓣的光晕就把那白猫又给弄晕了过去。
白猫身子一瘫,又乖巧地躺在了白玉清脚边睡了。
红药捂着嘴轻轻笑了声,心道哼~这只小白猫还想把白玉清给踩醒告诉他屋里有人,她才不会让它得逞呢。
把猫弄晕,她继续悄咪咪靠近白玉清的身。
她想近距离的看看他长什么样,还想摸摸他的小白脸,给讨回来他白天摸了她的脸。
“嘿嘿。”越来越近了,她满怀期待。
可不料,就在她接近他身之时,离得与他不过咫尺之距之间,手刚触到他的脸,下一瞬从他身上猛然间就射出一道金光,那光直冲她的脑门,亮的刺眼,也照得她脸颊一疼。
“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痛呼,连忙用手挡住那道光。
她一声叫,直接把白玉清给惊醒了。
白玉清猛得坐起身子来,扭头去看,身上符纸所发出的光愈来愈盛,红药在那浮光的照耀下有些吃受不住,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好在她及时一个就地翻身躲去了床榻另一面的角落里。
白玉清一时没发现她的存在,红药也不想现在被他发现。
这意外来得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不知道他身上何时竟然还藏了符纸,明明白日里一切都好好的,她在他面前还有说有笑,她想这符纸一定是白天街上的那个小道士给他的。
她气得握紧拳头捶了捶地。
就在这时,白玉清他下床了。
“谁?是谁?”他抱着枕头左右乱指地发问。
红药见他慌张的模样,一个大男人还抱着枕头,又有些被逗笑到,甚至还起了想再逗他玩玩的心思。
只是他身上符纸的光太强烈,照的她很难受,她得赶紧走才是,想罢,她便化作一束周身笼罩着红色花瓣的光从窗户飘然而出。
只是很不巧,她刚飞出去,白日里那个小道士就循着他在符纸上留下的追踪印记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先前符纸刚发挥作用的时候他就已经往这来了,这时候正好赶到。
只听外头一声大喝,“大胆妖孽,往哪逃?”
说罢,便手持锁妖圆盘向刚飞出窗外落地化人的红药袭去。
先前被符纸照到,红药便心有防备,这下反应迅速,当即又化作一团飞舞的花瓣在空中四处飘散,一时间令小道士难辨真身,而后乘风西飞。
白玉清闻声而动,抱着枕头推门往外张望。
他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的怔住了。
只见空中有万千飞舞的红色芍药花瓣,起风了,花瓣在风尖旋转着,发出荧荧闪闪红色的光,花瓣落下,好像下了一场红色的花雨。
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花清香,他深吸了一口气,完全没了刚刚被惊醒的怕意,他望着这漫天如梦如幻的落花雨,似乎又看到了有一抹缥缈的红色身影从花雨中乘风西飞而去。
白玉清晃晃脑袋,他这一定是做梦了吧,还梦到了花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