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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狂音余响 ...

  •   望月初与工月真纯按照时间顺序将附带的信件一一展开——第一封的笔迹清晰,显然寄信者精神正常,不过拼写与描述方面有一定的语法错误。尽是些一个母语是日语的人不会犯的错误,而在北海道这片土地上,居民并非只有大和族一种。那是比和人更早的来到并长久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民族,写这封信的人,是个阿依努人。

      撇除掉语法错误,信的大意基本如下:

      「大知里夫人敬启:
      我们发现了一些……非常奇怪的现象,即使是道原老师,也无法解释其中的缘由。您知道的,也是老师亲口说的,他就像和绝大部分培育师一样,培育地通常选择在山岭起伏绵延、未曾被人砍伐过的密林的谷底等等,这样的人迹罕至的地方。
      我在先前的信件中并未向您提及那些事,我为我当时幼稚而鲁莽的想法而道歉,在与老师讨论选址上的事,我应该多问问您的。
      我们起先想效仿大部分培育师——和他们一样住在山上,但是这里的冬天太冷了;老师也考虑过居住在靠近海边的断崖上,而渔场周围的人烟实在太多了,于是我们作罢。最终,我们选择了那里,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
      意外的,这样一片山林里,并没有我们的同胞居住。但是,这里并非无人居住之地,我们的居所附近,也有着过去曾有人生活的痕迹。在不远的平缓山坡上,有着一个破旧而多石的农场,附近也有些低矮而布满苔藓的农舍。现在,这些农舍都已经被遗弃了,许多的石墙早已倒塌,木质的房梁与其他结构也已经彻底腐朽。
      在外出购买食物的时候,我遇到了几个正在狩猎的同胞,他们住在附近,听说过一些我们前来定居的事。关于具体是因为什么才不在这里居住的理由,这对兄弟也说不上来,只是说克坦里的老人们要他们不要靠近这里。
      以前居住在这里的人早已迁走了,或者住到别的克坦的人去了。在北海道还有着淘金热的时候,从南边来的希萨姆(和人)们曾试着在这里定居过,但也不喜欢住在此地,最后搬走了。那座平缓的山坡上留下的农场和农舍,就是当时他们来时留下的痕迹。
      奥托依和我解释说,人们讨厌这里并非是因为这里任何可以看见、听见或者接触到的东西,而是因为想象之中的某样东西。他说这个地方给人不好的联想,就连夜里做的梦也不得安宁,所以他们和南边来的希萨姆们都远离它。尽管这里看上去水草丰美,无论是狩猎还是居住,都应该不错。
      玛卡纳克尔艾卡西,是居住在离这里最近的人,也是唯一知道一些关于这里曾经可能发生过什么事的老人了。听说在早些年月,他还会因为年轻人想去这里狩猎而勃然大怒,但现在,他几乎很少提那些怪异的日子和曾经发生的旧事了。奥托依说,玛卡纳克尔艾卡西年龄太大了,可能给我们的建议不多。」

      署名如初猜想的那样,是个阿依努人。写信的人,名叫奇拉乌西。他的第一封信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之后的信件却变得古怪了起来。

      「在砍柴的时候,我和师弟发现了一片奇妙的灰白荒野。在荒野上,没有动物,也没有植物来了它就像在森林和田野之间被酸液腐蚀出来的一个大斑点,裸露着面朝青空。很莫名的,动物都不愿接近它,其实我也稍稍有点,但还是出于好奇、走进了这片荒原。这片荒原并没有任何植被存活,地上只有一种细细的灰色尘埃或者灰烬?奇怪的是,它们貌似不会随风飞扬。
      周围的树木是一副病恹恹、发育不良的样子,还有不少已经枯死的树,它们的树干或伫立、或腐烂在地。当我匆匆走过时,才发现右边还有一口荒废的水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它像个张开着大嘴的怪兽一样,时不时冒出一些蒸汽,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奇异的色调。
      等秋天的时候,我们种的一些果实渐渐成熟了,果实的个头大得超常,还带着不寻常的光泽,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高兴无比。可是,当咬下果实的时候,才知道我们喜悦得太早了,那些看上去光鲜亮洁的果实没有一个能入口的。咬下去的口感有着呕吐物般的酸苦味原有的甘甜荡然无存,即使只是小小地咬上一口也会让人恶心上许久。从南边带来种植的水果是这样,蔬菜也是一样。
      除了作物,原野上似乎也有一些不大对劲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动物们的表现似乎不符合原先的习性,我说不出为什么。老师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什么,但似乎也觉得那些松鼠、兔子还有狐狸给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个绘画技术啊……”就像承受了什么精神冲击一样,望月看着第二封信件下方有如小孩子涂鸦般的绘画作品,如果不是旁边注释有‘狐狸’、‘兔子’等字样,人们根本认不出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实在……嗯……充满童趣。”工月真纯看着绘画作品,一时竟找不出什么比较委婉的词汇来评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附近的雪融化得比其他地方都快。越是靠近那口奇怪的井,似乎雪融化的速度就越快。
      在带着师弟师妹们晨跑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奇怪的植物,它的长相和北海道……至少在我所去过的地方的植物都不一样,它们有着很难描述的颜色,感觉像是在蓝与紫之间那样,模糊的颜色,像雾一样,虚无缥缈。
      我还记得秋天发生的怪事,我觉得这一切一定有什么关联,一定……」

