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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惠帝文帝纪第四章03 ...

  •   江山曲•桃花词
      之惠帝、文帝纪
      第四章03

      李五云的死讯比战事更让景璘震惊、难过、绝望。这天,他没有上朝,凭大臣们如何焦急,他只管把自己闷在御书房里,连宇文淳也不许进来;以往那种的万念俱灰的感觉,一股脑儿地全都冲了回来。
      他想哭,却已无泪。
      挨至黄昏,他走出幽闭的房间,仍是一个人,迟迟地往寝宫去,示意宫人们不要向佑贤通报,悄悄走进寝殿、走进内寝。
      对已经发生的一切大事、小事,佑贤全不知晓。他只一心一意地在意着他自己的事、忙着他自己的事。他正坐在镜台前,一根根地扯着自己的发稍,赌气似地嘟囔着:“讨厌!讨厌!真讨厌!”
      “做什么!”
      景璘猛扑过去,抓住佑贤的双手,往自己怀里带。佑贤吓一跳,张大了眼睛,看着他。他跪到佑贤跟前,又急又恨:“你怎么扯自己的头发?你知不知道,朕看了有多心疼?”
      佑贤撅着嘴:“才不是要扯头发,你看嘛!”他脱出一只手,拨弄着自己长长的发,“你看?多了好多白发呢!真讨厌!怎么多出这么多白发?一夜间就长出来了!你总说我头发黑亮亮的最好看,可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白发,都变丑了!该怎么办?你要是不喜欢我了,该怎么办?怎么办!”他说得当了真,眼里蹦出泪花。
      景璘听得心酸,抱住佑贤,把脸埋在他腿上,隐藏起哀伤的表情,闷闷道:“无论你成了什么样子,朕都喜欢!”
      “可我长了很多很多白发呢!”佑贤模着景璘的头,“你不是都看见吗?”
      “无论白发、皱纹,还是别的什么,朕都喜欢。”景璘摊开左掌,“你瞧?”他的掌心也留下了一道疤,与景煜得很像,都是横断掌心的那种疤,“朕不是早跟你约好吗?生生世世为夫妻,朕不会负你,不会食言。”说这番话时,他想到了宇文;他希望有机会,也可以对宇文这样刻骨铭心地发誓。
      佑贤很高兴,俯身抱住景璘的头,与他亲昵,笨拙地吻他的脸、他的唇。
      景璘笑了,欲拒还难,欲迎不敢。即使他曾无数次地做着与佑贤在一起的春梦,可一想到景煜留下的那纸婚书,他就明白他一生一世都没有机会了——不,是生生世世;因佑贤许了景煜生生世世。而他也答应过宇文,决不会对佑贤不轨——他眼下所作的、所说的,仅仅是为了不让佑贤陷在伤心、绝望中。
      “你怎么了?”佑贤觉出景璘的异样,捧着他的脸问他。景璘不作答,别了头逃开佑贤的视线。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嘛!”
      佑贤摇撼景璘,反复地问;景璘终是不作答。佑贤失了耐性,一推他:“你走吧!你走吧!你对我说的那些好话都是骗我的!”他作出生气的样子,却蹦蹦跳跳地跑到琴桌前,胡乱地拨弄起琴弦。
      景璘追过去:“朕哪一句骗你?朕……”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的心事?”
      “那是……”景璘长长幽叹了一声,仍不肯说。
      “是那些怪讨厌的大臣说了我什么,让你为难了?还是叶良又违了你意?”佑贤猜度,却都是些往事,“难道后宫对你发脾气?再不然,就是璘儿调皮了?”
      景璘只是摇头。
      佑贤咬住嘴唇,蹙眉想了半晌,道:“莫非、莫非鱼陵的海寇又来了?”
      景璘一惊,愣了一会子,抓住佑贤的手,亲吻着问:“若朕连半壁江山也保不住了,你还会和朕在一起么?”
      佑贤一笑,一如他当年的模样——冷酷而清雅:“有戚璠在,怕那些海寇做什么?你放心!”他抽出手来,笨拙地拍拍景璘的肩,终是恢复了天真的孩子似的模样。
      景璘听罢,如梦方醒,猛抱住佑贤,惊喜道:“皇叔呀皇叔!你可真是救了朕!”
      佑贤怪道:“你怎么叫我皇叔呢?璘儿才这样叫呢。”也不管景璘搂紧他,伸着手拨了拨琴弦,痴痴地笑,还问,“我弹得好不好?”
      “好!好!”
