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饭三顿

27、典押青和

　　相府花厅，丞相应鸣正对着一对青瓷的花瓶泄自己的怒火。青和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就是不敢进去，生怕什么时候那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只是事情总是会与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应鸣对着一番死物的发泄并不满足，一抬头看见门口的人愣是一声吼：“给老子滚进来！”
　　青和扁嘴进屋，心想着老爹被气得满嘴粗话，面上自然一副讨好的模样，应鸣瞪他一眼怒气不减地问：“你不是说地好好的，那小子不在宫里的，怎么会又突然冒出来了？”
　　“这我哪里能知道。今天我可是听见他要出宫，还说要几天才能回去……”以往说了要离开几天，那离开的时间是只会多不会少的，青和这才通知了老爹去找东西。本以为景承不在，只凭几个宫女太监的是不敢阻拦应鸣的，却不想景承鬼魅般地突然冒了出来，应鸣这边连准备好的借口也都被人一句话就给堵了回来。
　　应鸣抓了茶碗盖就砸过去，青和侧头躲过，一边又上前劝道：“这一次没成功不是还有下一次嘛，爹这么着急做什么？”应鸣又抬腿踢了他一脚，青和蹲下身揉着，应鸣还指着他骂：“你知道个屁，你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青和抬了头一脸茫然，应鸣拂袖冷道：“我看你也是不知道了，我把你放在那这么多年，一点用都没有！”
　　青和撅了嘴满是委屈般道：“那我不也是为了取信人家，不让人家起疑嘛……”
　　“少给我找狗屁理由！这一次名单拿不到，这件事情就算是完了，要等下一次抓把柄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应鸣一脚踢飞脚边碍事的物件，双手撑着案几发呆。
　　青和站直了身子，一看被踢飞的东西忍耐不住笑出了声。
　　应鸣回过头瞪着他：“你笑什么笑？都是你这没用的小子，要不然……”应鸣突然记起什么似地收了口，青和眯着眼憋笑，一边还问：“要不然怎么样？不管怎么说，爹也不用和一只卷毛赖皮狗过不去吧？”
　　这时候墙角处正蜷缩着一只黄毛狗，可怜兮兮地东张西望想要找个安全地方。
　　“哼！”应鸣哼声，终于还是拂袖而去。

