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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和氏(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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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许生年十六,寒门子弟,有鸿鹄之志,常于后院门限念书。
一日黄昏,一妙龄女子上前。许生惊愕,问所从来,女子促狭,谓之名为花果,乃无花果树上花果精。
女子博古通今,许生常与之交谈,二人渐生情愫。
一冬日,二人至后山赏雪,陡见冰湖上一人呼救。
疾走,却见湖面一冰窟窿,人已没。
花果飞入窟窿中,救之。人已冻僵,女童模样,脸色惨白,了无生气。不忍,手心划口,喂之一味妖精血。
小女后苏醒。家中寻找救命恩人,无果。
后一老道士经许家庭院,谓之不详。许生不妙,急引花果离去,被截。道士火烧之,花果没。庭院无花果树皆萎。
许生忧思成疾,寻病终。
千年之后,北流水灌溉,无花果树再生枝叶,硕果累累。卜卦,惊呼仙树。
许家敬畏之。后人丁兴旺,贵为皇亲国戚。
和氏(一)
“大小姐,大小姐您可别再跑了!我们可都看见您啦!大小姐...老爷喊你回去背书呢!”远处传来贴身丫鬟如意的声音。
和芜一路撒欢地往前跑,跑至观鱼榭处,听见后面如意的声音越来越近,知道她们马上就要发现她了,不得已,只好沿着观鱼榭唯一的那一条石径往里走着。
时值盛夏,池子里的鱼到没见着几条,莲花却盛开地极为茂密。
和芜沿着石径碎步跑着,不知不觉潜入了莲花深处。越往深处跑,莲花长得越高,到后来,几乎可以将六岁的和芜完全遮盖住了。
她从未到这里来过,倒是自家哥哥,经常和他的几位同窗在此吟诗作赋,附庸风雅。
和芜一想到她那个只知道读书的呆头哥哥,不自觉的瘪了瘪嘴,脚上功夫越发利索起来。
她一路小跑到石径尽头,不曾想,在尽头处看到了一只船。船挺大,大概可以容下八、九个人。不用脑袋思考也知道,这肯定就是她哥哥的船。
只是,她心里有疑问,这会儿,哥哥不是正和他的好友们在哥哥的凌云馆吗?那么按道理,这船不应该停在哥哥那边吗?
时间紧迫,她暂时管不了那么多,现下最要紧的,是不被如意发现她。
和芜这样想着,便动作利落地上了船,往船舱里走去。
“大小姐,您在哪里啊?快出来吧,您可别吓奴婢啊...”如意哭丧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小...
和芜蹲在窗户边,微微平息了自己的呼吸,这才掀开窗户仔细往外张望。
无奈满眼望去,竟全是荷花荷叶,花叶接天,无穷无尽似的,挡住了和芜的视线。此时如意的呼喊声已经是完全听不见了,周遭传来的只有蝉鸣。
“人呢?”和芜不死心的努力探头往外张望。
“这呢。”船舱里传来一清脆温润的男声。
船舱里竟还有人?
和芜吓了一跳,赶紧反过身一看,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坐在她身后,那双清澈的眼眸在看见她的正脸时闪过一丝讶异。
“原来是和芜小郡主,小郡主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
和芜见少年不过十一二来岁,长得眉清目秀,身子虽然孱弱,一副病态模样,举止投足间散发着贵族子弟特有的清冷气息。
她只觉自己从未见过此人,或许见过,但于她而言,脑中的确是没有这人的任何印象。
于是,在陌生人面前,她没了一贯的嚣张气焰,妞妞妮妮不好意思道:“我父亲正派人抓我回去背书写字呢,我没地方去了,这才上了船...”
那少年清淡微笑着:“原来如此...”
和芜见少年意态闲闲,估计他原先是躺在船舱里睡觉。
既然睡饱了,那岂不是就有力气划船了?
和芜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一层,然后怯生生的用稚嫩的声音问他:“这位哥哥,你认识我哥哥吗?”
那少年愣了愣,原来这丫头并不认识他。怪不得是这么一副与平常小霸王截然不同的样子,人家指不定把他当成坏人了。
他嘴角抹出一丝苦笑,但又快速的,不易察觉的,将那苦笑转化成微笑:“当然认识。”
“那,那,那你可以送我去哥哥的凌云馆吗?”小女孩瞪着圆圆润润的眼睛看他。
“自然愿意为郡主效劳。”
话一落,他便起身出了船舱,拿起船桨开始划动起来。
和芜在船舱里舒舒服服躺着,脑中浮现出白衣少年的小身板,不禁起身出了舱门,她在后面问他:“小哥哥,你划得动么?要不要我来帮你”
少年一听这话,虽然背对着和芜,他还是可以想象出对方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必定是担忧的,眉头微皱的,婴儿肥的脸上透露出些许可爱的。
自从母亲去世以来,还是第一次真正被人关心。他脸微微变红,好不容易整理了心绪,他回过头朝她笑:“没事,就这点划船的力气,小哥哥还是有的。”
观鱼榭和凌云馆之间不过隔着一片莲塘,少年一路划着,很快便也到了哥哥的住处。
船停下,和芜跳下船,却看见哥哥站在岸边。
“芜儿?”和孟一脸吃惊地看着他妹妹下了船,后面跟着个眼熟的公子哥。
和芜向他奔来,和孟黑了脸:“你怎么又出来撒野了?不是说不准靠近观鱼榭这一带的吗?你是又想掉水里了?”