      “……”望月初与工月真纯相视一眼,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先前在青森所见的、为青森之鬼的毒血所污染、在无风的环境中也自己摇曳的古怪植物。

      「我明明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那些植物在风中不详地摆动着,同时,即使在没有风的时候也会摇摆!大家明明都看见了,却都不愿意相信真相,还固执地说我看走了眼。他们难道忘掉了秋天那些难吃的果实,看不见各种怪异颜色的花吗?!」
      从开春的第一封信开始,写信的那个阿依努少年的笔迹开始变得愤怒。

      「除了绿色的草地和一些叶子外,我就再没看到其它任何正常的颜色,到处都是茂密的、病态的古怪植物,它们多少带着些许荧光,许多都泛着怪异的蓝紫光辉,整体构成了在北海道任何一个角落都前所未见、也不应该有的古怪色调。
      植物或蜷曲或舒展,摇摆着自己的枝条,轻蔑地展示着它们扭曲变异后的病态艳丽。我觉得我现在所见的大部分颜色之间有着某种令人困惑的熟悉感——那座废弃的井,它蒸腾出的蒸汽,在阳光下……不就是那样的颜色吗?
      等到了更暖和一些的时候,昆虫开始活动了,附近就成了充斥着虫鸣和爬行物的梦魇。大多数昆虫看起来都与以往大不相同,不论是外表还是习性。
      终于,有人看到了无风自摆的枝条,百子和老师都亲眼看到那枝条确确实实动了。但现在已经没人感到奇怪、也不再感到恐惧了,因为现在这里所有会生长的东西都开始变得奇怪了,他们都麻木了。
      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害怕了。在前几天的晚上,我偷偷出去走了一圈,那天夜里很暗,但我们的驻地、以及那些废弃的农舍附近似乎并没有那么黑暗。所有的植被、草、叶子和花朵似乎都在散发出着一种虽然微弱但却很清晰的光——还是那种颜色,介于蓝与紫之间、暧昧不清,几乎有些难以用眼睛去分辨的颜色。」

      「去年的时候,我们从南方的希萨姆那里买过两头奶牛。最近我发现牧草似乎也出现了问题,今天轮班去挤奶的奥野聪抱怨说牛奶闻上去味道奇怪。是的,牛奶也开始变质了。我越来越害怕了,我找过了每个能找的角落,这里什么都没有。可是,这样的怪事却在不断地发生着。」
      笔迹正逐渐变得潦草,并开始出现大量的涂改。

      「现在,牧草和叶子发生的异变已经肉眼可见了。所有的青翠嫩叶全都变成了灰色,变得既硬又脆。我觉得我们的身体和神志正变得越来越糟,我们所有人都是……或许我们即使不会直接的因此死去,也迟早会变得疯狂、互相屠戮而死吧。
      前些时候……也是我们搬来这里大半年的时候,百子开始尖声叫喊,她说空气中有某种描述不出的东西。她是个希萨姆姑娘,大和话应该说得比我好,但此时却令人全然不能理解她的言语。
      在她语无伦次的疯话中,我们连一句意思确切的句子都找不到,只有零碎的词语和断句:有东西、在移动、在变形、在飞来飞去,耳朵、被、完全听不到、东西、刺痛,被取走了——什么东西、正在、流逝——不该存在的东西、占领身体,阻止——夜晚、没有静止,都在移动。
      老师也搞不明白百子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让她在屋内游荡——只要不伤着她自己活着别人就好。
      我已经不行了,我支持不下去了……我开始求老师让我返回自己的克坦,但他不许。
      求求您了,大知里夫人,您是唯一能够将我从这里救出去的人了!」

      奇拉乌西的信到此戛然为止。
      一切都那么无头无尾,甚至带着一丝怪异的神怪色彩,但望月初与工月真纯心中却没由来的感到了一丝不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狂音余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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