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饭三顿

28、选择信任

　　应鸣白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懂什么？你在宫里也这么多年了，宫里什么状况你应该清楚的。皇上对太子和二皇子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皇上怎么样我并不清楚。但是我只知道，先帝有遗诏，即使太子犯下逆天大罪也是不能废他储位的。爹，你做了几年丞相也该明白，慕家有多大的势力，皇上现在还不敢动慕家。即使皇上再看重二皇子，也是不可能冒着与整个慕家为敌的危险动了太子。”青和细细分析，表面上看太子孤弱，只是他相伴这么多年却是知道，太子地位稳若磐石。
　　应鸣缄默，青和又道：“我知道你和太子不合，可你也犯不着赌上自己以后的官途。”其实，说到底两人不合只是因为应鸣觉得太子不看重这丞相罢了。
　　有时青和会替父亲悲哀，明明太子对谁都是真心相待，没有因为官职高低而有区别，而应鸣却想着他是丞相应该有更多的关注。于是，太子不关注他二皇子关注，应鸣就一边倒了。这般的心性，若不是哄好了皇帝，又怎能坐上丞相的位置。
　　“哼！鼠目寸光！要动太子又何须得罪慕家？太子本就体弱，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病死了呢。现在皇上与皇后又是如此僵持，你还指望他们再有子嗣？”应鸣也觉得好笑。
　　青和一声叹息，道：“爹您不觉得奇怪吗？皇上本是怎样的人，为何在登基之后就会如此？虽说皇上与皇后冷漠，为什么每一个临幸的人都与皇后有相似的地方？还有，若皇上心属二皇子，为何现在临朝理政的是太子而不是二皇子？”
　　宫廷中总是会透着些诡异，他青和是半个旁观者，所以他比所有的当局者要稍微清楚些。但他终究只是半个，所以他不能明白是如何一回事。这样的疑问许多人心里都是有的，只是大家都藏在心里不说出来罢了。
　　应鸣一番尴尬，却还是为自己争辩：“这不过是你的看法罢了。”
　　“这的确是我的看法，可爹所认为的不也是爹自己的看法吗？虽然青和不孝，不能常在府中侍奉爹，但青和还是想提醒爹，万事小心。皇家的争斗向来惨烈，您是丞相还是莫要牵涉其中比较好。”青和正了色劝道，他似乎觉察到父亲的动向了。
　　隐隐之中他总是觉得，父亲在自掘坟墓，而他却硬要拉住发了疯的父亲。作为丞相即使是两不相帮，那下场也会比帮错了人要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赢则是风光无限，输不过一方黄土。”应鸣心思一动，眼神却忽然凌厉，“你是不是贪生怕死不愿帮我？”
　　“爹您这话说得重了，儿子怎么会不帮你。我正是想帮你才和你说这些的……”青和心间绞痛，似乎他们父子之间只是利益相帮而已，他是儿子便要无条件为父亲做任何的事。
　　应鸣冷哼道：“你这么想最好。还有科举已近，你可得给我看紧了。”
　　“知道。”青和简单答应着，心里却是苦笑。科举时候又有什么好看的？是怕太子安插自己的人吗？可是朝中上下太子的人还不够多么，只是眼高于顶的丞相没能看明白吧。

　　青和告辞出来，却突然不想在相府中停留了。想想竟是进了宫，似乎函辰殿更像他的家，虽然没有爹娘，却有个知心的人。虽然，将景承当做朋友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青和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应侍读，难得呀。”烟如好笑地看着他，这么催头丧气的正经模样在青和身上很是难得。
　　青和抬起头一看，却没有如往日般玩笑，只问：“殿下人呢？”
　　烟如心思婉转，听青和竟是这般正经便也说了：“出宫去了，你找他什么事？”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吧。”青和在院中找了个石凳坐下，这件事他还是决定说出来，一是不想让景承受伤害，二来也希望他可以早些阻止父亲自杀似的行为。

　　等到夜半时分景承才回，青和直拉着他把事情说了，未了还是相求：“希望看在我的份上，放过我爹。”
　　景承只是笑笑，一会儿更是玩笑道：“你爹要是知道他儿子把他要做的事情都告诉了敌人，那他还不直接气死了？”
　　“现在我不想开玩笑。”青和依然严肃，景承只笑着摇头道：“你放心好了，你爹这回一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件事情你早就知道了？”青和竟是有些心慌，父亲这边才动了心思，莫非人家早已经心知肚明了。
　　景承依然淡笑，眼神中满是柔和，“也不是早就知道的，只不过今天你爹和万总管商议的时候，我也是在一旁的，只是你爹并没发现我的存在而已。”，也许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告诉青和。
　　如此繁杂的事情都在他一个人身上，景承早已经是力不从心，而在身边的人当中他宁愿选择青和。青和的品性自是不用说的，而他今日却是能够将此事坦诚相告，景承明白他是将自己当做可以信任的人了。既然青和都无条件信了他，那他又为何不能稍稍相信他一点儿？
　　“你也在？怎么可能，我爹和人家谈事情的地方可是……”青和先是不可思议大呼小叫，只是话说到后面却也觉察到问题所在，于是赶紧闭了嘴。
　　景承笑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虽说卫律中有明文，不过真的拿它当回事的有几个？若是一个个细究过来，那朝堂可就要空了。”
　　“这些事情你怎么都知道得如此清楚？”青和咽了口口水，景承知道的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多上许多。
　　“你真的想知道吗？”景承眯了眼，笑嘻嘻看着，青和这时候却没有玩笑的心情，只是睁眼看着仔细，景承留了句话便自己进了内室，也不去管青和如何决定。