      景璘在佑贤额头上吻了两下,狂奔出去:“是啊!朕怎么忘了戚璠呢?怎么会把他忘了!”他奔回御书房,亲笔题写一道谕旨,着人火速送了出去,心上顿时豁亮。
      圣旨发出近两个半月了,景璘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地等待,因又连下了两道旨意催促,可戚璠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景璘哪里会知道,不是戚璠有意抗旨,而是他的圣旨才出关口就给景璁的人马劫了去。
      宇文几日不曾受景璘召见,即便他主动找上对方,对方也决不见他。他不敢想象景璘是和佑贤在一起醉生梦死,只告诉自己景璘是为战事烦恼。当得知景璘没收到戚璠回复,他决定替景璘冒一次风险。
      天未亮透,宇文一个人出了宫门,沿着官路走下去,到驿馆租了匹马,策鞭出城。但让他想不到的是,四面城门早已封锁,除非有皇帝命令,否则任何人不得出入。
      驻城的郑将军认得宇文,知他来意后,把他领到城楼上,给他指了指前面一片硝烟。他方才知道,岐民的军队离城只有十余里了。
      黄沙漫天,掩映着招展的旌旗。
      “怎么会这样?”宇文不敢相信,“不是说,还有四个关卡吗?”
      郑将军叹道:“那是怕万岁担忧,不敢上报!听说万岁着人去请戚将军了?只需挨上些时日……”
      “不可能!皇上也等了快两个月,戚将军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们干等下去,根本不是法子!必须有人再去传信!”
      “你?”郑将军打量宇文,不能想象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能有什么大作为。
      宇文摇摇头:“只要不是朝廷信使打扮,谁都可以。我想好了一个拖延的计策,求郑将军助我?”他将他的想法与将军说了。
      将军思度道:“这不妨事,可怎么让你明明白白地出城去?”
      宇文指指高高的墙垛:“从这里放根绳子。”
      郑将军先用根粗麻绳拴住宇文的腰,再放一条空绳,一面在上边拴住宇文,一面让他自己慢慢溜下去。
      “此一去,仔细些!”郑将军最后嘱咐了一声,便从城上消失了。
      是夜,郑将军依着宇文的法子,悄悄将城门启了条仅容半个人出入的缝隙,让一个化装成百姓的精兵出城去了。
      翌日,宫中的景璘总算得知了兵临城下的消息,速召集大臣们商议应对之法。
      “陛下,依臣愚见,眼下还是迁都为要啊!”有人建议。
      “迁?连城门都开不了,往哪里迁?”有人反对。
      “开启城池后门,微服北走!只要保住圣上,不愁东山不起!”
      “呸!你是想保住你自己吧?光想着逃,这大半江山难道拱手相让不成?”
      景璘听他们互争了一会子,见谁都争不出个道理,忙制止了,对一直沉默着的檀思先道:“老师,你有何高见?”
      檀思先就像等着这一刻,上前半步:“万岁,臣主战。”
      短短一句,引得缩头派一阵窃窃。
      檀思先仍贤不卑不亢:“臣近日亲自详察过京师军况,九门共有驻军九万,其中精兵九千,加上各衙门可供调遣的散卒,和志愿抗敌的青壮年百姓,总能有十万人之多。臣以为,经臣部署,开门应战未尝不可。”
      “檀大人,你我皆不曾用兵,你凭什么这样说?”墨平如冷讥;他还记得当初檀思先抢了他太子师虚衔的事,故此趁机打压。
      檀思先瞥了他一眼,从袖间抽出一张纸,呈给景璘:“万岁,这是臣部署了几夜的战事图,若依此图形势,保管万无一失。”
      景璘看不太明白这张十分复杂的图:“你讲来。”
      檀思先既道:“岐民军队集中驻扎在宁德门外,若能分散他们的兵力,分而剿之,必可反败为胜。”
      景璘微露喜色:“老师即有良策,可速去执行。”
      “不过,万岁……”
      “旦说无妨!”
