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月对我眨眨眼》纪蝶

22、第二十二章（小修）

　　“你应该知道吧？进入这里的人都是怪物的猎物，而怪物会挑选猎物的实力，就像野兽一般不会选择比自己厉害、体型大上许多的猎物。”

　　“这里是怪物的地盘，实力强大、能够对怪物造成威胁的人无法进入这里。”

　　“我们想要从这里出去，有且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让怪物认为我们是危险的、能够对它造成伤害的，这样，它就会主动把我们从这里丢出去。”

　　“想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接近怪物的核心，也就是它的要害。”

　　说着，阿伦用目光忐忑打量着时风脸上的神色，他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稍有不慎，他们就可能变成在这片土地上徘徊的亡灵，但想要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也只剩下这唯一一种办法，阿伦不擅长战斗，因此，他要尽可能地拉拢时风与自己同行，才能提高自己的存活率，为了让时风答应自己的计划，阿伦连忙又补充说道：“你要找的东西，在我们接近怪物本体以后，应该就能找到。”

　　……接近怪物的本体？

　　时风没想到先前表现得极为柔弱胆怯的阿伦竟会提出这种疯狂的计划，光是外面的触手都极为难缠，而现在，阿伦竟然提出要主动接近怪物的本体。

　　这话如果是被时风以外的人听了去，或许会觉得阿伦是得了失心疯。

　　毕竟疯了的人才会自掘坟墓。

　　然而，时风的目光从阿伦脸上掠过，却没有看到太多疯狂之色，相反，阿伦很认真，他是真的认为只有这种办法才能救自己和时风于水火之中。

　　见时风沉默，阿伦以为时风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急忙说道：“是真的，你相信我！而且，你要找的东西必须接近怪物的本体才能找到。”

　　也许是阿伦这句话终于打动了时风，时风忽然开口，问了阿伦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他们要如何绕开枯树林中的触手？

　　想要接近怪物的本体，就必须先绕开外面的触手。

　　外面那么多触手，它们就像是怪物的手脚、眼线，要实现阿伦的计划，也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先悄无声息地避开外面重重眼线的监视，这一点说着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几乎不可能。

　　或许阿伦可以使用他那奇特的能力，但前面也说了，阿伦的能力是有使用时限的。

　　现在的他最多只能坚持几分钟，根本做不到绕开全部的触手，再者，就算阿伦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他也无法带上时风。

　　时风问的问题的确十分棘手，但阿伦却似乎并不那么觉得，他紧张地抿了抿唇，低着头，有些犹豫地说：“其实……我有一个办法，我想，我们并不需要绕开外面的怪物。”

　　*

　　夜晚。

　　阴暗的枯树林中，一条条黑色的触手正在觅食，半透明的粘液从它们身上分泌出来，坠落进泥土中。

　　时间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

　　但无论过去多久，遗弃之地都不会迎来曙光和黎明，这里只有无尽的黑夜，银白色的圆月始终高高悬挂在天空中。

　　枯树里枯骨无数，但就算吃了再多，怪物依旧感觉不到餍足。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已经干枯的树叶被人踩过，发出簌簌的声音，穿梭在枯树林中的人并没有刻意放低自己的脚步声，因此那些黑色的触手很快就察觉到猎物主动现身了。

　　它们迫不及待地蜂拥而至。

　　眼看惨剧即将再次重演，被触手们围起来的少年却没有立刻逃跑。

　　尽管此刻他已经吓得面色苍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但他依旧没有遵从本能立刻转身逃跑，而是咬牙选择继续停留在原地，任由怪物们将自己团团围住。

　　阿伦的眼中映出怪物们迅速向自己逼近的身影，他眼睛睁得很大，冷汗顺着他的鼻尖坠落，而他的手则死死地攥住了衣角，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压制住他想要逃跑的本能。

　　阿伦手心早已布满了冷汗，终于，一根触手在百米冲刺中赢了同伴，率先靠近了阿伦，它缠上阿伦的身体，那柔软、黏腻的感触激得阿伦身上被攀爬过的地方止不住地冒出鸡皮疙瘩。

　　再接下去，触手就会刺穿阿伦的皮肤，贪婪地吸取阿伦体内的所有营养，直到阿伦变成一具可怜的干尸……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千钧一发之际，阿伦忽然猛地抬起头，对怪物们大声说：“我、我想加入你们……成为你们的同伴……”

　　说着，阿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触手已经游动到了他脖子旁边，阿伦在这一刻甚至不敢扭过头，他动也不敢动，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只敢用余光观察怪物们的反应。

　　枯树林中一片寂静，阿伦越发紧张了，他忍不住接连看向远处某棵枯树。

　　时风就躲在树后，如果阿伦的办法失败了，时风就会出现救下他。

　　——这是阿伦和时风的约定。

　　但现在，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怪物，阿伦忽然有些怀疑时风会不会遵守约定来救他。

　　在这个危急的关头，阿伦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他的思绪逐渐飘远，一个又一个糟糕的猜测接连在他脑海内浮现，比如——时风不会遵守约定，现身救下他，又比如——他偶然听来的办法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他很快就会葬身于此。

