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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今天的工作是排查港口黑手党附近十里内的炸弹,他们小组负责的是A区,组内以一两人为单位分成7个小队,每小队排查一小块。他和老爷子分到了一组,负责A-4区。他们拿着探测仪器,从早上忙到了下午,在靠近炸弹时仪器会发出警报,然后就需要人来找出具体位置并进行拆除,这中间随时都可能会引爆炸弹,算是种危险的工作。总有人试图报复组织,一般民众搞不到炸弹,通常是敌对小组织做的。他们不敢正面与港口黑手党交战,便趁着四下无人,装作普通市民的样子,偷偷把炸弹安在这里,就想着哪天运气好赶上他们行动,能炸死几个。放在地上的框子里已经堆放了七八个被拆除的炸弹,比上回多了几个。

      “因为最近横滨不太平吧,好像是有什么外来组织在搞事。”
      老爷子老神在在地说道,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按他的说法他也算是和广津柳浪同时期的老人了,现在只想着安心养老。
      “是外来组织放的?这么快就和港口黑手党结仇了?”
      “怎么可能,这种隐蔽地点哪是外地人能知道的,那些不入流的组织浑水摸鱼罢了。以为我们腾不出手了么。”
      老爷子冷哼一声,浑浊的眼睛里一闪而过锐利的光。
      “这样啊。”
      仪器响了起来,他熟练地把手伸进墙缝摸了摸,拉出来一个炸弹包。
      “哎,最近有的忙了啊。”

      他拆开了炸弹的外壳,暴露里面的线路,挑起红色的那根剪短,然后放入了框里。虽然只是个粗糙的炸弹,连个遥控装置都没有,制作手法低下,看着威力也不强,但也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它们会被统一送到装备部,稍加改造后再派发下来,通常也是给他们这种底层后期小组的,更好的装备要留给战斗部门。武器总是不嫌多的,毕竟经费也有限,而港口黑手党的敌人是杀不完的,他们就不要浪费了。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他擦擦汗,活动了下手腕,手表的指针指向了四点半,若是顺利的话,再过一小时就差不多该下班了,虽说是黑手党,在无事发生时他们组也还算清闲。
      这时,老爷子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走到一旁,同对面交谈,看上去神色轻松,几句后还笑了起来。那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他挂断了电话,唤住了他。
      “织田啊,你那边好了么?去一下本田出版社吧,岸山他要撑不住了。”
      “我倒是可以,这里快结束了,岸山还好么?”
      织田作之助在记录册上打了个勾,这里只有几个小地方了。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老爷子还是做得来的。你去帮岸山吧,他年纪小,那里头的弯弯绕啊,可不是小年轻能理清的哟。”
      老爷子接过册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挥了挥手。
      “快去快去。”

      本田出版社离这里不远,织田作之助干脆步行前往,走了没一会就到了楼下。那是一栋五层的混凝土大楼,外头贴了瓷砖,玻璃擦洗得干净明亮。他进入大楼,在大厅处说明来意。前台小姐让他稍等一下,在打了个电话后,很快便有一位穿着银色西服套装的男性走了过来,自称是社长秘书。

      织田作之助跟着他上楼去,乘坐电梯到达五楼。出电梯后是职员的工作区,他们从中穿过,一路上可以看到员工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着,只在他走过时不经意地抬起头,投来一道视线。而在表面的平静下,他身为前杀手的感知中,那胡乱瞟着的眼神,会心的笑容,八卦的气息在办公区里蔓延,就像高传染性的病毒那样,迅速地感染了每个人。
      在离社长办公室几步远的地方便可隐约听见溢出门外的争吵声,秘书将他带到这里,冲他点了点头。
      “和上次一样,一些家庭纠纷,这次夫人可能会有点激动。”他说完就离开了显然像他的同事一样,不欲出现在风暴现场。
      织田作之助打开了门。

      “哈?你什么意思!你是在骂我么!难道是我的不对么,你是这样说么,你还有理了!”
      激烈的抨击声砸到了织田脸上,他的手顿了下。
      “这不是,美奈子也很可怜的,年纪轻轻就出来闯荡,横滨这么乱,她一个人多危险啊,走在路上被袭击了怎么办……”
      本田社长越说越小声,可怜巴巴地低下了头,他苦着脸,局促地搓着手,肥硕的身体扭动着,昂贵的西装外套打褶出几道纹路。
      “说啊,继续说啊。”
      “我也不是……”
      “社长,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你这副样子要做给谁看啊,你很得意吧,每天晚上在被子里偷笑吧!很得意吧,你们两个!”社长夫人激动地用食指点着两人,指节上硕大的钻石戒指要亮瞎人眼,“当我看不出来么!我是瞎的么!”