和芜自辩:“都是他们追着我要抓我回去,我这是不得已为之。”
“罢了罢了,看你也不是个读书的料,还是送你去母亲那里吧。”
和芜极力拒绝道:“不行,不行,若是送到母亲那,母亲照样将我送到父亲那,我不去我不去。”
和孟无奈:“那你跟我去武场玩玩?”
和芜眼前一亮:“甚好。”
和孟往旁边小厮吩咐一句,往旁边那少年看了一眼,大大方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彦弟既然来了,就跟一起去吧,你哥已经到武场了,今儿个你也别躲船上了,多在太阳底下晒晒,你看你这气色...”
少年闻言低头,不再吭声。
和孟知道他的沉闷性子,又不肯多与人来往,每次都是他哥拉着他出来,他才肯出门。自知拗不过他,便也不再搭话。
和芜哪里有心思关注旁边两人的言行举止,她年纪尚小,还是个贪玩的主,眼见可以赖掉自家父母亲,心里自然高兴,连同走路也恢复平日里的活蹦乱跳。
从武场里出来,外面侯着一排父亲府里的下人,都是在请小郡主回去呢。
和芜赖不掉,噘着嘴仰着头抬步坐上轿子,一行人往老爷的书房去。
和孟一行人在后面看着,皆说笑这和家小郡主当真是脾气日益增长,只一白衣少年全程追随着和芜远去,直到看不见,他才低下头,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恢复往常惯有的姿态...
一行人在原地谈笑一番之后,孟和见时间不早了,便与其他人告了辞,吩咐下人好生送走了他们,才匆忙赶往书房。
最近朝堂上的形式不妙。
尽管他还只有十四岁,可毕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政治手段也略知二三。
赶到书房,果然,今日书房里的气氛不同寻常。
自家父亲沉着脸坐在位子上,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和芜哭丧着脸跪在地上,许是跪了有一会儿了,那小手不安分的揉着自己的膝盖,神情写满了委屈。
和孟向父亲请过安,顺便一同和妹妹跪着。
“孟儿你起来,这小丫头不听话就该罚,你平日里别老是宠着她。”和长旭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和芜跪地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气愤道:“爹爹,女儿本来就不是块读书的料,您不如放过我,又何必每天派人到处追我浪费时间...”
和长旭右手拍桌:“胡闹,你当你是谁家的女儿?整天就知道疯玩,女孩子家家的成何体统?”
和芜撒泼:“您看您,出门也不让我出门,整日把我关在这小小的府上,我说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说了我不读书你还偏要逼我读...”
和孟见状,赶紧开脱:“父亲,今日确是小妹的过错,不过她奔波劳累了一整天,眼下又跪着,情绪上难免有抵触心理,不如先让她坐着吧...”
和芜不知道自家哥哥是在帮她,年纪这么小,心思单纯地以为哥哥又在说她的坏处,边哭边骂:“不是芜儿的错,不是芜儿的错,臭哥哥,臭哥哥,就只知道说我的错...”
和长旭看着自家女儿水嫩嫩的脸上挂着几颗豆大的泪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禁让人心生怜爱,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可是他的宝贝女儿啊。
于是原先的怒气一哄而散,他叹了口气,离了座位把和芜抱在身上,爱怜道:“芜儿不哭,芜儿不哭,是爹爹心情不好,爹爹以后再也不逼你看书了好不好?”
和芜一听这话,没了脾气,不再哭泣,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家父亲,抽噎着问道:“真的?”
和长旭宠溺地笑着,他用食指勾了勾和芜小巧玲珑的鼻子:“当然了,爹爹说到做到。”
父女两人这才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送走和芜后,和孟小心谨慎地问和长旭:“父亲,近日朝堂上可还有人弹劾咱们?”
和长旭坐在位子上,目光望向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闭了闭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才幽幽道:“弹劾?人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这块肥肉呢,哪里还有不弹劾的道理?”
和孟到底年轻,他握了握拳头:“必定又是赵家父子俩带的头,只怪孟儿生得太晚,什么事都帮不上父亲。”
和长旭缓缓睁开眼睛看他,他本是个温和的男人,此时,他眼里带着对自家儿子的肯定与慈爱:“孟儿,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只是我向来忙着公事,总是忽略了你...”
和孟眼眶湿润。
“父亲,以后我就不再和那些朋友来往了,免得又被人诬陷说结交党派...”
和长旭见他欲言又止,沉吟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本就清白,何必刻意避嫌”
“可是父亲...”
和长旭眼里闪着幽光:“我和家是生是死,那得看龙椅上的那位老朋友...”
“...”和孟咬咬牙,当今圣上,是否如父亲所说,会顾恋昔日旧情呢?
“我相信他...”和长旭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