　　青和笑得淡然，管家微微颤颤走进来问：“大少爷，老爷那里……”
　　“这你就别管了，我爹估计去找二皇子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你忙你的去就是了。”青和摇头晃脑，他现在是越来搞不懂这个老爹了。明明知道太子和青龙山庄关系密切，却还要和二皇子勾勾搭搭，这两边的势力是明摆着的，他何苦吃力不讨好。
　　青和半是嘲笑又半是苦笑地随便乱走，走着走着却走到了最不该去的地方。抬抬头，心中一发狠，想老爹最近应该也没空管自己，于是便放纵了自己走进了所谓的青楼。
　　“这不是应公子吗？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绿衣女子巧笑看着他，眼中却满是玩味。
　　青和耸耸肩，只说：“和我爹吵了一架，跑出来透透气。”
　　“怎么你透气都透到这儿来了？要是让你爹知道了，可就不是吵架那么简单了。”黎风自后堂而出，青和倒是不紧张，上前两步也玩笑道：“最近我爹可是没工夫管我了，我为什么不趁这时候多逍遥自在下？万兄可不会去和我爹告状吧？”
　　“我还没那么无聊，你爹我是见都不想见的。”黎风坦然直言，若不是为了周旋官府之事，对于应鸣这般的欺上压下的人他真的是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黎风又是抬眼看了看雅间，好心提醒应鸣，“你爹现在就在这儿，你是要继续玩还是马上走，我随你。”
　　“我爹在这儿？”青和咋舌，他的猜想竟是错了，“他在这儿做什么？是来找你的吗？万兄可别告诉他我来了……”
　　黎风浅笑，这父子同到青楼倒是一桩趣闻，只是他现在并不打算和这对父子撕破脸，于是便应付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懒得多管，你爹来事为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尽管放心，我是不会告诉他的，不过等会你自己被他撞见了，那我也不好插手管什么。”
　　“那我就先告辞了。”青和吐个舌头赶紧溜，黎风那是提醒他们事情已经谈完，老爹马上要出来，青和可不想在外面丢人。只是想想爹找黎风为的自然是二皇子的事情，不知道这看不透的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绿衣女子却好端端追了出来，在大街上拉住了青和，青和赶紧抽了手压低声音道：“这大庭广众的，你注意下行吗？”
　　“这有什么？绿云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绿云掩嘴偷笑，看得青和脸色一红一白地，绿云又是笑道，“好啦，我也不捉弄你了，万公子要我告诉你一声，说是相爷已经把你典押给青龙山庄了。”
　　“典押？”青和瞪大了眼睛也是不敢相信，怎么他就成了典押之物，而且丞相府最近也没缺什么的。
　　绿云笑着摇头道：“绿云只是负责传话的，这话里的意思绿云可是一点儿都不明白。公子若是想要知道，大可以去问万公子。”
　　青和愤然转身回去，看见黎风悠然坐着便有几分不快，几步走上前质问：“你耍我玩呢？我爹把我典押给青龙山庄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青和知道的只是黎风经常会出现在青玉楼，他于楼里的状况十分熟悉，而他和应鸣也是在青玉楼中偶然相识。
　　“应公子雅间详谈。”黎风整了神色，只在前引着往最深处的雅间走去。青和看得有些奇怪，最深处那雅间一直是空置的，他从来没见过有谁进去过。
　　好奇之下青和紧紧跟去，进了屋更是诧异。

　　一处布置甚为雅致，几幅书画都是淡薄宁远的味道。
　　青和正疑惑间，黎风锁了门道：“这里外人不会进来，而且里面发生的一切除你我之外不会有人知道。”
　　青和投过探寻的眼神，黎风开门见山：“在下青龙山庄总管，应相爷已经承诺让应公子入庄了。”
　　“我爹让我进青龙山庄？怎么回事？”应鸣从没和他提起过，怎的突然就有了这般的事？
　　我并不清楚相爷的意思，只是你现在可以算是山庄的人了，有几句话我想你还是应该知道的。”黎风并不想多做解释，“以后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你做的别多管，也别多看多想。”
　　应鸣硬塞青和过来，自然不会是向口头所说般简单，只是黎风心中也是暗笑他应鸣，自以为是到狂妄自大，妄想着将青龙山庄给吞了，到头来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扮猪吃老虎。
　　“你以为我会多看多想吗？我很懒……”青和脑子里全是应鸣莫名其妙的决定，完全没有心思去多想黎风话里面的意思，甚至都来不及惊讶黎风的身份，只随口胡乱应付着。
　　黎风也不介意，随手将一本小册子丢了过去，道：“你清楚就好，你该知道的都在上面了，上面没有的就是你不该知道的。”
　　“这么神秘？这到底是要我做什么呢……”青和嘀咕着翻着册子，上面无非就些生意的往来，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黎风只回了句“我这边没你什么事，至于你爹那儿你自己去问。”就要离开。
　　“诶……你等等！”青和忙叫住了人，面上有几分为难，“你要我怎么去说？总不能说我来这儿刚好碰上你了吧？我爹非劈了我不可……”
　　黎风有些不耐烦，“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管你怎么和你爹说呢。”，近乎话唠又是人来熟的家伙，有的时候也是很让人讨厌的，转身离去把青和晾在一边，却暗中又冒出两条黑影子直直盯着青和。

