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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惠帝文帝纪第四章02 ...

  •   江山曲•桃花词
      之惠帝、文帝纪
      第四章02

      佑贤看着景璘的神情有点迷茫,很快,他笑了,道:“你怎么和璘儿一样?璘儿也喜欢这样问我呢。”
      “那你,你是如何回答他的?”景璘尽心扮演佑贤眼中的角色,而他的心早就忐忑到了极点。
      “我呀,”佑贤故作神秘地凑近景璘,“我说:‘我最最喜欢的当然是璘儿!’”
      “是啊!”
      景璘长长松一口气,似乎往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而在佑贤眼里,佑贤还以为景璘那副表情是他不高兴了,因牵住他的手,把嘴唇凑至耳底,轻轻说了句:
      “可是呀,我最最爱的人,只有你。”
      景璘徒然变色,讶异地盯住佑贤的眼:“什么?你说什么?”似是不敢相信。
      “我说我最最爱的人只有你。怎么啦?不高兴吗?”
      景璘自嘲一笑,恍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长久以来,你一直用那句好话来哄朕的!景璘只觉得心痛,自言自语似地咕哝着:“朕早该明白,喜欢与爱,岂会等同!”
      “你怎么了?”佑贤天真地看着景璘。景璘只是摇一摇头,领着佑贤,很颓丧地回了寝宫。
      雁过长空,夏消寒长;天也薄了,不动的人影映在尘埃地里,风过时,轻轻地颤。
      景璘尽心照看佑贤,一方面对佑贤仍有着不可言喻的恋慕之情,另一方面,死心塌地地依恋并且渴望着宇文。
      景璘废了李慧娘的后位,虽留了她一条性命,却把她永远地打入了冷宫,连朝上与她沾亲带故的李聪一干人,统统贬了职。
      在群臣面前,景璘很努力地诠释着一个好皇帝,让群臣们根本没机会对他提及再立皇后、册选妃子的事——这是宇文教他的法子,很受用。
      他和宇文的关系,也只有他们俩知道——他们表面是君臣,暗中是夫妻。他汲取了先皇的教训,从来不打算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宇文呢?宇文也从不指望他与景璘的秘密曝光天下,因他绝不想、更不会让自己做第二个佑贤。他告诉过自己,他需要景璘,景璘也需要他,只要他们俩都还活着,他就会尽一切可能地让二人都平安、不致受世人偏见的责难。毕竟在他看来,二人真实的关系,远比那一纸空空的承诺踏实多了。
      自那一夜后,宇文再不对景璘闹脾气,即使有时候他真得嫉妒地想去杀人,可他十分清楚,能够获得景璘的唯一方法,就是不求回报地为对方付出、无论对错,永远地支持对方;这法子显然是奏效的,令景璘完完全全地信任、依赖了他,令景璘总觉得对他有了不可弥补的亏欠,因而就不会冷落他、抛弃他,因而费尽心思地要对他好、试图爱他。剩下来的,他只需耐心等待——或者佑贤先走出景璘的视野,或者景璘真正地爱上他。
      他真希望,能是后一个结局。
      建元五年。
      所有的人都在安享太平盛世,绝想不到那一天日,有飞报至:西陲有反贼勾结外番作乱,已经攻破飞業关,守城老将冯夷战死。
      朝廷上下,无不惊骇。
      景璘火速派人察探,方知反贼的头目竟是他亲兄弟景璁,还有一个,是他昔日最好的朋友之一,王槿。
      却说景璁,出宫前收拾了些昔日用过的东西,出了宫门,茫茫不知去向,在京中客栈里寄居了数日,想起养母容太妃临终前一席话,便打定主意往岐民去。他一路饥餐渴饮,也不知到了什么地界,遇着同样给赶出来的王槿一家。
      两个人本来知道彼此,却互不熟识,待相认、说了各自的委屈,抱头痛哭。王槿寻思回家也没有出路,索性辞别家人,带了盘缠与景璁共投岐民。两人结伴,互有照应,不久混出了关陲。
