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带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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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了下去。
宫里的医官说我生病了，遗传了母亲从小身体一直不好，小病不断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医生们看不出契约的诅咒，只是以为这次格外来势汹汹。
姑妈来看过我几次，只是政务繁忙自然不能总来，于是就只有Anne常陪伴我左右。啊，还有我的骑士——查尔斯·格雷。
格雷在最初几天来过，装模作样地向我道了歉。只是听到我不小心说了句凡多姆海威伯爵后突然脸色大变，从此就没再到访过，也不知是怎么就生气了。
我躺在卧室里看着四柱床黑漆漆的床顶，心里想的却全是那个少年。
那天他听我道出了所有的真相，也许是埋怨我自作主张怒气冲冲地甩手而去，自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我勉强起身坐在窗台旁抽出了印浅紫色风信子干花的信笺，熟悉的花体字在笔尖不知流转过多少回，只是最终还是全部扔进了壁炉，化为袅袅青烟。
Anne为我披上毛毯，只是转过身去无声地叹息。
名为幽灵，黑暗中的番犬，世人皆道你是伦敦里世界的强盗。只是对我而言，你是匍匐于我膝下行礼效忠的臣子，亦是我抬头仰望却触不可及的神明，繁花与冰霜之中的少年，众神予我的恩赐，我的……
夏尔·凡多姆海威。
我在你心里，难道就只是娇纵天真徒增麻烦的公主吗？
舞会的辉煌，宴会的喧嚣，花园中青草香掺杂着名贵大吉岭茶，夜色里你牵着我的手那条暗巷怎么也到不了尽头，你可有一刻，可有一刻不仅仅把我当作公主吗？
跨不过身份的鸿沟，在你叫我名字的刹那通通不见，可那只是绅士的教养，下一刻你却依然可以执起别的小姐的手，仍旧是温和得体的笑。
你是大英帝国的世袭伯爵，有美丽般配的未婚妻，能干神秘的执事，坐拥凡多姆海威万顷庄园；我是施特雷利茨公国的公主，为了家族注定嫁与他国，我被注视、被呵护、从未想过能放肆欢笑。
可是我遇到了你啊，让我想要逃脱束缚、去往彼岸的你，忍不住幻想着，我们能够有一个未来。
喂，凡多姆海威伯爵。
假如不能陪伴你一直走下去，我可以存在你的记忆里吗；假如有一天我成了回忆，你会想念我吗？
你满怀憧憬描述的未来里，是否会有我的存在呢？
我写完落款最后一个"r"，将信纸对折，殷红的火漆在烛台下逐渐融化，滴落在封口处凝成暗色的血泪，我一把丢掉了手中的铜章，开始嚎啕大哭。
大滴大滴的泪水洇过信封染开墨迹，纸面上绽开黑色的睡莲，烛台将倾我听到了嘶哑的哭声，不知道是谁的惊叫还有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
在树枝缠绕的床上，
我的心一直忐忑不停。
天空如此深邃，广袤无垠，
无翼的天鹅在我的灵魂深处。
我在午夜咆哮，对着孤星，
拜托，救救我，抱紧我——
“凡多姆海威伯爵？”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窗边的阴影里立着个瘦削的少年，他走近了些，没有点灯，话语中带着闷闷的鼻音。
“是我……殿下。”
他伸手垫高了枕头，扶着我坐起来，汉普顿宫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中什么声音都没有。
“您身体好些了吗？”他突然说。
“嗯。”我沉吟了一声没有回答他，今天晚上是阴天，月亮被遮挡在层层乌云之后，一丝影子也没有。宫外的值夜女官不知怎的也有一阵子没有走过来了，月色、烛光、连零星亮光都没有。
我努力睁大了眼，想要透过黑暗看到少年的面目，宝石蓝色的眼睛在黑夜里闪动着光芒，那么清澈，那么明亮。我沉浸于那一抹蓝，就像……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一眼万年。
于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出了一直深埋于心底的、格外失礼的那句话。
“您可以，带我走吗？”
少年缓缓低头，伏下身单膝跪在我的面前，他的左手背后，右手横于胸前在心脏的部位重重锤了一下。
“Yes, your highness.”