　　青和才回了府，老管家就把他往一边拖。青和一边呼痛奋力挣脱一边问：“出什么事了，你都快把我胳膊给掐断了。”
　　老管家依旧扯着他往僻静处一躲才道：“少爷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老爷正在书房发火呢，下人可没一个敢进去的。老爷吩咐下来，让我们看见你就让你去书房。老奴这是特意提醒少爷，老爷那儿说话可得小心着些。”
　　“知道了知道了。”青和显得有些不耐烦，每一次这些下人都瞎操心，想他青和是什么人，老爷发火他会往枪口上装吗？而且他也明白，这一次惹火他的一定不是自己，而他叫自己则是有事交代。
　　青和安然往书房走去，管家在后面看得一愣，旋即又摇了头走开去。青和到书房面前，却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心下好奇上去敲了敲门，里面却传出了一个阴沉的声音。青和一惊，还是推门进去了。

　　“爹，什么人惹你生气了？”青和面无表情，这时候的应鸣估计无论是对他笑或者是对他哭都会惹恼他，青和还不想冒这样的危险。
　　应鸣看似奇怪地飘了青和一眼，又怪里怪气地问：“刚从青玉楼里回来？你倒是和人家蛮谈得来的嘛……”
　　“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青和听得莫名其妙，他一直是和无论什么人都很谈得来的，这些应鸣都知道，怎么今天仿佛和吃了火药似地，尽和他闹别扭。
　　应鸣鬼笑：“我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不过你能和人家谈得来也是好事，至少能从人家嘴里探听到东西。”
　　“探听？爹要我听什么？今天万黎风可是说了，要我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也别听……”黎风严肃起来的样子很是吓人，青和有种直觉，要是他不按黎风说的做他一定会死得很惨，而他的直觉向来挺准。
　　应鸣飞起一脚，青和熟练避开，应鸣气愤只指了青和骂道：“你浑说什么！你以为我死皮赖脸去求那人为的是什么？我告诉你，不该听的你得给我听，不该问的你也得给我问！”
　　青和听得那一句“死皮赖脸”又联想着平日颐指气使的人做出那番模样，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应鸣仍是抬脚踢了，青和忙挡了嬉笑道：“爹可是位高权重的相爷，什么事情值得你去死皮赖脸的？还要直接把儿子典押给了人家，你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了？”
　　“哼！以为自己是个总管就了不起了，要不是老子看在他还有点用的份上，早把他给捏了！”应鸣纷纷不平，青和却是瞪圆了眼，这番话怎么说得这么……江湖味。
　　应鸣是正经科举出身，也算是满腹经纶的，说起话来也不可能是这么一副模样。青和张了嘴看着，应鸣似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干咳一声掩饰道：“看什么看！你爹什么模样没见过？”
　　“见过见过……”青和赶紧打诨，不过心里还是瞒下了警惕，“那爹倒是给我说说，我在青龙山庄到底是要探听些什么？”
　　“那个……”应鸣迟疑一会儿，转过身去双手置于胸前捣鼓了一番才回头道，“你能打听到什么就听什么，主要的是想办法接近庄主，定要摸出庄主弱点及喜好来。”
　　“可是二皇子要拉拢青龙山庄了？”青和心中冷笑着，嘴上尚且试探，若真是二皇子的主意，那他的心思就十分明白了。
　　应鸣沉了脸色道：“这些事你就别管了，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说话之时应鸣两手收到了身后，并藏在了袖中揉捏，不多时一些碎屑便从袖口掉出，落在身后黑石地板上。
　　青和瞧见那些心中便明白了几分，于是更是试探般地问：“那这段时间函辰殿还要不要去？若是我这侍读消失了，太子会起疑心。”
　　应鸣果然是一愣，一番犹豫才道：“你还是照常去吧……”
　　“那青龙山庄那边如何说？”青和赶紧抢着，眼角甚至是一抹得意。应鸣顿觉尴尬只含混道：“我找二皇子问问再去和万黎风商议情况。”
　　“爹……你好歹也是丞相，二皇子虽是皇子，但毕竟没有封王。现在你如此依赖他，又是处处针对太子，你这样值得吗？”青和眉头跳动，自小与这父亲接触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即使他显得奇怪也是不作他想的，只是对于应鸣这般的愚蠢行径，心中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