      景璁为给生母、养母和自己报仇,向岐民国王说起自己身世,惹得国王怒恨交加,再加上本国曾经惨败给景朝,新仇旧仇一时发作。全国准备了半年久,挥军犯境。
      此时的蛮荒之地,大不比前,早已秘密地囤积下不少精锐军械,稍加整顿,再加上景璁和王槿的指点,简直不可一世。
      景朝守城的冯夷将军,年老不支、指挥不利,导致城中将卒无一生还,他自己也于城门上自刎殉国。
      与之相去不远的望嶪关副将,正是由京远调的李五云。他闻听战事,本来要飞速支援,可一听说反贼中有王槿,不由得想起冤死的花满香,和皇城里那猪狗不如的皇帝。他登时红了眼,犹疑间迟误了军情,让敌军有机入关。
      岐民国人一心为复仇,越杀越勇。景朝那些守关将领,多少年不曾征战,个个枪钝弩迟,两个小战下来就慌了士气,或弃城亡命、或投敌开城,令彼方势如破竹似地连破数关,眼看就要突进京城。
      就在这个时候,才陆续有加急战报送入内廷,却俨然大势将去的局面。
      景璘急得寝食难安,连下数道旨意给李五云,令其率军剿敌;可对方只是迟疑,毫无动作,渐渐地,竟连回复也没有了。他深知李五云还在怨恨他,却毫无办法,终日以泪洗面、向先皇谢罪。
      宇文见状,只得默默写私信给李五云,一面替景璘道歉、说尽好话,一面央对方应战,讲尽道理。
      李五云虽是恨着景璘和宇文,但并没有任敌肆意的想法;景璘的每一道圣旨、宇文的书信,他都收到且看过。他不是没有动作,而是自有主张。他一方面暗中派精锐人马截断敌军后尾,不宜张扬;另一方面,派人到敌营中请王槿来相见。
      一个月夜,王槿来见李五云。
      夜愈沉,天愈黑,幽凉的空气里混杂着血的腥味。
      风卷黄沙,直扑关塞;风驻,黄沙从天空中旋舞着降下,落在城关楼上,在苍翠的琉璃间缀了几点零星的金;落在将士的战甲、长麾上,无声陨落,污了靴、迷了眼。
      灯在夜风中摇曳,烛火烁烁。
      李五云没有下城楼迎接,着两队人马埋伏在城中暗处,令两个兵卒出去接应;若是王槿带进了敌兵,也可闭门剿杀。
      不过,来的只有王槿一人。他带来的,不是随从,更不是敌军,而是一壶酒、两只杯。这连李五云也没能料到。
      “李贤弟,久不见了!”王槿笑着在城下一抱拳,那副春风得意的神气,与以往的谨涩小心迥然不同。李五云在城上盯着他,不作声,挥手放他进来。他便进来了,由人一前一后地夹在中间,带上城楼。
      他见到李五云,又是姗姗施礼。
      李五云抬手制止:“你也别跟我来这套!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我请你来,可你自己知不知道,你现在是通敌叛国了!通敌叛国!”
      王槿微微一笑:“我只是给自己混了口饭吃,既然旧主子不要我,我难道还不能另觅良木?李贤弟!我知你请我来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瞒你,我此番前来,不为与你谈论军事。你我各为其主,私低下还是朋友嘛!我只是来跟你叙叙旧!叙叙旧!”他把酒壶、杯子交到李五云手上。
      李五云听着、看着,一阵怔惘,千头万绪全没了着落。叙旧也罢,我自有法子!他请王槿进了屋,道:“你还大老远带什么酒?要喝,我这里有的是!”
      “兄弟情谊嘛!”王槿在李五云对面的客座上坐定,把自己带来的杯子分别摆开,斟了酒,“我这酒,是岐民特产,与咱们这里的自是不同。”
      李五云一听,沉了脸,把一盅酒泼洒地上,顺手提了旁边的玉壶春:“番邦的东西,我不吃!”
      王槿先是一愣,随即笑道:“那随你吧?”便抬手请李五云先干,自己也喝了,又语重心长似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四个当初是何等快活?如今死的死,散的散,落个这步田地,究竟怨谁呢?唉!”