他弯腰抱起了我，我的脸颊贴上了他的肩膀，隔着薄薄的衣料，依稀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带着我翻出了墙，翻出了辉煌却寂寞的汉普顿宫。浮光掠影掠过灯影璀璨的唐宁街，掠过波光荡漾的泰晤士河，掠过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十字架尖顶，掠过喧嚣的市集，掠过阴暗的窄巷。
泰晤士河夜色下罪恶的华灯初上，他如同莎翁笔下叼着玫瑰从天而降的浪子，他说，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去哪儿，逃离，我们私奔？
恩，私奔。他点了点头，拉起我的手，开始飞快地跑了起来。
远方是伦敦塔桥的最高点，他抱起了我，助跑几步越过屋顶之间的空隙，完美落地。
真俊的身手啊，我看着他，痴痴的。
恩，要不怎么敢带公主殿下逃家？他笑，是白日里从未有过的肆意张扬。
凡多姆海威伯爵，不，夏尔，你知道吗？自从作为公主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刹那，我的身旁就总是笼罩着阴沉沉的漩涡，有人为了权利、有人为了地位，即使我不去理会不去在意，但那些阴霾时时刻刻缠绕着我，让我不禁去想，在这世界上究竟有哪个人，可以仅仅把我作为一个女孩，真心实意地去看待我。
我也曾经想过放弃啊，曾经以为你已然失忆而我命不久矣，但你的温柔你的执着缠住了我，让我不禁燃起了希望——是否，我们还有一份可能？
夏尔，你是恢弘诗章，你是星辉晴朗，是夜色将至时微光，放眼伦敦城只有你这片光亮。
我想将你的名字牢牢镌刻在心间，这样即使我们终将分别，即使轮回转世千万次，也能够如同初见一般再次在人群中，一眼就望见你。
因为……我爱你呀。
大不列颠帝国的东海岸，他在一块礁石上轻轻放下了我，为我拉好斗篷的衣领。海边静谧无声一个人都没有，呼呼的海风吹起我的长发扬在了脸上，脚下是汹涌的波澜大海，退一步就会粉身碎骨，而整个大不列颠岛的灯火却都尽在眼底。
他单膝跪地，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丝绒礼盒，钻石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
“Would you marry me”
我恍了下神。
“Would you marry me, Grand Duchy of Mecklenburg-Strelitz your royal highness princess Olivia·Augusta·Lavender”
(“您愿意嫁给我吗，尊贵的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公国公主奥莉薇亚·奥古斯塔·拉文德殿下？”)
我怔住了。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又似乎是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不知道自己在传递着怎样的情绪，只是浑身依旧僵硬着。
然后我听到了水滴的声音，一滴一滴，顺着自己的脸颊流淌，就像突然不受控制拧开了水龙头。
从天而降的骑士，他会起誓，永远永远保护我……
我怎么……
呀，还真是失礼呢。
指甲掐进掌心，我勉强挤出一个嘴角弧度，手忙脚乱伸手去扶他，结果竟然绊到了裙摆，脚步不稳跌到了他的身上。
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这才叫我毫发无伤地稳住身体，我半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看到了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他那样认真地看着我，想要我开口回答，想要一个答案，可是……我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接着往下淌。
“请不要……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你不是他，但你能为我做这些，你为我做的所有，还有今天的事情，我真的很开心。真的谢谢，我好像在这里透支了一辈子的运气，但有你一直陪着我，谢谢。”
我伸出手来努力地抚上眼前人的脸。
“你是，格雷吧。”
少年，不，查尔斯·格雷伸出手环住了我的背，他把头抵在了我的肩膀上脸颊埋进肩窝，那双明亮得一尘不染的眼眸不见了，我只感觉他在微微发着抖。
我回抱住了他。
“谢谢你……查尔斯。但是，真的很抱歉。”
我抬头看向远方，在这伦敦城内有光明也有黑暗，有我早已看腻司空见惯的奢华光景和垂死挣扎的贫民在暗巷中挣扎度日，但这全部、就是大英帝国的全部风景，因为有你，我怎样也看不厌。
“Me, Grand Duchy of Mecklenburg-Strelitz princess Olivia·Augusta·Lavender，would like to marry earl of Ciel·Phantomhive.”
(“我，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公国公主奥莉薇亚·奥古斯塔·拉文德，愿意嫁给夏尔·凡多姆海威伯爵。”)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带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