      檀思先跪下:“请陛下赐臣尚方宝剑。臣一介书生,怕难以服众,倘军中有人不服,请准臣先斩后奏。”
      “准。”
      景璘着人取来宝剑,亲手交与帝师。檀思先叩首,先退下准备去了。
      这个檀思先,倒有些真本事。他当日上任,果如他所料,军中大部分人都不服;其中有个散骑副将叫嚣得最大声,檀思先请出尚方宝剑,一剑将其毙命,严整军令。众人一见,即便不服,也不敢再多话。
      檀思先一面令人从城池后门北上往京师调粮草,一面用两天工夫把宁德门西边、宁贞门内的百姓全由城内迁往北面宁康门,然后令守军分散到各空了的民宅中,最后,打开了宁贞门。
      竟真得诱来敌兵两千。
      待这些两千兵马堂而皇之地进了城,城门忽然关闭,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景朝士兵,不消一个时辰,将这两千敌军全部歼灭。
      一部分士兵又在檀思先指挥下,换上敌军衣服,欢呼着出城,传出已经攻陷城关的假消息;不久,果真又有五千兵马踏尘而来;檀思先依旧法掩杀,一个不留。
      如此反复了三回,岐民不再派兵,想必是察觉出了异状。
      檀思先这边细数战绩,一天之内,总剿敌一万,朝廷这边却只伤亡百人。
      捷报飞送内廷,人心大振。
      却说岐民那一方,坐镇的原来是景璁。
      他年轻气盛,又是一路受降而来,越发地娇纵;他一心只想报仇,连派了三拨人去探城,都是有去无回,方知上了当,懊恼不已。
      他手下总有七万兵马,一夜间少了一万,内心已有些动摇;就在这时候,有人报说抓了个叫宇文淳的人代表景朝来讲和,疑是奸细,请令处决。
      景璁与宇文本没有多少交情,却是彼此认得,急令人将其带入帐中。
      原来,岐民这次若是能完胜,国王打算把景璁推到景朝皇位上,可景璁想得只有报仇,不想做皇帝。他告诉宇文,如果景璘能代朝廷对岐民俯首称臣,他可以向国王说情,景璘还是可以继续做皇,而且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他有两个条件,首要的,是景璘必须亲手把景佑贤交他处理,二是景璘必须让他做监国。
      宇文被抓来这里的途中听说了朝廷大捷的消息,眼下不过拖延时日,希望郑将军连夜派出的人能把战况捎到独苏戚璠那里。他故意装出糊里糊涂的样子,很愁苦似地道:“把景佑贤交出来,我现在就可以代陛下应你,至于第二条,你还容我再斟酌斟酌。”
      景璁见宇文谨慎,还道他害怕了,笑道:“你是在我这里斟酌?还是回去斟酌?”
      “你说呢?”
      宇文并不惧怕,还在想:景璁不知陷害惠太妃与他,我也有份,索性叫他糊涂下去,方便我一箭双雕!因故意地叹息起与王槿的交情、问起对方。
      景璁毫不顾及地告诉宇文,王槿此刻正在飞業关;他还说,李五云是喝了王槿的毒酒才死掉的——无非是要吓吓宇文。
      宇文和景璘一样,只知李五云无端暴死,确没想到是王槿所为。听到这真相,他大骇了一番,故作镇定地冷冷一笑:“不怪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景璁听着,也是冷冷一笑:“你也不要豪气,且在这里慢慢想,我不会亏待你。你可要想仔细、想明白。”
      宇文仅仅笑了笑。他想,在这里做使节,不是更方便探出什么消息?至于景佑贤,何不将计就计,斩草除根!
      宇文在岐民营帐被囚了三天。
      这三天里,景璁没有派出一兵一卒,企图与景朝京师持久抗衡、使之不战而降;可他起先并不知道,檀思先从京畿粮仓调运了粮食来补给,足够维持全城上下近半年的口粮。
      待这消息传至景璁知道,他急派一小队人马去截粮,却中了檀思先早设下的埋伏,一路人马有来无回。他气得又派了一队,直扑到粮仓抢粮,可那里早就什么都不剩,连粮仓都让檀思先的人临走时烧光了。
      僵持战术显然不奏效,景璁手下的大将军们一个个又气又恼,整天向景璁请令,想给檀思先一些颜色看看。
      急得景璁一面向宇文施压,令他屈服,一面向镇守后方的王槿请援。
      宇文得知王槿要来,怕景璁起疑,故意拖延一天,答应了景璁的条件。
      景璁表面上相信宇文,让他签下字据,放他回去给景璘报信、下降书;实则想等王槿大军会合后,仰仗人数优势一举扫平京师。
      宇文照旧被一根绳子吊着,从宁德门下爬上成城楼。他先问了郑将军情况,知送信的人已经顺利出去,急至宁贞门,把王槿将领援兵至的消息告诉了檀思先。
      檀思先闻听,只叹了两声,再不言语。
      这天半夜,宇文入了宫。时景璘已睡下,直挨到次日天明,方请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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