      装修豪华的社长办公室,此时仿佛一个险恶的异度空间,报表撒了满地,上面还有茶杯的碎片,茶水流出来被纸张和地毯吸收,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织田作之助站在门口看着那凶险的战场没有往里走。开门声并没有惊醒激动的三人,倒是一旁的新人发现了他。他看着新人夸张地露出一副‘得救了’的表情,小跑着到了他面前。他叹了口气,熟练地关上了门。

      “织田前辈!您终于来了!”
      “辛苦你了,岸山。”
      “啊啊——好可怕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我宁愿去前线啊!我真的搞不来,情感纠纷好复杂,好复杂啊!”
      新人是一周前调到这个组的,据说入职来一直奋战在前线,干的都是听从命令冲上去厮杀的活计。在十天前不知怎的提交了转职申请,人事科检查后就批准了,档案清白,履历良好,谁会去深究为什么呢?人事科又不是什么心理疏导室。很难想象会有年轻人愿意到这组来,20岁的小伙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做不来这枯燥的任务。他果不其然无法适应,不过倒也没提要回去。大概是有什么难处吧,织田作之助想道,随即就将这想法压到了心底。

      他拍了拍岸山的肩膀,面无表情的脸庞看起来分外靠谱,“没关系,岸山,习惯就好了。”
      “不,我习惯不来啊,才一周我就已经开始怀念枪林弹雨的日子了。我不懂啊,织田前辈,我们不是黑手党么,那才是我们该干的啊!”

      确实,这实在不符合人们对黑手党的想象,在普通市民眼中,黑手党总是穿着统一的黑西装,腰间别着手//枪,昂首阔步,宛若狼群般逡巡着领地,所到之处一片噤声,十米开外便会有人绕行。横滨的年轻人被暴力统治着,又憧憬着暴力,晕头晃脑地加入其中,就像青春期的狂热症。但是现实没有那么美好,日本的职场向来按资排辈,哪怕是黑手党,新人在没有做出什么大的功绩前都要从底层干起,而底层又有着分工以及无形的阶级划分。
      岸山之前待的行动组是折损率最高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容易出成绩的。那里每年都在招人,热血的年轻人也总喜欢往那儿钻,岸山能在那里干了2年,也算有几分才干了。要是继续干下去而没有死在哪次任务中的话,总能获得提拔。

      而现在他们做的,就是最底层的工作,整日干着社区委员会的工作,既不威风又不清闲,两边不占,劳心劳力,没有金钱又没有战绩,哪怕干一辈子都不会升职。来到这里,职业生涯差不多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在鸡毛蒜皮的琐事里度过余生,像这个月他就处理了不下十起家庭纠纷。这种委托一般来自赞助商,他们上缴金钱,以求获得庇佑,其中也包括了这种服务。这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工作,一般在底层转了圈就会被丢给最下层的人员。不过他本身就没想晋升,作为底层成员他也没挑三拣四的资格。
      但是真的太吵了,仿佛几十架机关枪在他耳边对轰,他当初杀人潜伏时有这样难捱么?他看着争吵的三人,思想漫无边际地浮游着,这样看来今日的拆弹真是难得的休养啊,若是可以,他明天也想继续。

      “我知道!你看我人老珠黄了是吧,是啊,你早就不想看见我了吧!我走!带着大助走!给你们腾位子!”
      “你在说什么啊丽子,我只爱你啊!从以前到现在,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你啊!不是说好的明天一起吃饭的么。”
      两人就像在演电视剧一样说着过于经典的台词,夫人激动到红了脖子,一口唾沫乱飞,而社长讨好地拽了拽她的手,被大力甩开了。
      “是啊夫人,社长是爱你的啊!他还早早地订好了餐厅,从前天起就为此准备着啊!”
      美奈子小姐加入了战场。
      “你在炫耀什么啊!还明天,如果我今天没发现,你们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他们一直这样么?”
      “上周是这样的。”
      “上周?!”
      织田作之助回忆了下上周的噩梦,点了点头,“以前是一个月的,社长比较……”他思考了下用词,“乐善好施,夫人的侦查手段越来越熟练了。”
      “啊,这样么,不愧是横滨啊。”

      “夫人,您误会社长了,他那么的乐于助人,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是社长帮了我,他是个天大的好人啊!”
      美奈子小姐柔弱而坚强地挡在了社长面前,即使她瘦弱的身体无法挡住那肥硕的身躯,她仍努力地张开了手,为社长挡住风雨。
      “美奈子……”
      社长感动地抹了抹眼泪。
      “你给我滚开!”
      社长夫人一把挥开了美奈子小姐,手臂上的碧玉手镯串叮当作响。她伸长了手,白嫩的手指挥舞着,几乎戳上了社长的鼻头。
      美奈子小姐倒在地上,她虚弱地撑起身子,颤抖着,眼里闪着泪光。
      “躲在后面算什么本事,你很有种啊!怎么了,敢做不敢当了,说出来啊,本田出版社的社长就是喜欢找小姑娘!”
      织田作之助看了眼忍耐着喘着气的美奈子小姐,上前一步抓住了夫人挥向社长的手。
      他斟酌着开口道。
      “夫人,社长只是好心,上次不是也帮了宫本小姐田中小姐还有松下小姐……”
      “你闭嘴!我知道你们黑手党收了他的钱,哈,钱真是个好东西啊,对吧,对吧!我没有钱可不就任人欺负,想踢走就踢走,想羞辱就羞辱,谁来替我出头,啊?”