　　其实阿伦知道这些糟糕的猜测或许并不会发生，但在这种生命受到威胁的危急时刻，就算他的理智上再笃定，也无法彻底压下他心底的恐惧，恐惧让阿伦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幸好，就在阿伦战战兢兢，不断怀疑自己，怀疑一切，甚至已经开始接受死亡命运的时候，触手们终于有了反应。

　　它们真的因为阿伦的话停了下来！

　　阿伦松了一口气，此时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浑身上下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所浸湿，尽管身体的感觉很糟糕，但阿伦却没有精力顾及这些细节，慌张过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办法是有效的，他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原本只敢盯着地面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我、我想成为你们的同伴。”

　　生怕怪物伤害自己，阿伦又重复了一遍。

　　话音落下，缠在阿伦身上的触手动了，它像是蛇一样在阿伦身上游动着，最后，它来到了阿伦的手腕上。

　　那里有一个伤口。

　　怪物们能够通过血液感知到一个人的记忆。

　　而在此之前，触手们吸收过阿伦的血，不过阿伦那几个倒霉早死的“同伴”救了阿伦，因此，触手们并没有来得及将阿伦体内的营养尽数吸收。

　　但通过阿伦的血液，怪物们看到了他的记忆，它们知道了一件事——阿伦与他们是一样的，在他心底，有着一个和它们一样的渴望。

　　这样的阿伦有资格成为它们的同伴。

　　“是……同伴……同伴要……加入我们……”

　　时风之前曾听到过数次的低语声再次响起，怪物们稚嫩的声音断断续续，比起在对阿伦说话，它们更像是在内部相互交流。

　　最终，怪物们的意见达成一致——它们热情欢迎每一个新同伴的加入！

　　按照计划，时风此时应该从树后走出来，与阿伦一起前往怪物本体的所在之处。

　　阿伦曾说过时风身上有着与他相似的气息，怪物们会接纳阿伦，这也意味着它们同样会接纳时风。

　　“接纳新的同伴”，怪物们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以前也曾有“幸运猎物”被选中。

　　然而，时风眼睛眯了眯，却没有像商量好的那样，从树后现身，他甚至又将身体往后藏了藏。

　　至于时风会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信不过阿伦。

　　说到底，时风与阿伦相识不过片刻，他没有理由要因为阿伦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去冒险。

　　阿伦这人，表面上胆怯柔弱，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表面表现得那么简单。

　　时风曾试探过阿伦，他问阿伦，他的那些同伴为什么要拼上性命救他，阿伦对此的回答点水不漏，但时风的直觉告诉他，阿伦隐瞒了其中最重要的内容。

　　还有在枯树林中那会，不是时风非要带上阿伦，而是阿伦自始至终紧紧跟在时风身后，时风尝试甩掉阿伦，但结果不尽人意。

　　时风想，现在倒是个脱身的好机会，在触手们的监视下，阿伦行动受限，这也意味着他无法再像之前一样，紧紧盯着时风。

　　另一边，阿伦久久没有见到时风现身，他垂下眼帘，谁也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半晌，阿伦颤声对怪物们说：“我、我还有一个同伴。”

　　“他和我一样，都想加入你们。”

　　“我的同伴就在哪里。”说着，阿伦抬起手指，要指出时风所在的地方。

　　时风倒不害怕被触手们发现，从阿伦开始实施计划时，他就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撤退了，现在的时风并没有藏身在与阿伦约定好的那棵树后。

　　然而，很快，时风发觉自己还是过于天真了。

　　阿伦抬手遥遥一指，指的正是时风躲藏的地点。

　　时风目光一凝，有了阿伦的帮忙，触手们很快就发现了时风的存在，时风想跑都来不及。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道看不见的目光落在时风身上。

　　这些目光不断审视、打量着时风，时风身体一僵，紧接着，低语声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孩童们一起吵闹嬉笑的声音。

　　正如前面所说，怪物们热情欢迎每一个新同伴的加入。

　　时风很快就通过了它们的审核，一根触手轻轻推了时风一下，时风被迫从树后走出。

　　看来，现在，时风只剩下了最后一种选择——遵从阿伦的计划，假意成为这些怪物的一员。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阿伦却恍若未觉，他面上依旧一派纯良，明明自己吓得手脚冰凉，却还要依旧压低声音安慰时风：“你、你别怕，我们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阿伦三言两语将时风刚刚没有遵守约定的行为说成了是害怕，他善解人意地没有责怪时风。

　　时风的目光从阿伦脸上掠过，又很快收回。

　　他无声躲过了阿伦伸过来想要牵住他的手。

　　阿伦和时风说话时，盘踞在枯树林中的触手们忽然有了动静。

　　一根根触手连接起来，它们分散在时风、阿伦两侧，组成一条单行道。

　　时风没有逃跑的机会，只能顺着触手们所指引的方向前进。

　　触手们所指引的方向，通往枯树林最深处。