      李五云一下子被问住,攥住酒杯,默默无语。
      王槿叹息了一声,给两人双双满上酒,道:“还不是那个好皇帝,咱们的好兄弟景璘!他当初要是能在太上皇面前给说句好话,小香、咱们,能走到这一步?还有,我叔叔是傅仪旧党,与我何干?凭什么把我也免了职?这不是景璘那小子审度不明,还是什么?俗话说,君主贤明而四方臣服,你休怨我叛国,是他昏庸无能,叫咱们怎么服他?我劝你也别再固执,索性……”
      “呸!”李五云把酒泼到王槿脸上,指着他鼻子骂,“他纵不好,也是君主!你通敌叛国还敢强词夺理?!本来那狗皇上早就想要让你回去,只是风头未过!谁想你竟做了人家的狗?!我老实告诉你,叫你来,不为喝酒!你说咱们以往兄弟一场,这不假,我也是看这个份儿上,才有心放你和你全家一条生路。你这就给我滚回去!告诉你带的那帮番兵,叫他们滚得远远的!不然,老子不客气!”说着,抽刀往案腰一砍,案子裂成两段。
      吓得王槿跌倒在地,面如土色。旋即,他又是一笑,捡了两人的杯,仍旧满上,将李五云那只渡过去,笑道:“贤弟何必动怒?有话好好说,你我再商议?”
      “商议个什么?”李五云一手提刀,怒瞪王槿,“你撇下生身父母不顾不管,是不孝,被叛君主,是不忠!不忠不孝的东西,叫老子商议个什么!”
      “不、不是这样说!”王槿也有些局促了,“唉!我向你赔罪!”自饮了一杯。
      李五云见状,也不好再说,接了另一杯,闷闷喝个干净。
      王槿复坐下,又伸手示意李五云坐;李五云耐着性子坐了,王槿方笑道:“弟说了这番道理,无非是想请我撤兵,可是弟怎么不细想?若我从你这里回去就叫他们撤兵,不但岐民要疑心于我,景朝——纵是景璘不疑你,难道别人还不疑你与外邦有染?”
      “这……”
      “所以,依着我的意思,你我还需想个万全之策?”
      “你待如何?”
      王槿替李五云斟酒,笑说:“夜长得很,再喝一杯,慢慢商议。”
      李五云又喝。王槿连给他斟了三五杯,他一一饮尽。
      王槿看着,总算放下酒壶,冷冷一笑:“李贤弟!你知道么,以前宫里的人,无论你们,还是默大人、檀大人、太上皇,包括那个景佑贤,无一不认定我是咱们四个里最笨的,可你看看,你今天跟我喝酒,你才是最笨的!”
      “你、你说什么?!”
      李五云拔身站起,头一阵晕眩。他道是自己喝醉了,扶一扶额头,指定王槿:“你、你有种再说一次?”
      王槿玩赏着手中的酒杯:“难道不是么?你一向冲动鲁莽,自以为自己是将才。你道我不知你是如何到这荒蛮之地任职的?你若真是忠君忠国,当日我等攻破飞業关时,你就该带兵援助,可你在做什么?你眼看着冯夷将军战死、眼看着边陲攻陷,迟迟不动。若非我在国王面前说了好话,你此刻能与我同席饮酒?是我!是你一向瞧不起的我,暂保住了你的小命!我就不信,景璘会不给下旨、不叫你迎战?是你自己要跟我动鬼主意!什么叙旧?”嘲弄地一笑,“是你自己没本事,才要来求我!”
      话音落,王槿倏然起身,狠狠将手中酒杯摔碎。
      “你、你个狗东西!”李五云趔趄着,举刀朝王槿劈过,“你是不从我意?不欲投降了?”偏是眼中的景物全成了双影,让他没能劈中。他翻身又砍,乱砍了一通,只闻一阵笑,没有一刀命中目标。
      王槿看着发狂的李五云,一步步往门边慢退,冷笑道:“贤弟!我实是来与你叙旧的,可你冥顽不灵,休怪我了!”
      “你、你什么意思?”
      李五云已是眼前漆黑一片,这时才觉出蹊跷。他大汗淋漓地伫立在原地,只能以刀支撑摇晃的身体。
      王槿慢慢道:“我拿给你的那只酒杯内壁,涂了岐民特制的毒药。本来,我不欲你死,令你喝下一两杯酒,毒不会发作。可你屡次三番以言相激,还挑拨我与岐民的关系,实可忍孰不可忍!”
      言罢,王槿拂袖急去。到城下,他与守城兵卒谎说李五云酒醉,逃了出去。
      次日,天未明,岐民兵士在城下叫阵。
      手下进帐请令时才发现,李五云已七窍流血而亡。
      未几,李五云死讯报知朝廷,上下无不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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