      夫人张口就是这么一长串,口水喷洒着浇灌到他头上,织田作之助闭上了嘴。其实他早就想说了,为什么不离婚呢?离开了社长的庇护确实会生活的比较困难,但是拿着一笔钱独自生活又未尝不可。但就像夫人说的,谁让给港口黑手党交保护费的是社长而不是夫人呢,上头下来的任务就是满足社长的要求,而社长只要求稳住夫人。可这样哭闹不休的样子实在太过吵闹。头好像开始痛了,这简直是不亚于养孩子的世纪难题,黑手党的任务委实可怕。

      “夫人,”新人很有眼色地凑过来替他解围,“社长每个月都会给您打一大笔钱,还会给您买礼物,今天还送了花,他还是想着您……”
      “哈?礼物?当我不知道是谁买的么,他知道我喜欢什么么?知道我花粉过敏么!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你懂个屁!”
      “啊,对不起,我不懂。”
      于是新人也乖乖闭嘴了。

      “你什么态度?啊?你就是这样让黑手党来羞辱我么!你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吧!”夫人再次把矛头对准社长,抓着他,撕扯他的衣领,织田作之助赶紧上前,在社长被惨烈殴打前拦住了她。
      美奈子小姐又站了起来,她纤细而无力的手拉着她的手臂,试图分开两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夫人,社长他……”
      “你放手!”
      “请冷静一下,夫人。”
      “快、快保护我……”
      社长扭动着,努力把过于庞大的身躯缩在他身后,就像一只可怜的小鸡。
      “啊啊饶了我吧!”
      新来的同事一脸崩溃。

      等他们终于安抚好了夫人,已经很晚了,早已过了平日的下班时间。最后,夫人气呼呼地上了车,社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车门关闭,扬长而去。看样子他们回家后还有的掰扯,不过那已经不是可怜的黑手党社畜们的事了。两人长舒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那栋噩梦般的大楼,几个加班的可怜人看了他们一眼。天上已挂满了星辰。

      “今天真是多亏前辈了,我完全不行啊。”岸山耸拉着肩膀,露出痛苦的表情,肚子适时地发出一串咕噜噜声。
      “啊,好饿,都忘了吃饭了,刚刚都没感觉的,”被遗忘已久的饥饿感袭来,他按住了腹部,“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拉面馆,一起去吧,织田前辈?”
      “我没问题,不过你不用去接妹妹的么?”
      这一周里岸山每天都要赶着去接他的妹妹,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组里每个人都知道了他有个妹妹,据说是和黑手党无关的普通人,在横滨的一所中学上学。同事们调侃着叫他妹控,而岸山只红着脸说怎么也无法放心可爱的妹妹一个人在晚上回家。

      ‘喂那根本不是晚上吧!天还没黑啊,只是放学时间而已吧。’
      ‘她都初中了,你这样会耽误她社交的。’
      ‘就是就是,要哥哥来接回家,会被嘲笑是小学生的。’
      ‘还是说你在严防死守?这样不行,会被讨厌的。就是你是哥哥也不能这样,年轻就是要恋爱啊!’
      ‘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扛枪啦!’

      ‘要早点习惯啊,这可是横滨啊。’
      竹内先生擦着枪,一脸的语重心长。
      ‘心理阴影,心理阴影啦。’
      岸山挠了挠头,恼然地笑道,于是在同事们的打趣中,话题就那么过去了。

      虽然现在早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一般来说是不可能会有人等到现在的,更何况夜晚的横滨更为危险,既然是为了安全,就更不该如此。但是以一周来的见闻,织田不认为岸山会这么容易就治好心理阴影。
      “我拜托了朋友啦,看他们吵成那样我就今天要完,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惠陪我饿肚子吧。好啦前辈,我都过来一周了,聚一聚啦。”
      既然岸山自己都这样说了,那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一晚上没吃东西,他也早就饿了。

      岸山推荐的拉面馆就隔了一个街道,他们边聊边走,多数是岸山在说,这个年轻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像开了自动模式一样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他一路‘嗯’、‘啊’地回应着,惊讶地发现岸山似乎对他很是了解。
      “岸山很关注我么?”
      “也不算啦,织田前辈很有名哟,明明是个黑手党却说着不想杀人什么的,不知不觉就听了很多啦。”
      “很奇怪么?”
      “是啊,超——级怪胎的前辈。”
      岸山停下脚步,晃了晃头,拉长了声音。
      “啊,到了。”
      他侧了下身子,露出后面的招牌来,巨大的灯箱照亮了他脚下的地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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