　　青和楞呆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最后那句话是“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于是青和面色不善，却也无奈只好跟着进去。
　　进了内室却忽然觉得压抑，四周昏暗无光，却在一角隐隐约约透出一点诡异的光芒。
　　那光似是从深处发出，但据青和所知那儿本是橱柜……青和还是壮壮胆子往前，仔细一瞧却是条密道。
　　景承打着灯笼正好笑地看他，一边还打趣道：“这回怎么没被吓着呢？我记得以前你可是极怕妖魔鬼怪的……”
　　“你故意吓我？”青和尴尬打断，以前听了应鸣的话在东宫做眼线，心里总觉得没底的，而现在一切都说明白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以前的习惯一时间改不了而已。
　　“走吧。”景承也不多说，对于青和的反应他还是极为满意的。
　　青和瞪了眼看看，偏偏不愿挪动脚步，只站在那儿喊：“这地方怎么会有密道？你又要带我去哪儿？”
　　“万总管应该和你说过，不该问的事情别问吧？”景承回头笑笑，然后提灯前行，青和还是怕黑的主，也不怕他会不跟上。

　　青和咬牙切齿，心中的迷惑也越来越大，终于狠狠跺了一脚小跑追了上去。
　　“你就和我说说好了，这么神秘做什么呢？”青和歪了头，景承不理他脚下却快了起来。
　　青和努力跟着，渐渐地却也觉得吃力了。粗重地喘气，青和干脆停了下来，一边扶墙喘着一边嘀咕：“看不出来你病怏怏的，轻功还真不错……”
　　“我也没看出来，你貌似身强体壮的，体力怎么就这么差。”青和头顶忽然响起幽幽的声音，青和一屁股做到地上，仰着头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兜回来的？想吓死我？”
　　“要做密探，可不能只有这么点戒备之心。”景承伸手拉起了他，只摇摇头便走了，不过脚下步子却慢了很多。
　　青和哼唧哼唧，“奇奇怪怪的。”

　　密道尽头，一处卧室，青和好奇心依旧不减，“这是什么地方？”
　　“从现在开始闭上嘴，否则丢了小命可别怪我。”景承吹灯拧眉，说得极端的严肃，吓得青和也是一个激灵。
　　景承推门出去，院中一抹白色身影执剑舞动，那般身姿看得青和傻了眼。
　　黎风听到动静停下动作，收剑向两人走来，眼角瞥过青和却不搭理，只问景承：“你怎么和他碰一块儿去了？”
　　“你同意应鸣收了这么个典押品，我看着喜欢拿来观赏观赏有何不可？”景承只淡淡笑着，和如暖风不显一丝张扬。
　　青和动动嘴，景承回头瞪一眼，黎风道：“你有话就说，其实我很有兴趣知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景承避过了黎风的眼神，他显然是不相信刚才的话。
　　青和左右瞧瞧，一个让说一个不让说，实在是难以决定。
　　尴尬许久，黎风别有意味地瞧瞧景承，只道：“你要不要和我说实话你自己考虑清楚，我在摘星楼等你。”
　　潇洒离去，一番话一个眼神连青和都看出了威胁的味道。

　　“诶……到底是怎么回事？”青和看左右无人，于是便问了。
　　景承只叹了口气却也不回答他，边上偶尔传来几声“嘶嘶”声，青和直觉得毛骨悚然，拉着景承便说：“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还有蛇？我们快走吧……”
　　“走吧，去摘星楼。”景承苦笑，青和又奇怪了：“摘星楼，你去找那个万黎风？刚才他对你说话语气可不怎么好……”
　　“该来的总要来的，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等会儿你说话可得小心些，要不然我也救不了你的。”景承说得有些可怕，青和嗤之以鼻，“怎么说得他和吃人的老虎一样，看上去那么谦和的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刚才他练剑你也看见了吧。”江湖上有几人是他的对手？更不用说只是他们两个了。
　　青和细细一想，只道：“他知道你的身份吗？若是知道了，他能对我们如何？”
　　景承笑笑：“他知道的。只是若待会儿不小心应对，我怕他会杀了你。”
　　“你会救我的是不是？”青和眼神灼灼，景承救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相信这一回也是一样的。
　　景承却摇了头：“这一次你别指望我，因为他要对你下手也必定是因为我。而他若是要对你动手了，我是自身难保。”
　　“我不信，我不信他敢杀你。”万黎风只是百姓，若是知道景承身份，胆子再大也不敢拿整个青龙山庄来赌一时之气，况且他青和还不知道这气从何而来。
　　“他是不会杀我，但会打我……”
　　“他打你……你别开玩笑了……”青和笑得厉害，景承却收住脚步，“你知道那日太傅为何会反常？”，青和自然摇头，景承笑道：“你也许不知道吧，太傅就是青龙山庄的人，那一日他是奉命如此的。”
　　“啊？！”青和咋舌，这显然太不可思议。
　　景承只安慰一句便往前先走，已经到了摘星楼，一切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